摘要:在張愛玲小說的人物形象中,男性或是精神患疾,或是肌體殘廢。他們已經失去了傳統意義上頂天立地形象。在充當父親這個角色時,不僅寬容的性格特點已經蕩然無存,而且成為自私、虛偽、殘暴的代表;作為年輕男性,卻失去這個年齡應有的朝氣與蓬勃,而更多地表現出懦弱卑怯、自甘墮落的性情。
關鍵詞:男性:放逐
[中圖分類號]:1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08-0012-01
在張愛玲描繪人性的筆下,塑造了形形色色的眾多的男性形象。他們都有著各自的弱點或是精神患疾一世故、虛偽、懦弱、自私、冷漠、殘忍,或是肢體殘疾——一個毫無生命意義的肉體。傳統的男性形象被瓦解,整個男性的世界也隨之轟然倒塌。然而“男人是女人世界的另一半,男人的愛與不愛幾乎是女人生命的全部內容”,因而男性成為女性悲劇性命運的直接的導演者和施虐者。
男性的放逐是指男性已經失去過去的光輝形象,變得昏庸猥瑣。張愛玲對男性的基本評價和基本視角,主要是基于對她父親和弟弟的認識而形成的。張愛玲的父親和弟弟是她早年生活中最重要的兩位男性,這兩個男性成為張愛玲小說中眾多男性的模本。她父親抽大煙、娶姨太太、逛窯子,純粹是一個坐吃山空的敗家子,甚至用卑劣的手段逼迫妻子。夫妻之間的斗爭,就是張愛玲眼中的婚姻生活和兩性關系,這無疑使年幼的張愛玲產生了對愛情的懷疑,對婚姻的恐懼,更主要的是對男性的鄙薄。《傾城之戀》里的范柳原與白流蘇步步盤算著戀愛,《花凋》中的鄭先生哄太太錢用,鄭太太處處防范的夫妻關系,多少的反映了作者的童年的經歷。父親續娶之后,張愛玲曾因為頂撞繼母而遭父親毒打并被關起來,差點病死。這種父女關系,使她從小就看透了沒落家族中親子關系的冷酷無情。在同齡女孩子還天真未鑿的時候,張愛玲就過早的品位了無愛而苦澀的親情。因此,在她的筆下見到金錢、升遷不惜出賣女兒的父親,如姚先生、虞老先生等也就不足為怪了。張愛玲的弟弟是個俊美的男性,貴族的家庭生活培養了他養尊處優、冷漠、驕傲、不求上進、麻木無能的性格。父親的喜怒無常,繼母的虐待漸漸的銷蝕了他積極進取的意志,使他變的萎靡不振、逃學、忤逆、沒志氣。在散文《童言無忌》中,張愛玲談到她弟弟對繼母與父親的虐待下,轉背便忘記事情時,流露出強烈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情。姜長白的渾渾噩噩,聶傳慶的軟弱無能,無不打上張愛玲生活圈內男性青年的真實印記。同樣這也是青年男性為什么被放逐的直接原因。
《花凋》中的鄭先生、《傾城之戀》中的白三爺和白四爺、《多少恨》中的虞老先生等等,在祖上的遺產過日子,可是舊的安逸生存環境突然斷裂,致使他們在新的環境下無所適從,因此始終被一種無法驅散的危機籠罩,整日惶恐不安,在不安中走向自私。鄭先生自從民國紀年便不再增長年齡,只知道醇酒、婦人和鴉片。“有錢時在外面生孩子,沒有錢時就在家里生孩子”,“成為連演四十年的一出鬧劇”。在女兒不幸患上肺病后,他就不愿拿錢給女兒治病。“現在是什么時世,做老子的連個太太都養活不起,她吃蘋果!”;還有為了重新過上好日子的虞老先生,直截了當的要求自己的親生女兒去做姨太太,以換取生活的改善與提高;及《創世紀》中的匡仰彝計劃著把自己尚未成年的女兒送去做舞女,還打算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甩掉家庭到城隍廟擺個地攤。這類父親將男性內心的自私表現得淋漓盡致。
作為殘暴父親的典型代表則是《茉莉香片》聶介臣。其惶恐不安的內心有時是通過暴力來發泄的。聶介臣這種殘暴的父親本身就是沒落文化、沒落家庭的殉葬品,但更可悲的是,他自己的陰影又罩在下一代自己兒子的身上,從而又多了一個沒落家族的殉葬品。
另外通過對《心經》中的許峰儀、《十八春》中的沈嘯桐、《鴻鸞喜》中的婁先生等形象的描寫,張愛玲將“父親”形象的庸俗、虛偽揭露的淋漓盡致。行走于東西文明之間的新舊兼雜的許峰儀,因性的沖動愛上了女兒小寒,為了逃避亂倫意識的指責,又選擇了長相酷似女兒的綾卿,以至于女兒嘴里的一聲“爸爸”滿含著輕蔑和侮辱。
惶恐、自私、殘暴、庸俗不負責任這些弱點將“父親”這個形象的神圣光環除去,并致使作為父親的男性被張愛玲放逐。同樣作為青年男性的“英雄”的形象在張愛玲的筆下也沒有“幸免于難”。
青年男性在傳統意義上具有堅毅剛強、奮進樂觀、勇于開拓等的性格特點,而在小說文本中青年男性則更多地表現出懦弱、頹廢、不求上進、空虛等性格特點。《茉莉香片》中的聶傳慶不求上進、自甘墮落、空虛頹廢;《十八春》中的沈世鈞懦弱、優柔寡斷、斷送了自己和自己喜愛的女孩子的幸福;《第一爐香》中依靠妻子自愿做高級妓女來養活自己的喬琪喬。這些青年男性無一不是“寡于情、陋于質、趨于利”。
在這些青年男性中,心理描摹最真實、最入微的公推《紅玫瑰和白玫瑰》中的佟振保。振保留洋歸國、半工半讀、赤手空拳打天下,“侍奉母親,誰都沒有他那么周到……”,但就是這樣一個“好人”始終無法同“真人”調和。如果說巴黎的嫖娼經歷是不明世事的一支荒唐的小插曲,那他后來同玫瑰、嬌蕊的戀愛、孟煙鸝的婚姻卻充斥著“靈”與“肉”的沖突。他對自己同白玫瑰作別的那個晚上的操行一方面充滿了驚奇贊嘆;另一方面有擺脫不了懊悔。當碰到王嬌蕊時,振保就不愿再懊惱下去了。只有他心里明白,他喜歡熱的女人,放浪一點的娶不得。當初他不敢接受玫瑰,不是道德高尚,而是不敢承擔婚姻的責任。而王嬌蕊已經是別人的太太,“至少沒有危險了”“一個任性的有夫之婦”“他用不著對他負任何責任”。沒有責任感的佟振保對煙鸝也沒有盡什么責,以最不需要自己負責任的娼妓來發泄。后來他改過自新,又變為好人。然而這種好人終究是靠不住的,因為在他心中以放棄了一切真實而美好的感情和信念。
在張愛玲筆下的男性青年不再是積極奮進、忠于愛情、勇于開拓拼搏的“英雄”形象,而是一個庸俗的凡人,一個滿身透著腐朽、自私、虛偽的青年男性。無論是年長的男性還是年輕的男性,都已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男性,不再是能夠頂天立地,庇護妻兒,開拓事業的男性了。男性就這樣在張愛玲的小說文本中消逝了。我們所看到的則是病態的男性,處于批判地位的男性。
在張愛玲的小說文本中男性形象徹底地被瓦解了,他們已經失去傳統意義上的光輝形象,“父親”和“英雄”的男性世界倒塌了。因此,男性的形象有待于男性自己去在現實生活中重新去塑造,也許只有這樣男性才不會將死亡之路走到盡頭,理性的男性形象才能在一次重現!
參考文獻:
1、《張愛玲經典作品集》北岳文藝出版社2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