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8世紀小說《帕米拉》曾在中上層社會風靡一時,作者理查遜將他個人所持的資產階級道德觀賦予了小說主人公,并稱之為“美德”。但受中產階級的局限和制約,這種美德既是中產階級抗拒改造上層社會腐敗道德的工具,又是和上層社會達成妥協得到認可從而分享社會權力的途徑。本論文擬從理查德與同時期學者菲爾丁對于美德的不同理解,探討18世紀道德建構過程以及實質意義。
關鍵詞:理查遜;帕米拉;美德;菲爾丁
[中圖分類號]:1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08-0008-01
18世紀的英國文學作品眾彩紛呈,而理查遜的《帕米拉》卻在其中牢牢地占據了一席之位。一方面書信體的寫作模式令主人公每時每刻的經歷、感受及心理活動一覽無遺;另一方面帕米拉通過自身努力最終成為上流社會一員的成功經歷更是成為了當時有著同樣夢想的太太小姐們效仿的對象。
《帕米拉》中,女仆帕米拉出身卑微,但天資聰穎,由于太太的偏愛,她有機會接受了那些名門閨秀所受的教育,彈琴、唱歌、舞蹈、寫作,無一不精。太太去世后,她抗拒少主人B先生的勾引與誘惑,最后以自己的貞節自愛打動了B先生,并得到了回報,從女仆一躍成為貴婦。
理查遜塑造帕米拉這個人物形象,其目的本是為了給年輕婦女樹立一個正面的榜樣。在《帕米拉》中他以一個女仆的口吻用直白的話語宣揚了宗教、道德。為了使人們信服,作者還安排了多次B先生或通過鑰匙孔或鉆進衣柜里的幾次偷窺證實了帕米拉的“信”如其人。然而帕米拉卻是一個充滿矛盾和沖突的人物。首先,貞潔方面她口口聲聲說將貞潔視為神圣不可侵,但在備受其辱的情況下帕米拉并沒有全身而退,而是屢次推遲回家的時間。其次,當她被軟禁后面對來自另一位仆人的求婚,她先表示“難以接受現在給別人當妻子的想法”,而幾天后面對B先生的求婚,她卻“所感到的快樂情緒簡直壓抑不住”。最后,對于金錢方面,面對以前的女主人的“好心饋贈”,帕米拉一方面婉言拒絕,另一方面卻告訴父母這些錢財是自己勤儉節約而來。即使在遭受B先生多次騷擾,知道B先生企圖用金錢籠絡自己的時候,帕米拉依然找借口,認為“我應該接受這筆錢”。其實,對于人物性格的矛盾性不難理解:帕米拉雖出身下層,但在女主人多年的調教下早已混合了上層社會的物質理念及價值取向。生活經歷使她意識到自己同B先生之類的差距,同時又拒絕承認自己同其他仆人的同質性。上下層意識的游離,再加上對自身情況的清楚認識,最終使她做出了順應權威,妥協成為上層社會的一員的抉擇,這也是當時大多數婦女的抉擇。
《帕米拉》在取得巨大成功的同時,引發了社會的兩級討論。親帕米拉派普遍將帕米拉樹立為當代女性們效仿的巨大榜樣,而反帕米拉派則普遍認為帕米拉是個偽善,功利,精通勾引男人之術的人物l 2l。她最后所獲得的回報與其說是美德給人們所帶來的必然福報,不如說是個人私欲精心策劃所帶來的必然結果。菲爾丁便是反帕米拉派中最為激進的成員之一。
在《帕米拉》風靡一時的同時,菲爾丁出了他的另一部書作《莎米拉》,用最隱晦也是最直接的方式直接向理查遜所推崇的婦女美德宣戰。《莎米拉》批判了帕米拉美德的虛偽,并提醒讀者警惕《帕米拉》中隱藏的顛覆性暗示。《莎米拉》展示了一個為了成為貴婦人扮演純潔少女,引誘男主人上鉤的人物形象莎米拉,其故事情節處處與《帕米拉》針鋒相對,就連名字也隱晦的對帕米拉進行了一番嘲諷。最后,菲爾丁更是借莎米拉之口將理查遜所推崇的“美德”進行了毫不留情的諷刺——“我打算用我的美德發筆大財”。
隨著分歧逐漸加深,這兩位文學家之間的沖突也愈演愈烈。之后,理查遜在《克拉麗沙》中進一步詮釋了他認為的美德,即根據公眾輿論要求而壓抑本能13],具體表現在當時婦女們身上就是誓死捍衛貞潔。《帕米拉》中,所有人都視婦女的貞潔為頭等大事,在《克拉麗沙》中,女主人公克拉麗沙更是為了貞潔而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而針對美德,菲爾丁則提出了不同的見解,既戲仿《帕米拉》的《莎米拉》之后,菲爾丁在《約瑟夫·安德魯》中塑造了一個“完全不諳世事,像個剛到世界來的嬰兒”牧師亞當斯。雖然這個唐吉珂得式的人物也曾經出過不少洋相,但他卻具備著良好的判斷力,極具才華且心地善良,慷慨助人且不圖回報,這與帕米拉的或動輒暈厥過去或淚流滿面向上帝祈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通過對人物的刻畫,菲爾丁提出了自己對美德的看法——“真正的美德并不是以自我為中心的道德準則,而應該是像關心自己的利益一樣熱切的為他人謀福利”。
兩位同時期又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不相上下的文學家之爭,與其說是寫作方式和創造觀念的不同,不如說是出身背景和階級立場的不同。
理查遜出身細木匠家庭,經努力最終成了生意興隆的出版商。雖然在生意和生活上都取得了成功,理查遜卻同他塑造的帕米拉一樣,深深地意識到自己與上層社會的不平等性。于是理查遜借用帕米拉的聲音道出了自己的心聲——窮人們有權利與上層社會的人士平起平坐。這種思想使理查遜不免把中產階級功利自私的一面帶進了文學創作中,看似美德有報卻不得不讓人懷疑其背后的真正動機。而菲爾丁代表了上層社會,他出生于一個貴族家庭,然而青少年時期由于種種原因他的生活質量開始失去保障。菲爾丁曾擔任地方法官,就如同他筆下的亞當斯一樣,菲爾丁任職期間正直認真、秉公執法,還常常救濟窮人。雖然承認上層社會有其腐敗和軟弱的一面,但菲爾丁卻始終秉持英國傳統貴族對社會的責任感。
然而相同的時代背景又賦予了兩人相同的認識。就像最后帕米拉在婚后對丈夫的百依百順中我們看到的理查遜本人對中產階級融入上層社會的強烈希望和通過亞當斯在一路所經歷的上層社會的腐敗、勢利中,我們看到的菲爾丁對中產階級的理解與憐憫。兩位文學巨匠在面對“時代”這個大背景時,最終還是站在了相同的陣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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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Ian Watt,The Rise of the Novel:Studies on Defoe,Richardson and Fielding,Hamondsworth:Penguine Books
[3]劉戈,理查遜與菲爾丁之爭——《帕米拉》和《約瑟夫安德魯斯》的對比分析,外國文學評論,2004年第3期
[4]亨利·菲爾丁,約瑟夫·安德魯傳,牛津:牛津大學出版社,19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