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看”是一種本能的行為,但處于不同文化和社會環境下的“看”卻不是一種自然的行為,看的背后有著這復雜的社會文化含義,本文主要從看的選擇性投射;看與被看;看的權力內涵三個方面來解讀“看”行為的文化內涵
關鍵詞:看 欲望 權力 文化
[中圖分類號]:1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08-0214-02
“看”是日常生活當中最普通不過的行為之一,人與他所生存的世界發生各種各樣的聯系,很大程度上都是通過看來實現的。心理學研究表明,視覺是人了解世界的主要通道,我們所獲得的認知絕大多數都是通過視覺來實現的。心理學家阿恩海姆將視覺看作是一種思維能力和認知能力,認為:“眼力就是悟解力”眼睛雖構成我們悟解力的一部分,但其看的功能卻不僅限于理解事物和現象,人的視覺不僅意味著看見,而且還包含了對所見之物的理解,包含著對看行為本身的理解。“看”這一行為有著深層次社會文化意義,正如菲斯克在《理解大眾文化》一書中說道:“看制造了意義,他因此成了一種進入社會關系的方式,一種將自己嵌入總的社會秩序的手段,一種控制個人眼下的個別社會關系的手段”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不同的歷史文化環境中,每一種文化都存在著某種視覺禁忌和視覺規范,看什么,怎么看,什么該看,什么又不該看,均不是一個自然的行為,而是有著復雜內容的社會行為。
看是一種選擇性的視覺投射行為
人的眼光從來不是被動的、機械的和單純的。“在觀看一個物體時,我們總是主動地去探查它,視覺就像一種無形的手指,運用這樣一種無形的手指,我們在周圍的空間運動著,我們走出好遠,來到能發現各種事物的地方。我們觸動它們,捕捉他們,掃描它們的表面,尋找它們的質地”口’與其說捕捉景物是眼睛的本能行為,毋寧說看是一種主動地發現和尋找。那些不能引起我們興趣或是和我們不相關的事物,我們看一眼之后不會留下什么印象,但是,對于我們感興趣的,與我們潛意識里相匹配的事物會迅速刺激我們大腦的興奮區域,在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和記憶。我們觀看的事物受到我們自身文化的制約,甚至我們的觀看方式也必然受到我們所知和所信仰之物的影響,我們看的東西就是我們要看的東西,視線一方面是某種發現,亦即發現我們想要觀看的東西;同時視線又是一種遮蔽,它對不想看的東西常常是視而不見的。在看的過程中,我們對映入我們眼簾的事物已經作了過濾和篩選。舉畫家為例,與其說他是看到什么畫什么不如說他總是在大干世界中尋找他想要畫的哪些圖形和圖像,誠如貢布里希所說:“繪畫是一種活動,所以藝術家的傾向是看他要畫的東西,而不是畫他看到的東西”貢布里希認為,人的腦海中事先已經存在了事物的某種“圖式”,當我們發出觀看動作的時,就是盡量尋找能與我的腦海中的“圖式”相匹配的當前物象,腦海中存在的“圖式”不同,所尋找的當下物象肯定也會不同,這就是為什么同一處風景不同的繪畫家會畫出不同的景致的原因之所在。這里其實存在著一個互動的關系,一方面主體運用現有的圖式來尋找可以理解的物象的過程,即眼光的一種投射的過程。另一方面,由于物象和圖式并不總是一致的,有時現有圖式和當下物象之間會出現不一致乃至沖突的狀態,這就有一個不斷適應和調整的過程;因此,看是一種現實的活動,他總是和當前物象以致藝術形象的歷史構成有關。看是一種選擇性的心理投射行為,看事物時,人們總是喜歡把主體身上所蘊含的情感和文化情愫投射到所看之物上,人們對自然景物的命名就很充分地體現了這一點,諸如“斷橋殘雪”“迎客松”“神女峰”“睡美人”等等,均包含了豐富的文化意蘊,積淀了深刻的歷史傳統,離開了這些意蘊和傳統,這些景物便同其他自然之物無異,視線也會流于空泛而顯得蒼白。一旦融入傳統,其內在復雜的意味便向觀眾展開。這樣,我們不得不重申約翰·伯格的觀點:“我們觀看事物的方式受到我們所信仰之物的影響”因此,看又是一種歷史活動,它與看的歷史和文化密不可分。
看與被看
我們若把貢布里希的投射理論與精神分析結合起來,那么,精神分析視野下的“看”乃是一種欲望的投射和實現,而弗洛伊德則直接認為眼睛是一個“性刺激區域”。當代電影的發展很好地詮釋了“看”——這一欲望的視覺行為,電影最重要的標準就是“好看”,當然“好看”所蘊含的內容很廣,但首先最直觀的則是能夠勾起觀眾的視覺快感,這種視覺快感隱含著更為復雜的欲望。當這種欲望發展到一種變態的境地時,就形成了一種所謂的觀看癖,甚至是窺淫癖。有些學者從女性主義的角度來解釋這種觀看癖和窺淫癖,并且提出了電影的視覺快感和分析模式:主動/男性與被動/女性。
女權主義者勞拉·穆爾維認為好萊塢的眾多電影中,都是由男性來推動情節的發展的,其間則穿插了許多男主人公注視和占有女性身體的鏡頭。在這樣一種文化模式下,女性作為被看的形象而男性則作為看的載體。女性作為影像是為了男人——觀看的主動控制者——的視線和享受而展示的,在這樣的視覺格局中,視覺快感始終與欲望糾結在一起,視覺滿足不僅是畫面的優美,而且包含了某種看與被看的權力關系,包含了男性眼光對女性的審視和窺視。這種看與被看現象的存在由來已久,它不僅表現在電影這種現代藝術中,也存在于繪畫和雕塑等傳統的藝術中。周憲先生在他的《視覺文化轉向》一書中認為,這種看與被看的背后隱藏的是一種“我們”與“他者”的不平等視覺關系,在這種不平等的視覺關系中,“我們”是處于觀看者的地位,“他者”則是處于被觀看者的地位。欲望的眼光強化了觀看者的自我認同,這種身份是在和“他者”的弱勢地位和被審視關系中得以強化的,即是說觀看者是主動的、欲望性的,而被觀看者則是被動的和被展示的。作為觀看者的“我們”身份的優越性顯然是凌駕于被觀看的“他者”弱勢地位上的。觀看的快感也就在這種不平等的處境中產生了。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如果我們認真讀這首詩并作進一步思考的話,便不難發現,看與被看的狀態不僅存在于我與他者的層面上。就主體而言,視覺行為還存在某種反身性。梅洛一龐蒂將這種看與被看的矛盾狀態稱之為視覺現象學的一個悖論:“不解之謎就在于我的身體同時既是能見的,又是所見的,身體注視著一切事物,他也能注視自己,并在它的當時所見之中,認出它的能力的‘另一邊’,它在看時能自視,在觸摸時能自觸”,在這個悖論中,包含著兩個層面的含義,第一,主體的我在看對象時,對象同時也在看我;第二,我不僅在看對象,這種看本身又包含了自視的可能性。當我們看某物時,主體感覺像是以一種局外人的立場自居,其實不然。當我們試圖對所看到的現象進行評價時,看的行為則包含著一種“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省”的自我審視的意味在其中。從這種觀念來看,視線本身是一種我之存在及其與他人關系的證明,人不但看見他身外的世界,而且也能把自己呈現在世界面前,從而構成了看與被看的互動關系。
看是一種權力的視覺行為
同話語一樣,視覺行為也體現著權力的內涵,掌握著什么權力的群體,使用這屬于這個群體的話語。不同的社會群體,他們能看到的和所看到的也不盡相同,借用福柯的話來說,視覺乃是“權利的眼睛”。在充滿了暴力與壓制的人類文明史中,眼睛作為重要的權利器官施行著復雜的權力機能。對于視覺行為所包含的權力關系,福柯在其著作中作了系統的論述,他發展了邊沁的“全景監視監獄”的理論,提出了“全景敞視社會”的概念,他認為邊沁的“全景監視監獄”是用來監視罪犯的,是用來對付特定情境的,而全景監視社會則是一種普遍化的運作模式。我們每一個人都處在權力的眼睛之下,都是目光的獵物“我們的社會不是一個公開場面的社會,而是一個監視社會……我們遠不是我們自認為的那種希臘人。我們不是置身于圓形競技場中,也不是舞臺上,而是處于全景敞視機器中,受到權力效應的干預”今天這種全景敞視主義可以通過機器裝置更加廣泛地加以實現,無論春夏秋冬抑或白晝黑夜,各種電子裝置可以不休息地全天候的監視人們,達到徹底的敞視主義。現代社會創造了許多關于眼光的規范,確立了許多審美的科學的理性的觀看原則,這些原則制約著每一個人如何去看,也決定了他看什么,能看到什么或者喜歡看什么。今天權利的眼觀無處不在,警察對嫌疑犯的監視,老板對員工的窺視,商場保安對顧客們的打量,隨身攜帶微型攝像頭的便衣記者,大量的可以拍照和攝像的手機,上網使用的IP地址,GPRS定位系統,各個重要路口的電子眼和閉路電視,各種入口處的安檢設備等等,表明這種全景式的敞視監視已經滲透到了我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們己然生活在一個透明的世界之中。
注釋:
[1]魯道夫·阿恩海姆,藝術與視知覺[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53
[2]約翰·菲斯克,理解大眾文化[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2:38
[3],轉引自魯道夫·阿恩海姆,視覺思維[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6:63-64
[4]貢布里希,藝術與錯覺[M],浙江攝影出版社,1987:101
[5]轉引自周憲,視覺文化轉向[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77
[6]周憲,視覺文化轉向[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80
[7]梅洛-龐蒂,眼與心[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129
[8]福柯,規訓與懲罰[M],劉北成譯,北京:三聯書店,2007: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