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鎮游記

作者簡介：楊粟，女，現年20歲，江蘇省常州市人，南京工業大學德語系2008級學生，現在Hochschule fur Technik，Wirtschaft und Kultur．Lepzig，Deutschland．(德國萊比錫應用科技大學)學習。

人在旅途，總有一些陌生的城市讓你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由得就會讓人聯想到這個城市是否曾經有過前生，或許前世是否和它有過交集，那又該將是一種怎樣千絲萬縷的糾結纏繞。于是當它與你撲面而遇的時候，那沉寂千年的封印即被打開，前塵的記憶亦如潮水般涌現。千種風姿，萬般柔情。

去年的烏鎮之行，我竟然就曾有過這種感覺。那兩天，天氣尚好，無雨無風。仿佛有人在我耳畔吟唱：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難道真的有緣，曾經與她心靈有約，烏鎮才會在此等我?

有人說，烏鎮是水做的。南北通達的大運河在這里輕輕地打了一個漩、挽了一個結，便多情地摟住了這個明清建筑的古鎮。烏鎮以河成街，橋街相連。臨水構筑的深宅大院、重脊高檐，河埠廊坊、過街騎樓、穿竹石欄，都顯得古色古香。烏鎮恰如一位古典而又鮮活愉悅的少女，從深宅重門的雕花小樓里翩躚而下，匆匆地穿過青青渡口的扶手游廊，終于停駐在青石拱橋之上。一身藍布印花裙綽約娉婷，宛如驚鴻照影。笑容明麗無邪，眼底柔情似水，吳音軟糯媚好。無不讓人滋生出相見恨晚之感。

從東柵大門進入，左側是臨街店鋪，右邊就是一水柔碧和停靠在堤岸旁那熟悉又陌生的烏篷船。踏著石板，走入烏鎮幽深的街巷，你會發現這里是木刻的薈萃，古建的博覽，每條街巷的牌樓、木坊，每戶人家的門窗、梁柱上的木雕和石雕工藝，都十分精湛、素樸和古雅，令人百看不厭。

有河自然離不開橋。烏鎮的橋不僅數量多，風采動人，而且，橋柱上的楹聯散發著濃烈的書香，如“一渠翠染詩人袖，終古波清客子心”等等。在碧波漣漪的河上，一只只小船在欸乃聲里輕輕飄蕩，使古鎮風光蘊含了無限的情趣。河水緩緩穿流而過，平靜悠然而又綠意融融。東柵雖然游人如織，但岸邊的人家卻絲毫不受影響，自顧自過著如水一般閑適而怡然自得的生活。而我們看來陌生而新奇的景觀和風物，對他們來說已經是舊時的朋友，我們才是他們一年四季不斷變化的風景。在這里，幾乎可以忽略掉季節的更替，處處蒼翠蔥容，岸邊楊柳堆煙、人家綠樹成蔭，平橋蒿草青青，也只有早晚時分略感輕寒惻惻，才又讓人想起已是深秋。

夜幕降臨，明月吐輝。我們駕一葉烏篷小船，漂蕩在石橋下的流水上，看著兩岸屋檐倒影，聽著岸上白墻青瓦、鏤花雕刻窗戶中飄出的富有江南韻味的“茉莉花小調”，深切地感受到茅盾式的文化氣韻流淌在烏鎮的血脈中，烏鎮的人文魅力誘惑著山南海北的文人墨客和游子，她以特有的幽靜、雋秀、滄桑與古樸包容著世界。

上岸后，我們夜游烏鎮，可惜小鎮到了晚上八點已經有些沉靜。這個時段對我所在的城市來說夜生活還沒有正式拉開帷幕。可小鎮的人早過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生活。使人仿佛回到自然經濟和農耕時代的悠閑和清靜中。這里沒有市聲的喧嘩和塵囂的干擾，沒有濃妝艷抹的裝飾，無論世事怎么變換更迭，這里都那么怡然自得，清靜如水。

一路上行人寥寥，車輛稀少，越發顯得街的寬敞和夜的安靜，只是路燈有些昏黃黯淡。我們又來到了白天曾觀光過的東柵景區(原來我們選錯了地方，夜景必須看西柵)。深秋的夜，清冷無比，完全不似白天的喧囂繁鬧。站在橋上縱目觀望，只見屋影重重、燈清水靜、月冷風寒。恍惚中記憶又回到了一千多年前，夜涼如水，一葉扁舟滑過，青衣游子獨立船頭，衣袂翩翩，笛聲緲緲、對雨瀟瀟，人語驛邊橋。那訴不盡的一夢千千尋，那行不完的江南煙水路。

我們下榻的酒店叫子夜，出自于茅盾先生的同名大作《子夜》。酒店一如烏鎮特色一樣小巧精致。不論是賓館門前的小橋流水，還是大堂當中的明式柚木桌椅、暗紅色的西式沙發、鏤空雕花屏風，還是一張極為古樸的擺滿茅盾著作的書柜。這些物品擺放的恰到好處而又韻味十足，讓我不由詫異于主人的風雅情趣。看到酒店門口懸掛木牌上的名字，倒是又讓我想起了南朝時期流傳于吳地的那些歌曲——子夜歌。“落日出前門，瞻矚見子度。冶容多姿鬢，芳香已盈路。芳是香所為，冶容不敢堂。天不奪人愿，故使儂見郎。宿昔不梳頭；絲發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自然清麗又不失哀怨眷戀，據說它的作者是個清絕的晉代女子，也有著相同的名字——子夜。

次日上午，我們拜謁了中國社會剖析小說之父茅盾故居。茅盾不單是中國杰出的文學家，而且還是共和國首任文化部長。茅盾故居是一所靠街四開間的老式樓房，面積440多平方米，分為東西兩個單位，前后兩進，中間各有兩個石板天井。沿街的門面是一色的活動木板，外罩半截木門，既不高亦不講究，是典型的隨意樓裝。茅盾年少讀書的立志書院，已被當場政府改為茅盾紀念館，館里記錄有茅盾童年軼事，珍藏著茅盾最早的文稿，還有諸多名人的留墨。《子夜》《春蠶》《秋收》《殘冬》及《林家鋪子》等不朽之作，代表了整整一代文學和思想潮流，成為中國現代文學寶庫中的珍品。烏鎮成了“茅盾文學獎”的頒發地，茅盾之名，實為烏鎮之榮光。烏鎮是茅盾的、是文化的。

午飯過后，我們即要辭別烏鎮回返，可是我的一顆癡情和迷戀的心，依然深深地沉浸于烏鎮的溫婉、明潔、幽靜、和淡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