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屈原的作品中,最具有悲劇精神的就是《離騷》、《九章》。一進入這兩部作品就可以感受到一種強烈的、纏綿悱惻的氛圍。而正是這種纏綿悱惻的基調,成為中國悲劇作品的一個重要特點,從這個意義上講,屈原是中國悲劇之父,他在情感表達方式和藝術方法上成為后世的楷模。
關鍵詞:屈原;悲劇精神;藝術特征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7-0-01
悲劇是西方古代的一個重要美學范疇。作為戲劇一種的悲劇主要表現主人公所從事的事業由于惡勢力的迫害,環境的惡劣以及自身的原因招致失敗,乃至毀滅。西方悲劇可以追溯到古希臘。狄可蓀指出:“只有當我們被逼得進行思考,而且發現我們的思考沒有什么結果的時候,我們才在接近于產生悲劇。”悲劇是一個民族對自身文化困境的暴露和應對。魯迅說“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淋漓的鮮血”就是悲劇的真實底蘊。因此,黑格爾認為悲劇的根源于兩種對立理想和勢力的沖突。魯迅認為“悲劇是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別人看。”就中國文化而言,在中國文學史上從根本上講缺乏悲劇意識,悲劇感很強的作家以及悲劇性作品很少,而屈原是中國悲劇作家的典型。屈原常被人們認為是中國悲劇的源頭,這并不是說在屈原之前的作品中沒有悲劇因素,而是說在此前的作品存在悲劇,但是還處于一種零碎的不充分的狀態,不能像屈原悲劇基調和悲劇色彩之濃郁。
屈原創作的悲憤,處處反映出詩人的個性,這個性使屈原賦展現出一幕幕感人肺腑的悲劇,它不但給我們展開一幅“歷史必然的要求”,與它“不可能實現”之間的矛盾的畫面,同時其中有典型的悲劇性格,詩人自己,就是這幕悲劇的主人公。從屈原賦中,我們可以看到詩人進步的政治理想。在《離騷》和《九章》諸詩中,屈原反復吟唱,追求著的政局。他為實現美好政局而奮不顧身投入戰斗。這些,都反映了詩人崇高而堅定的政治信念。但黑幕重重反動勢力過分強大,詩人知道自己悲劇遭遇的必然產生,但是他仍然執著地追求慷慨激昂地高唱著:“世溷濁莫吾知,人心不可謂兮。知死不可讓,愿勿愛兮。”這種“知死不讓”的性格,正是一個突出的悲劇性格。詩人是知道自己愁苦不樂的原因的,但是他不為自己的愁苦無樂的一生而“變心以從俗”,寧愿“愁苦而終窮”,永遠不愿放棄戰斗。這里再現出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崇高的悲劇人物。屈原在《離騷》中對君王昏庸充滿著無限的悲憤,象“荃不揆余之中情兮,反信讒以齌怒。”“余既不難夫離別兮,傷靈修之數化。”對黨人奸險充滿著刻骨的痛恨,象“惟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背繩墨以追曲兮,競周容以為度。”對變質的后生充滿著痛苦的惋惜,象“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冀枝葉之峻茂兮,愿俟時乎吾將刈。雖萎絕其亦何傷兮,哀眾芳之蕪穢。”而對國家人民的災難則充滿著深沉的擔心和關切的哀懷,象“豈余身之僤殃兮,恐皇輿之敗績!”“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悲憤、痛苦、惋惜、擔憂,這些細致的心理變化,顯現出一個內在活生生的悲劇性格。詩人痛恨現實的黑暗,但又不忍離開自己的祖國,這種矛盾的心理,加深了形象的個性。黑格爾說:“生命的力量,尤其是心靈的威力,就在于它本身設立矛盾,克服矛盾。”屈原正是以其逼真的心理矛盾活動的刻畫,反映出悲劇典型人物心靈的威力和生命的力量。
西方美學家丹納在《藝術哲學》中寫道:“在許多文學品種內,有一種發展特別完美,就是悲劇。”丹納所論的風俗與藝術的結合,實際上是指時代與作品的結合。屈原賦是時代與藝術合二為一的最輝煌的例子,這一點,中國文學古典評論家早就看到了。司馬遷指出屈原的悲憤,是和屈原“存君興國”、“眷顧楚國,殺心懷王”分不開的。這一分析,準確地揭示出屈原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他的悲憤是關心國家命運所致。韓愈說,“楚,大國也,其亡也,以屈原鳴。”屈原賦的悲憤反映了楚國的時代悲劇。所以,有眼光的古典文學批評家把它與《詩經》相提并論成史書,這是再恰當也沒有了!一部真正的藝術悲劇,實際上就是一部瑰偉的史詩!西方美學家認為“一個少女可以歌唱她所失去的愛情,但是一個守財奴卻不能歌唱他所失去的錢財。”因為少女真摯的愛情是美好的,有歌唱的價值;而守財奴為失去金錢而痛苦是可鄙的,這在文藝領域里是有位置的。高爾基說“悲劇完全排斥那些極力染污生活的渺小而庸俗的戲劇所必然具有卑俗行為。”屈原的悲憤是和時代緊密相連而遠遠區別于那些渺小而庸俗的個人之悲憤,此乃屈原賦具有進步的思想性和感人的藝術性的重要原因。由于屈原賦的悲憤,不是個人的悲憤,而是關心國家人民命運的悲憤,就如白居易所說的:“不悲口無食,不悲身無衣,所悲忠與義,悲甚則哭之。”因為歷史和階級的局限,所以屈原的悲,又表現為忠悲。象“傷靈修之數化,”“恐靈修之浩蕩,”都是“所悲忠與義,悲甚則哭之”的詩篇。屈原賦在抒情中充滿著對君主的赤誠進諫,這是不必諱言的。《韓詩外傳》說:“忠之道有之:有大忠、有次忠、有下忠。以道覆君而化之,大忠也;以德調君而輔之,次忠也;以是諫非而怨之,下忠也。”屈原對君主的進諫,是屬于不受統治者歡迎的一種進諫,是和“子君,去而不訕,諫而不露”想違背的。所以屈原的悲是一種忠悲,盡管屈原批判君惡時主觀上是為忠君而諫,但他的忠悲,卻包含“直言國之害,勵志忘生”和“質相其事”,“以是諫非而怨之”等戰斗因素,深含直言國之害的戰斗激情。
屈原的悲劇精神還有一個重要支柱,那就是楚國的巫文化。沒有巫文化對屈原的浸淫,就不可能有屈原,更沒有屈原的悲劇精神。我們認為屈原鮮明的個性與澎湃的情感與楚國本身濃郁巫文化有密切聯系。進入屈原思想中的巫文化是一種被改造的形態,其中的蒙昧的、迷信的那一面已經被改造,被實踐理性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