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對于合同詐騙罪,我國《刑法》第 224 條明確規定必須以非法占有目的為主觀構成要件。因此,“非法占有為目的”的認定對于正確區分合同詐騙的罪與非罪的界限、此罪與彼罪的界限,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非法占有;大陸法系;英美法系
作者簡介:
程琳(1984-),男,重慶開縣人,重慶市涪陵區人民檢察院職務犯罪偵查局副主任科員、助理檢察員。研究方向:刑法學
隆潭(1970-),男,重慶豐都人,重慶市涪陵區人民檢察院職務犯罪偵查局副科長、助理檢察員。研究方向:刑法學。
[中圖分類號]:D9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7--02
在大部分的經濟犯罪和貪污賄賂犯罪以及財產犯罪中,非法占有他人財物是行為人實施該犯罪行為的主要目的。關于“非法占有目的”的學說歷來不一,國內外學者之間均有不同的觀點。
一、大陸法系國家有關“非法占有目的”的學說
大陸法系以德國和日本為代表,主要有三種學說,分別是排除權利者意思說、利用處分意思說、折中說。“排除權利者意思說”認為“非法占有目的”是指將自己當做財物的所有人進行支配的目的(僅有排除意思即可)。”[1]該種學說強調的是通過非法手段取得財物后使得財物的原權利人喪失對該物的占有,從而排除原權利人對該財物行使權利。“利用處分意思說”認為“非法占有目的”是指遵照財物本身的經濟用途進行利用的意圖(僅有利用的意思即可)”。[2]該學說的核心是行為人依照財物經濟用途對財物進行利用和處分的意思。正如前田雅英教授指出:“對占有的侵害只有達到科處刑罰的程度時才具有構成要件符合性;一時使用他人財物行為的可罰性由對權利人利用的實際侵害程度來決定;所以非法占有目的并不要‘有作為所有人進行支配的意思’”。[3]“折中說”認為“非法占有目的”是指排除權利人,把他人的財物當做自己的所有物(排除意思)并且遵照財物的經濟用途對其進行利用或處分的目的(利用意思)。”[4]日本的大谷實教授將其解釋為“是指(1)排除權利人,作為本權人進行支配的意思(簡稱支配意思),以及(2)按照物的經濟用途(或本來用途)進行利用處分的意思(簡稱利用處分意思)。”[5]
對于以上三種學說,折中說更為合理:“排除權利者的意思說”過分強調排除物的權利人對物行使權利而忽略了其他方面,從而難以區分故意毀壞財物罪與盜竊罪、詐騙罪;“利用處分的意思說”注重行為人依照財物本來的經濟用途進行利用處分,這樣會放縱犯罪。例如行為人在竊取他人財物后,沒有按照該物本來的經濟用途加以利用處分,根據該學說則行為人不構成盜竊罪,但這樣明顯與事實不相符合;“折中說”兼具前兩者學說的合理之處,較為科學的闡釋了“非法占有目的”的含義。
二、英美法系國家有關“非法占有目的”的學說
總的來說,英美法系國家對“非法占有目的”強調的是“永久性地剝奪他人財物的意圖”,而較為忽視“獲利目的”。
英國刑法《1986年盜竊罪法》中有關盜竊罪的規定:“據為己有的行為不管是出于獲利的目的而為,或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為,并不重要。”[6]根據此條規定可以看出對于盜竊罪,英國刑法并沒有將非法獲利的意圖作為此罪的主觀內容,其更為關注的是“永久性剝奪他人財產的意圖”;“一個人并沒有打算讓他人永久性地失去財產,而是將屬于他人的財產占為己有的,如果其意圖只是將該財產視為己有而無視他人權利予以處置,仍然被看作具有永久性地剝奪他人對該財產的權利的意圖;因此出借或者借用的行為,有且只有在出借或借用行為持續一定時間并且處于使其行為等同于完全的占有或處置的情況下,可以被認為是據為己有。”[7]這樣的規定更有利于對所有權人進行保護。因為根據該條的規定,甚至連借用或出借財產,只要持續一定時間并在此段時間內使得權利人本身無法對其財產實施權利就具有“非法占有目的”,這樣也就是說只要權利人無法實施對其財物的所有權,那么行為人主觀上就具有將財物據為己有的意思。
三、我國有關“非法占有目的”的學說
我國對于“非法占有目的”的學說主要是非法占有說、非法獲利說、和非法所有說。非法占有說認為“非法占有目的”是指非法地控制掌握財物的目的。它強調非法占有只是對財物的占有權造成了損害,而不涉及其他權能。非法獲利說認為對于圖利性犯罪,行為人采取非法的手段獲取他人財物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獲取利益,也就是希望通過使用財物從而從中獲得利益,主觀上不以非法占有或非法所有為目的。非法所有說認為行為人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目的不單單是為了支配和控制,更關注的是之后對財物的處置,從而形成非法所有的事實。同時非法所有說強調此時的占有不是指較短時間之內的控制,而是指永久性的占有,這種占有完全排斥原所有權人對該物行使權利。“所有”是一種對財物的全面控制,國外立法在表達行為人與詐騙對象之間的關系或行為人的行為目的時,多使用“獲得”、“取得”、“所有”等詞,這些提法均要比“占有”科學。[8]
四、對于以上學說,筆者贊同“非法所有說”:
“非法占有說”雖然能夠保護民法上的占有,但是這種學說卻存在兩點缺陷:第一,該種學說強調“非法占有目”是對他人財物占有權的侵犯,但是對侵犯的時間沒有進行限定。這將會導致出現這樣的情況:對于那些并不是企圖長久性地對所取得的財物進行控制的一般非法騙用行為一律納入刑法范圍,作為犯罪處理,這樣將會擴大犯罪圈的范圍,有違罪刑法定原則。第二,該種學說對“非法占有目的”進行的是事實評價,說明的是行為人在實施該種行為的主觀原因,這樣容易將非法占有目的與普通的直接故意相混淆。“非法占有目的”雖然是犯罪構成主觀方面的構成部分,但是它是除故意內容以外的心理內容。同時,該說也不能區分集資詐騙罪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二罪的區別取決于主觀上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對于集資詐騙罪刑法明確規定了“非法占有目的”,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則要求行為人主觀方面不得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相反行為人還應當具有返還的意思。如果按照此種學說將“非法占有目的”僅僅理解為只要行為人形成事實上的支配就具有非法占有目的的話,將無法區分二罪。
對于非法獲利說,筆者認為該種學說不能夠將“非法占有目的”的本質屬性與特征反映出來。刑法之所以將“非法占有目的”類財產性犯罪規定為犯罪行為,是因為該行為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我們在認定一個行為是否構成犯罪時不是看行為人獲取了什么利益而是看該行為給權利人造成了怎樣的損害、該行為侵害了什么法益。“非法獲利說”片面強調行為人通過犯罪行為所獲得的利益,而忽視了權利人的權利。同時“非法獲利說”使得挪用公款罪和貪污罪難以區分。貪污罪主觀上要求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如果按照“非法獲利說”的觀點,將“非法占有目的”理解為企圖非法獲利,這樣就無法同挪用公款罪的“意圖謀取個人利益”區別開來。
對于“非法所有說”,筆者認為其合理之處在于:
首先,把“非法占有目的”理解為“非法所有”,能夠較好的區分罪與非罪、此罪與彼罪,使刑法規定此主觀要件的價值得到了實現。就如張明楷指出的:“只有把非法占有目的理解成非法所有目的,才能使得這一個主觀要件具備區分罪與非罪、此罪與彼罪的功能。”[9]
第二,該種觀點強調對財產的永久性侵犯,排除了“較短時間內使用為目的”的情形,這也同我國的立法規定相吻合,能夠較好的解釋行為人將他人的財物處于事實上的非法所有狀態后,沒有按財物用法使用的意思對財物進行處分的行為的定性問題,更便于區分合同詐騙罪和故意毀壞財物罪。
注釋:
[1]、張明楷:“論財產罪的非法占有目的”,《刑事法學》,2006年第2期,第28頁。
[2]、張明楷,“論財產罪的非法占有目的”,《刑事法學》,2006年第2期,第15頁。
[3]、[日]前田雅英:《刑法總論講義》,東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161頁,轉引自張明楷:“論財產犯罪的非法占有目的”,《刑事法學》,2006年第2期。
[4]、張明楷:“論財產犯罪的非法占有目的”,《刑事法學》,2006年第2期,第21頁。
[5]、[日]大谷實:《刑法各論》,黎宏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141頁。
[6]、[英]J.C.史密斯,B.霍根:《英國刑法》,李貴方等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603頁。
[7]、同上注,第603頁。
[8]、王晨:《詐騙犯罪研究》,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20頁。
[9]、張明楷:“如何理解刑法中的非法占有目的”,《人民法院報》,2003年8月1日,第4版。
參考文獻:
1、羅豪才:《行政法學》,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
2、龔培華,肖中華:《刑法疑難爭議問題與司法對策》,北京:中國檢察出版社,2002年版。
3、[日]大谷實:《刑法各論》,黎宏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
4、[英]J.C.史密斯,B.霍根:《英國刑法》,李貴方等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
5、王晨:《詐騙犯罪研究》,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3年版。
6、王作福:《刑法分則實務研究》,北京:中國方正出版社,2001年版。
7、沙君俊:《合同詐騙罪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8、王利明:《合同法研究》(第1卷),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
9、張明楷:《刑法學》,北京:法律出版社,2007年版。
10、趙秉壽,向朝陽:《刑事法律問題研究》,北京: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
11、吳浩:“合同詐騙罪若干問題的認定及立法完善”,黑龍江大學碩士論文,2009年6月。
12、王道平:“合同詐騙罪認定中的幾個問題”,中國政法大學碩士論文,2009年3月。
13、李楊:“合同詐騙罪的司法認定”,中國政法大學碩士論文,2005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