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電影的視覺形式,聯想與觀看基于與人類視覺相關聯的若干審美心理要素,從創作主體的角度出發在相應藝術形式、媒介材料和視覺樣式中呈現出來。其表現出的形式探索與手段創新既依托著技術革新并因循文化生產的歷史機制,也發揮了抽象思維活動的作用將觀眾獲得審美認知與情感分享的途徑不斷拓寬。電影中以數字化動作設計呈現的視覺元素,在發揮藝術作用時兼顧視覺效果和視覺心理雙向層面,因而不斷在傳受主體之間建構著審美價值認同基礎。
關鍵詞:數字動作設計;電影動作呈現;視覺奇觀化;視覺形式
[中圖分類號]:J9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7--02
回顧既往電影藝術研究以及傳統批評實踐,一種來自理論評價沖動的樹立權威經典化框架之目的始終存在——在評判電影藝術的時候,借用影像和文學敘事的共通性方面來展開習慣性討論,進而在不顧跨媒介符號特性范疇的圈定之下以學者們常用的社會學和文化研究方式介入電影藝術的分析。在計算機和數字技術得到迅速發展,人類數字時代的多媒體視像文化逐漸形成之時,上述情況在20世紀末至21世紀初有了極大地改變。影視美學一百多年來的經典理論和現代理論兩大階段及與之相隨的眾多電影美學理論和流派,都在數字技術來臨時集體失語。正因關于影像符號的媒介問題不再消隱,以文本和導演為中心來研究經典的慣用手法也顯得不再從容,在影像敘事愈來愈徹底地取代了文學敘事后,數字技術托起的電影這種敘事媒介所特有的美學表現形態再也不容忽視,這便使電影中通過數字技術設計與呈現的各種動作視覺形式進入研究者的視野。
一、后奇觀化視覺形式
電腦圖形圖像技術和數字影像合成技術的日漸成熟催生的,是電影創作中影像的革命性虛擬化變革。不但紀實美學無法涵蓋這種真正意義上的以假亂真,更非以聯想思維運作出的鏡頭組接建構出的蒙太奇美學內容。在影像達成了超越語言表征符號功能,成為滲透現代人類整體文化經驗的主導元素目的之后,數字技術創造異化虛擬世界和奇觀化視覺形式的能力使普通意義上的影像視覺形式戲劇性地被自身最新的發展所揚棄,并進一步主導了現代媒介中視像藝術作品依賴感性思維把握的新型審美價值發掘方向。
相較于傳統電影藝術尊奉的經典理論和美學規范,當下數字時代電影藝術的視覺呈現形式充分張揚著復制的優勢與仿像的威力,它們“不再拘泥于敘事邏輯鏈條,不再成為敘事的附庸,傳統的情節化蒙太奇組接可以讓位給尊奉快樂原則的視覺快感消費。”[1]這不僅是對驚爆觀眾眼球奇幻效果的趨之若鶩和為票房馬首是瞻的結果,也應看到它無意中促成了電影藝術創作團體內部分工的嬗變與演進,催生了負責謀劃和創意新型視覺呈現的新行當,同時其進一步影響更體現為電影在視像敘事方面大幅拓展與創新了的獨特情節推動能力。
二、動態設計的轉向
好萊塢電影中的打斗動作,曾幾何時也只通過攝影角度配合演員輪出的空拳來實現,自從早期的工業光魔公司在電影《星球大戰》中將絕地武士以意念力駕馭的光劍死斗逼真地呈現出來后,數字影像合成技術就不斷將電腦合成的形象與真人表演更加完美地結合。在這條道路上,負責構思角色動作的人們無疑大量吸取了動畫制作前輩留下的藝術營養,一方面為了利于新表現形式避免套用露骨喜劇元素四溢的動畫動作模式,另一方面執數字技術神來之筆承襲著其中對夸張動覺表現和動作軌跡隨意變形與拼貼的內容處理和駕馭能力。電影中數字化動作設計和呈現的源頭還可追溯到李小龍踹向觀眾的一記記高位側踢,雖然那一代動作電影毫無電腦圖像技術應用可言,但它們使西方電影界對打斗動作設計與呈現藝術的重視和帶來的啟發無可估量。在那一代觀眾的眼中,鋪面而來的亞洲人那裁剪怪異的鞋底,蘊含了超乎想象的東方生命能量,力貫千鈞地迸發出難以言傳的倔強與尊嚴。時至今日東方影星中在好萊塢最易闖出星途者仍是武術功底出眾,同時他們身懷的絕技也被粘貼在身上的用于電腦記錄移動的軌跡球“傳染”到另一些對武術一竅不通的演員身上。
香港武俠電影的動作指導一職曾在全世界絕無僅有,而從軌跡球的偷學武功到技術的成熟將動作指導在業界所占份額越來越多地劃撥給動作設計,所謂真功夫在電影藝術中似乎日益唾手可得,并且逐步使電影的動作呈現變為塑造挑戰物理定律形象的代名詞,即使在很多以現實故事線索通篇鋪陳的角色動作上,超乎人類能力的迅速、精確、力大絕倫的動作也時常躍然銀幕之上。雖然商業片導演往往疏于考慮觀眾在真實性上的接受和認同傾向,卻意外地發現人們天生具有對奇觀視像的習慣力,欣然接受了這一“全新的觀看世界的方式”[2]。善于逼真化夸張變形的數字動作影像呈現很快就不僅著力于營造奇觀體驗,更主要的功能轉向了帶動電影敘事能力的發展。其具體表現往往是在夸張意象中折射意境,由超凡意境豐滿角色內心,再從靈心宣泄奔涌的情感及推動情節發展,讓矛盾的展開行云流水,進而教角色益發有血有肉,使故事更加深刻感人。
形象作用在人類視覺的同時就伴隨著抽象活動,視知覺是感知功能中具備思維之一切功能的獨特部分。“一般普遍性或抽象性并不取決于意象本身的固有性質,而是存在于該意象同它代表的東西之間的關系中,一旦它們被我們看作是從一個比之更加復雜的實體或某一類實體中提取或蒸餾出來的東西,就即刻成為抽象的了。[3]”因此我們可以認為,不管以怎樣的視覺形式來呈現,創作主體經過復雜的心理活動訴諸影像是決定電影視覺表達與審美價值的關鍵因素。思維往往是依據形式驗證事物的,形式的多樣就會產生與之相應的概念,所謂特殊的形式可以直接被視為由形式引起的抽象活動[4]。那些超然世外的力量與速度,匪夷所思的武功和千變萬化的異形,都可以看作以意象為先暫時拋開真假枷鎖,從視覺層面搭建一座由眼到心底橋梁,以這些奇觀化呈現的具象信息轉譯出抽象的思維活動,服務創作者和接受主體之間審美價值認同建構的過程。
三、重鑄時空的功能及意義
數字呈現的動作影像很大程度上依賴著技術支持其與傳統電影影像的契合與交融,以比特結構為像素的精確擬像手段和逼真塑造形象的三維造型藝術手法是成功的要素。三維造型藝術形式在美學層面一直關注形體、結構、比例、空間以及動態,而當下動態呈現的不同正是數字技術給電影影像帶來的最關鍵和顯著的改變。由于本身比特化處理像素的媒介特質,數字影像編排較蒙太奇的時間順序駕馭能力又有了長足飛躍,現在動作設計者們可以使角色在任意假想時空內穿梭,每一個像素和影片的每一幀鏡頭都可以毫無痕跡地按主觀時間意圖被拼接重組,在數字時代,人類首次真正掌握了在藝術創作領域駕馭時間元素的能力。“子彈時間”類的技術處理手法頻繁被應用在敘事中,尼奧在《駭客帝國》中成長后獲躲避子彈異能的場面,較過去更為清楚地交代了故事轉折關鍵也更富感染力地將觀眾帶入了人物沖突間的張力迸發瞬間,產生與為角色設置的虛擬情境中類似的情感體驗。電影《工夫》中周星馳演出云端俯沖而下的如來神掌,雖然從武俠電影的動作視像看來其夸張幾乎無以復加,但相較于它成功營造出的雷霆萬鈞之勢和修佛降魔之宿命氛圍以及慈悲渡苦厄眾生的東方意蘊,又是傳統影像敘事能做到幾分的呢?因此,隨著視知覺同時作用在抽象思維的此種視覺形式,既在與傳統影像敘事方式取長補短中發展完善,也成了在全球化背景下東西方文化傳統和藝術精神于影視藝術與大眾文化間交流互補及融合的見證。
即使受眾對這種視覺形式的品評不夠敏銳,研究者往往較容易覺察到潛藏在視覺奇觀時代追求“驚詫性體驗”現象背后的,由數字媒體技術及藝術形式經營的新型審美經驗建構模式,這是一種“非線性的藝術邏輯已滲透到一種對生命的思考之中”[5]的審美聯覺模式。區別于過往藝術形式中往往是寓經典于永恒的崇敬及雅致雋永和蕩氣回腸對觀眾心靈的滋滋沁潤,當下電影故事中角色的立體化顯得更依仗動作、氛圍折射的情感,人格魅力乍現的瞬間驚爆出一種強烈的藝術感染力,而這種能力不得不承認正是數字技術大規模精確地調動視覺形式元素所產生的震撼力,這也正是它們所擅長并應該一直在創新的基礎上不斷發揚的。
注釋:
[1]、周憲.論奇觀電影與視覺文化[J].文藝研究,2005,(3)
[2]、布洛克.現代藝術哲學[M].2005
[3]、魯道夫·阿恩海姆.視覺思維——審美直覺心理學[M],滕守堯譯.1998
[4]、錢家渝.視覺心理學視覺形式的思維與傳播[M].2006
[5]、王利敏,吳學夫.數字化與現代藝術[M].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