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荀子》的譯介隨著中國典籍的對外傳播而發展,但迄今為止,其英譯本數量于其他典籍相比仍較少,本文選取三個最具代表性的英譯本進行比較分析,探究譯者主體性在其中發揮的作用,以及在這種作用下呈現出不同譯本的互補。
關鍵詞:荀子;翻譯;譯者主體性
一、荀子譯本的介紹
《荀子》通常在西方受到忽略,不像《論語》和《孟子》被許多譯者譯介到西方。《荀子》不像《墨子》中提出的兼愛可以對應基督的教條,也不像《道德經》和《莊子》中有著行云流水般醒世的語言。因此,《荀子》不是那么吸引譯家的注意。荀子的論斷清晰精準,但對既定的讀者來說似乎太過“中國”,太有系統,太過嚴謹,而不能激起讀者的無限推敲。
二次大戰結束之后,《荀子》的譯作開始出現。Homer Dubs連續出版了荀子研究的專書《荀子——古代儒家的塑造者》(1927年)和《荀子選譯》(1928),他翻譯了《荀子》32篇中的19篇,可以說是對荀子思想最早的全面譯介。1963年,Burton Waston的《荀子讀本》翻譯了《荀子》中的11篇,其譯本為后來很多美國學者所參考,所以,其影響力也不容小覷。1988年,John Knoblock連續出版《荀子》英譯三卷本,它是第一本《荀子》的全譯本,從而使《荀子》的文本轉換在英文世界從局部性翻譯,走向全面系統的譯介。其中在全譯本中,還有極長篇幅的歷史背景與考訂說明,且附有詳盡的西文、中文、日文參考資料目錄,除提供學者更豐富的資源之外,更推廣了荀子哲學在英語世界的研究。本文選擇這三個不同時代最具代表性的三個譯本做比較分析。
二、譯者主體性
在傳統的翻譯理論中,譯者的角色和地位被定位為依附與被動的。直到20世紀70年代以來,西方翻譯界提出了“文化轉向”。現代闡釋學主張:“任何主體不是孤立的,主體既是歷史的載體,也是通往未來之橋梁,因此,主體是一個綜合體,是歷史、個人和時代境遇的合一。”譯者翻譯時,不僅要受到自身因素的制約,而且還要受到作者因素與讀者因素的共同制約,受到作者、譯者、讀者之間的時空關系因素的制約。
三、譯者主體性的發揮
1.選材過程中主體性的發揮
Dubs的譯本以王先謙的《荀子集解》為底本,翻譯了他自己認為《荀子》一書中確定是非后世偽作,而且是重要的篇章:《勸學》《修身》《榮辱》《非相》《非十二子》《仲尼》《儒效》《王制》《富國》《君道》《議兵》《疆兵》《天論》《正論》《禮論》《樂論》《解蔽》《正名》《性惡》共十九篇,并在目錄中的各篇篇名下對該篇做一小段簡介,然后,在譯文之前安置一個“前言”,簡介荀子之前的中國歷史。
Watson的譯本選擇的篇章有《勸學》《修身》《君道》《議兵》《天論》《禮論》《樂論》《解蔽》《正名》《性惡》這十篇,在該譯作的前言中,也介紹了荀子的生平背景、學說概述以及在之后的流傳與研究等,算是Watson對《荀子》一書的總論。Watson選用的參考資料,在中文方面,采取自王先謙《荀子集解》以后至1950年代中國學界在這方面的注釋以及校勘的成果,在日文方面,有金谷治的《荀子》《漢文大系》本的《荀子》,在英文方面,有Dubs的《The Works》和Duyvendak的《正名》篇翻譯《荀子論正名》,以及哈佛燕京學社主編的《荀子引得》等。
Knoblock采用的是王先謙的《荀子集解》與《久保愛》中的《荀子增注》。
2.翻譯方法選擇時主體性的發揮
Dubs對這個版本的譯文的處理方式,據他自己在《序》中所言:“……我覺得若要使譯文更為精確,逐字直譯(的處理方式)會比譯文本身的文學性來得重要。”也就是說,Dubs在《The Works》中,為了能夠在譯文中完全展現他所認為的《荀子》在文句中的真正意義,是以逐字直譯的翻譯方式試圖去達到他的目的,而將譯文的流暢度列為次要問題。而Dubs本人也注意到逐字直譯的方式將會對譯文的可讀性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不過,他還是決定以逐字直譯的方式來處理,以求忠于原文的意義。
除了對內容的逐字直譯之外,對于《荀子》中的一些特有名詞的處理,他先以當時他認為最好的威妥瑪拼音來處理字音,之后,再以當時的通用字詞來解說,若是在英文中找不到同義字的字詞,如“道”“仁”等,他則會在注解中參用各家的解說加以解釋。
Watson對《荀子》的翻譯有考量到每一個句子的句中涵義,與Dubs以字面意義為主的翻譯方式并不相同,所以說,Watson對《荀子》的英譯更接近意譯。
Knoblock不甘于只對《荀子》全書做一個翻譯,正如這本書的副標題《全書的翻譯與研究》所體現的,他的目的是提供一個全方位的研究型《荀子》英譯著作。Knoblock的譯文在字詞上,乃至于在文意上也力求貼近荀子的原意,但對于專有名詞的解釋上,浮于表面意義,用對等字來直譯,不免繁瑣,讓讀者不能領略其真正涵義。
3.翻譯創作過程中主體性的發揮
從以下三個英譯本的比較中,可一探譯者主體性在其中的發揮。
(1)足可以徧行天下,然而未嘗有能徧行天下者也。(性惡篇)
Knoblock將其譯為:It is possible for a man to travel by foot across the width of the whole world, yet there has never been a case where anyone was able to travel across the world by foot.
Waston將其譯為 :A person with two feet is theoretically capable of walking to every corner of the earth, although in fact no one has ever found it possible to do so.
Dubs將其譯為: It is perfectly possible that he could govern the whole country, yet he may never have the ability to govern the whole country.
從以上的三個譯本可以看出,Dubs顯然將“足”理解成了足夠的意思,所以,他用perfectly來表達這種sufficient,此處顯然是犯了一個理解上的錯誤。另兩位譯者都將意思正確理解出來,句式上也都與原文對應,相較之下,Knoblock與原文更加字字對應,而Watson則在不影響原文意思的情況下做了省略,使文章讀起來更簡潔,這顯然和他們所采取的翻譯方法是呼應的。
(2)雖有圣王禮義,將曷加于正理平治也哉?(性惡篇)
Knoblock將其譯為:And even supposing that there were sage kings and ritual and moral principles, what indeed could they add to correctness, natural principles, peace, and order!
Watson將其譯為:The existence of sage kings and ritual principles could certainly add nothing to the situation.
Dubs將其譯為:Although these were Sage-Kings, the rules of proper conduct (Li) and justice (Yi), what could they add to true principles and just government?
這里的“正理平治”是理解的重點,究竟是偏正結構的兩個名詞,還是各自分開的四個單字名詞呢?另外句式的翻譯也是一個重點。從三種版本看,他們各自有各自的處理方法。首先Knoblock把“正理平治”理解成四個單獨的字correctness, natural principles, peace, and order,句式采用反問句。Watson在之前的一句中用upright, reasonable, and orderly來翻譯“正理平治”, 顯然在對應上有問題。在這句中直接用situation來代替,句式也與原文不同,以直接的否定來代替原文的反問。Watson可能認為直接的否定能使讀者更好地理解原來的意思,這里,他的譯者主體性發揮了作用。Dubs以true principles and just government這種偏正的結構來理解“正理平治”,顯然和原文的意思有偏差,句式上則是和原文保持一致。
(3)夫陶人埏埴而生瓦,然則瓦埴豈陶人之性也哉?(性惡篇)Knoblock將其譯為:The potter molds clay to make an earthenware dish, but how could the dish be regarded as part of the potter’s inborn nature?
Watson將其譯為:A potter may mold clay and produce an earthen pot, but surely molding pots out of clay is not a part of the potter’s human nature.
Dubs將其譯為:The potter pounds and moulds the clay and brings the piece of pottery into being; then from clay there comes to be pottery. Can it be that this is the potter’s nature?
Knoblock把“瓦”翻譯成dish略顯不妥,pottery更好。句中的“瓦埴”是使埴為瓦,而不做名詞,Knoblock沒有理解這一層意思,直接翻譯成dish,使整句意思錯亂,這與他字字直譯的方法有很大關系。句式上和原文保持一致,為反問句。Waston完整地把意思翻譯了出來,但在句式上一樣采取直接否定,沒有和原文保持一致。Dubs的翻譯直接避掉了翻譯“瓦埴”,但意思讀者是可以理解的,句式上也和原文保持一致。
四、總結
盡管三個譯者都試圖最大程度地忠實保留原作的精髓,他們卻呈現出風格截然不同的三個譯本,這都是源自他們對原作不同的理解。譯者和其作品都應該從不同的歷史角度進行研究,譯者將自己的理解和原作進行視域融合,在其翻譯過程中,譯者將與作者產生一種共鳴。譯者的任務不光是傳達原作所表達的意思,更重要地是考慮當原作與時俱進時,其譯本對當代的讀者的意義。如果每個譯者都試圖忠實原文而失去了自身的想法,那讀者所能閱讀到的譯文也相對單調了。為了一個作品的全面地反映,譯者主體性的發揮應該得到鼓勵。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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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Knoblock、John,《Xunzi: A Translation and Study of the Complete Works》[M],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8-1994
5.蔣堅松,文本與文化——評諾布洛克英譯本《荀子》[J],外語與外語教學,1999
6.王先謙,《荀子集解》[M],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
【責編 馮立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