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析 《金色筆記》中的女性主義色彩

袁 平

《金色筆記》是英國當代女作家多麗絲·萊辛的成名作，它奠定了萊辛在當代文學史上的地位。《金色筆記》的出版正值英國女權主義運動蓬勃興起之際，它圍繞女性主人公的命運、思想、生存狀態展開，其中的女性視野思維、對當代婦女命運的反思，必然帶有一定的女性主義色彩，被認為是“女性主義意識的先鋒之作”。雖然萊辛不喜歡自己的作品被標上女性主義的標簽，但女性的問題無疑是她作品的一個重要主題。只是萊辛討論的話題不局限于女性所遭受的不平等、男性的粗暴、不忠，她的作品還探討愛情的真義，女人與事業、家庭、婚姻的關系，女人與女人以及女人與男人之間的關系，尤其是女性的成長和醒悟，以及最終的“自由”。

婦女運動的第二次浪潮發生在20世紀的60-70年代，以消除兩性差別為基調。當時的女性十分注重發展自己的攻擊性和獨立性。《金色筆記》中就體現出了這樣的人物形象。安娜和莫莉喜歡在一起用言語攻擊男性，她們都是具有獨立特質的單身女性，更喜歡把自己塑造得像男人，總是希望自己能同男人之間進行一次公平的競爭。

一、追求思想獨立

在自由主義的思想中，自由女性更多主張一種平等，這種思想的基本立場被表述為：“一種社會正義的觀點，男女兩性應當擁有同等的競爭機會。”萊辛接受了這種說法并認為自由主義總是站在公正的一邊，而且相信障礙可以被個人的努力克服，所以《金色筆記》中的安娜和莫莉可以不受他人左右地獨自養育兒女。首先，在思想上她們沒有因感情不和諧而繼續跟對方勉強下去，當安娜發現自己與丈夫在“性”上不盡人意、在生活瑣事上常不能達成一致時，她毅然選擇了“離婚”。其次她們沒有因身處男權社會而使自己具有依賴性，事實證明她們即使在沒有丈夫的情況下也能同樣自主的生活。再次她們在信仰的選擇上也是完全憑借自己做出的決斷。這些都是當時社會下區別與其它女性的顯著特點。

二、追求經濟獨立

經濟的獨立并不意味著平等，從報酬方面講，男性長期處于優勢地位，而從工作量著手，女性則首當其沖，從就業結構看，女性卻長期從事工資低而強度大的工作。所以激進女權主義者認為：“推翻了經濟壓迫一切問題就會迎刃而解的觀點是錯誤的，女人是作為女人而遭受經濟壓迫的。”婦女天生承擔著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責任，在這段時間前后，她們在各個方面都將受到影響，從而不得不依賴外界力量讓自己渡過難關。

在《金色筆記》中，當婦女們習慣靠丈夫生活時，一個具有相當才智的女作家安娜靠著她的著名小說《戰爭前緣》為她贏得了評論界的贊賞，還使她獲得了不錯的經濟收入，她因此靠著版稅和女兒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女演員莫莉雖然有一位富有的離異丈夫，但她從未在經濟上向他低頭求助支援，她憑借自己的舞蹈才能和表演天賦賺取母子二人的生活費用。雖然這一切讓人很累，但她們內心是愉快的，因為她們感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從這一點上看，可以稱她們是“自由女性”，是“一種新型的女人”，一個完全區別于傳統意義上的女人。

三、追求愛情自由

基督教文化把女人看成男人的附庸，他們認為女人存在的最初理由就是給男人做伴。上帝之所以造就女人，僅僅是因為覺得男人“獨居不好”。在這樣的一種大環境下，要擁有自由的愛情難度可想而知。與那些對傳統婚姻有很大依賴性的女性不同，安娜和莫莉一發現跟她們丈夫之間不存在愛情時就毅然勇敢地離開他們，自由地追求那種靈肉結合的愛情。在她們看來，相互理解和共同的興趣愛好是男女相處最重要的因素。

“自由女性”表面上對婚姻很冷淡，但她們內心深處卻渴望有一份穩定和諧的幸福，使得她們在情感生活中對男性有著更深的依賴性。為了取悅情人，安娜寧愿犧牲自己的事業扮演傳統的婦女角色，可是當同居五年的情人棄她而去時，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自由”生活。作為自由女性，她發現自己并不自由，因為她無法擺脫被情人拋棄所造成的痛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由女性”比傳統的女性更容易受到傷害。但她們在愛情的路上敢于追求自由，這又給女性主義賦予了新的色彩。

四、追求政治自由

從社會的各個層面看，男性占據著政治上的絕對地位，要讓男性將政治職位拱手相讓自然是荒謬的。但是為了獲得追求政治的自由，安娜、莫莉和馬莉恩還是不顧一切地投身于政治活動中。盡管遇到很多挫折，她們都堅持不懈地追求著她們的夢想。她們熱衷于政治、公共事業以及其它一些社會活動。她們曾為了共產主義的理想奮斗和癡迷。然而，在重大的社會壓力下，婦女要超越她們的性別獲得跟男性同樣的自由，必須承受更大的壓力。雖然她們的信仰最后灰飛煙滅，但在追求政治的過程中可以看出她們的新女性意識。

五、追求平等的兩性關系

性活動是《金色筆記》中女性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反映了女性的心靈、思想和個性。《金色筆記》有對安娜、莫莉的身體描寫，性、手淫等在小說中亦有所提及，這些都表明了她們不安于女人應靜待男性的被動地位。在萊辛的文字中，個人的性體驗，安娜所追求的性愛，與男性單純的性發泄是不同的。她們追求性與愛、肉體與心靈的結合，是一種能充分表達情感的自由、和諧的性生活。萊辛挖掘了大多數婦女的真實生活，描繪了女性對性的真實感受，反對女性肉體化、性欲化的話語，并隔除了某些男性作品對性和女性的歪曲反映，有意識使性成為女性獨立自尊的一個重要方面。

在男權文化統治的世界里，男人擁有多位性伙伴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對于女性而言，卻會遭到多重轟炸。所以“自由女性”其實并不真正自由，因為所有人的腦子里仍有好男人和好女人的概念，也仍然以和男人的關系來定義女人。因此，作為自由女性的安娜和莫莉被認為越出了生活的常規，朋友們把她們看作是蔑視傳統道德觀的女性，女人們對她們是既妒忌又仇視。女性要真正獲得獨立和自由則需付出很大的代價，安娜在和邁克爾的交往中就深深地體會到了這一點。她們的努力雖然未取得成功，但她們敢于在性上追求平等已經再次說明了女性自我覺醒的意識。

《金色筆記》看似結構紊亂，但它獨特的風格為我們呈現了更加新穎精彩的內容。女主人公對獨立思想、經濟、愛情的追求，刻畫出新女性擁有的新特質，她們不畏困難，敢于追求平等、自由、權利，并且用自身證明“女性也可以擺脫束縛，重塑自我”的觀點。然而《金色筆記》中的女主人公雖具有強烈的女性意識，但處于以男權文化為中心的社會中，她們仍陷入某種生存困境。安娜和莫莉在傳統的女性角色中都無法實現自己的真正價值，她們努力想過上一種“與其它女人完全不同的生活”，但她們還是無法完全擺脫塑造她們的各種社會習俗。安娜和莫莉也意識到了，她們獲得的所謂的自由，只是一種表面上的自由。在男權文化統治著的社會里她們始終擺脫不了心理上對男性的依附，以至多次受傷。最終事實殘酷地告訴她們，在以男權為重的社會中，少數人的抗議遲早會被鎮壓，這根本屬于妄想。

安娜所遭遇的生存困境并不是她一個人獨有的經歷，而對安娜的生存困境的描寫其實是作者萊辛對戰后一代婦女的生存困境的描寫，因而具有了某種普遍性，這也正是作品被女權主義者和其他女性廣為接受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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