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紅彬 白君禮(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圖書館 陜西 楊凌 712100)
關于圖書館“以人為本”的問題筆者已有論述[1-3],但時至今日,在圖書館服務實踐中,許多圖書館界同仁對“以人為本”還理解得不深不透,甚至產生了一些誤解[2,4]。不能解決“以人為本”的問題還要不要對讀者、館員行為進行約束?對館員實行人性化管理,還要不要命令式、指揮式的管理模式?這些問題都有待回答。在理論上,許多研究者沒有注意到“以人為本”的復雜性、層次性和多維意義,往往只注意到“以人為本”的目的性,而忽視了“以人為本”的其他意義。可見,圖書館 “以人為本” 的問題還需要繼續研究。
本文所討論的圖書館是廣義的,即所有圖書館和信息服務機構;圖書館員則是指所有在圖書館和信息服務機構從業的圖書館員和信息服務工作者。本文只討論兩個問題:“以人為本”與“以書為本”是不是截然對立的?圖書館服務工作中要不要圖書館權力?本文若沒有特別說明,權利是指讀者權利,權力是指圖書館權力。
筆者的觀點是:(1)圖書館服務過程是一個極為復雜的精神生產過程,圖書館“以人為本”亦是極為復雜的,它包括多個維度的意義。從精神生產的生產力角度而言,圖書館“以人為本”應該是人的目的性和圖書館服務所采用的手段、方法的統一,二者不可偏廢;從精神生產的生產關系角度而言,圖書館“以人為本”還應包括讀者與讀者之間的平等、館員與讀者之間的平等等內容,以及防止信息鴻溝的加劇產生等內容。這些內容在我們現有的研究成果中,不是沒有提到,就是含糊不清。這是應該注意的。(2)為了更好地實現“以人為本”的服務理念,圖書館必須做到“以人為本”與“以書為本”的統一;圖書館必須加強圖書館權力及讀者權力,而不應該放棄圖書館權力。
“圖書館服務中的‘以人為本’”本身省略了主語,我們可以說圖書館“以人為本”、館員“以人為本”,也可以說圖書館的服務“以人為本”。為了防止混亂,在論述之前必須首先界定本文中的主語,故筆者將本文中的主語限定為“圖書館”。顯然,這是將圖書館虛擬成一個“人”。“以人為本”中的“人”的范圍極廣,不只包括實體的個體館員,還包括組織、讀者個體和群體、館員個體和群體,有時還包括讀者以及讀者與館員之間形成的關系等?!氨尽币匀说男枰獮楸?,以人的權利為本[1-3]。嚴格來講,“需要”有層次之分, 其也存在著一個前提性的價值判斷問題 (即合理與不合理);即使是“合理”的需要,也有一個個別人、少數人的合理需要與絕大多數人的合理需要不同的問題?!氨尽睉撌亲顝V大人民的根本利益[5]。故圖書館“以人為本”的“本”就是廣大公民的權利。
付麗琴認為,以館員為本,應該關心館員健康,重視圖書館職業保護[6]。顯然,她將“人”理解成個體的館員。館員的身體健康當然需要保護,但比此重要的是館員職業生涯的規劃和管理。圖書館應該使館員的發展和館員的職業需要之間達成動態平衡,同時,還應保持館員個人的職業需要與圖書館的需要一致。2010年9月16日,北京大學圖書館館長朱強在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圖書館所作的《中國圖書館事業發展述略》報告中也指出,“以人為本”包括以館員為本,要善待館員,把圖書館的發展與館員職業生涯發展結合起來。付麗琴對“以人為本”中的“人”和“本”理解有誤,范圍明顯狹窄。即使將“人”理解成個體的館員,也并沒有抓著“人”(館員)本的主要方面(應該是館員的職業生涯,而不是館員的健康)。
“以人為本”可從以下3個維度來理解:
(1)圖書館發展的動力機制。圖書館人是圖書館發展的主體,圖書館發展是人在思想上謀劃、在實踐上推動的結果。故要在圖書館界樹立“人的發展引導圖書館發展、圖書館發展制約人的發展、圖書館發展的實質是人的發展”的觀點,樹立“人才資源是第一資源,人才強館”的理念。整體而言,圖書館界許多工作開展得不夠理想(如學科館員、讀者個性化服務等),一個極為重要的原因就是專業人才數量遠遠不夠,領軍人才奇缺。在圖書館信息資源建設方面,采訪人員應既是判斷文獻價值的專家,又是知識組織、知識服務、知識轉移、資源整合的學者。目前,我國圖書館界在具體操作層面上,筆者僅知有顧 、陳遠煥、陳本體、強自力、張洪元等人。這又涉及到這樣一個深層次問題,“以人為本”中的“人”到底應該是指信息弱勢群體,還是精英群體?在人與人的關系上,人們談到“以人為本”往往想到的是關注貧困群體的基本需求、合法權利。信息弱勢群體當然需要關注,但全面地看,“以人為本”既要關注貧困群體的基本需求、合法權利,又應尊重精英群體的能力和貢獻(這里的精英群體既包括讀者精英群體,又包括館員精英群體)。
(2)圖書館發展的價值取向,即堅持圖書館發展的目的是為了促進人的全面發展。許多館員誤認為,圖書館是為讀者服務的,是促進讀者全面發展的。其實,這里的“人”不只是讀者,也包括館員。圖書館要使館員的能力等在信息服務過程中得到全面發展。
(3)謀劃圖書館發展的思維方式,即要解決發展什么、為誰發展,靠誰發展、怎樣發展的問題。思維上,圖書館應該做到把握對發展的全面、協調和可持續要求[7]。特別應該強調的是,上述3個維度都是以“以人為本”為目的的角度而言的,但“以人為本”還有一個重要的方面,就是不只是要關注其目的,而且還應該關注實現“以人為本”的方式、方法、手段,做到目的和手段的統一,這就是“以人為本”的雙重意義[8]。
從圖書館管理水平的角度可以將“以人為本”分為3個層次:第一層次是人性化管理,主要關注管理者與館員、讀者與館員之間的關系,將讀者、館員當成“人”來看待。目前,有人把讀者與館員關系的疏離化歸責于高校圖書館整體讀者人數的增加,這實際上把館員對圖書館事業的熱愛降為對職業奉獻精神的減弱。目前,圖書館界有相當一部分人將“以人為本”理解在這一層次;第二層次是人本化管理,主要關注圖書館“軟”的管理內容(如人力資本、圖書館文化、圖書館制度等),它要求理解讀者、館員,發揮他們的主動性和積極性,并通過一系列關于“人”的管理方法、手段達到“以人為本”的目的。這一層次是“他為”層次;第三層次是人文化管理,關注圖書館的全面管理,強調館員、讀者的全面發展,圖書館的可持續發展,這是在第二層次的基礎上對圖書館制度管理的超越,也是“他為”向“自為”的超越,堅持圖書館管理的科學性和人文性的統一[9]。這一層次是“自為”層次。只有達到第三層次,才算圖書館真正實現了“以人為本”。
對此問題,筆者已從不同角度給予了論述[1-3],但付麗琴還是認為,“首先,以人為本是與以物為本截然對立的”[6],這是對“以人為本”的誤解。這引出兩個深層次問題,一是“以人為本”與“以書為本”是不是截然對立的?二是如何處理珍稀文獻與文獻開發利用的關系?
(1)“以人為本”中的“本”與“以書為本”中的“本”含義不同,前者是說,在圖書館各項活動(或工作)中,人是主體且最重要,圖書館各項活動(或工作)的出發點和歸宿是“人”的價值取向、價值目標、價值標準。后者是指圖書館在信息服務過程中,以信息資源建設為基礎,最大程度地滿足讀者的信息(知識)需求,使圖書館服務效率達到最大化,其本質是圖書館的發展??梢妰蓚€“本”的含義不同[1]。
(2)“書本”與“人本”具有同一性,這種同一性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人是主體,人是目的,書是客體,書是基礎和手段,二者不可分離。“書本”先于“人本”,“人本”是“書本”的升華。“書本”是實現“以人為本”的基礎。一般來講,圖書館發展到什么水平,“以人為本”就會達到什么水平,圖書館越發展,就越能為實現“以人為本”提供物質條件。這里,“以人為本”就是要使圖書館的發展成果用于全社會的人的全面發展。故一定要堅定不移地大力解放和發展圖書館生產力;二是人與書共成一體[1],統一于圖書館的信息服務實踐中。圖書館的發展不是單一方面的發展,而是包括圖書館各方面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發展,也包括人(讀者、館員)的發展。“以人為本”就是既要使圖書館為了全體讀者、館員而發展,使圖書館的發展成果惠及他們,又要使圖書館的發展依靠他們,調動和發揮他們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通過發揮其能力而為圖書館、為社會多做貢獻??傊耙匀藶楸尽辈皇枪铝⒋嬖诘?,離開了“書本”也就不存在“人本”[2],“人本”不是對“書本”和圖書館發展的否定。
(3)不能把“人本”和“書本”視為兩個外在的不同事物,而應該視為同一事物的兩個不同的方面或兩種不同的屬性[10]。圖書館服務實踐把“人本”和“書本”同時統一起來。“人本”反映了圖書館人的服務實踐活動的主體性,“書本”反映了人的實踐活動的客體性。“物本”的提出往往就是為了解決“人本”。僅就圖書館發展與“以人為本”的關系而言,也不能把“以人為本”放在圖書館發展之前。這是因為:一是圖書館的發展是為了人,但人的發展以圖書館發展為前提,否則沒有一定的文獻信息資源作保障,“以人為本”就會落空;二是不能把以往圖書館的發展簡單地理解為“以人為本”的分離。筆者不同意圖書館理論研究和實踐都是目中無人的觀點[11]。
(4)把“以書為本”與“以人為本”對立起來的觀點或做法歪曲了主體和客體相互依賴、相互作用的辨證統一關系。否認客體的重要作用在理論和實踐層面都是有害的,都是錯誤的。
提倡“以人為本”并不意味著圖書館服務過程就不要“書”,而是強調這一純粹外在的服務結果即服務目的必須服務于人的全面發展。人的全面發展必須以圖書館的充分發展和信息資源的極大豐富為基本前提。目前,我國許多縣級公共圖書館普遍存在的“人吃書”或“書吃人”等現象都是信息資源貧乏的具體表現?!耙匀藶楸尽背藦娬{信息服務過程中生產力這一重要因素(人的目的性)之外,還有一個重要方面,就是要注意信息服務過程中生產關系這一重要因素(讀者與讀者之間的平等,館員與讀者之間的平等等),防止信息鴻溝的加劇產生。這些在我們現有的研究成果中,不是沒有提到,就是含糊不清。事實上,如果我們站在圖書館本質的高度上來考察圖書館“以人為本”的問題,也能很好地理解“以人為本”與“以書為本”這二者之間的關系。按照龔蛟騰等人的觀點,公共知識資源是圖書館的本質內容,公共知識管理是圖書館的本質職能,知識共享與知識保障是社會對圖書館的本質要求[12]。據此,“以人為本”本身所具有的二重性本質也就自然而然地顯現出來了:一方面,它具有“物”的本性,人通過勞動滿足其需要而得到公共知識資源;另一方面,它又具有“人”的特性,人通過勞動證明其“成為人”是“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由此,“以人為本”就是人通過其勞動而實現的人的“對象性本質”與“主體性本質”的統一。如果說任何圖書館在公共知識資源生產、服務的過程中都必然體現為“物”與“人”的相互聯系的話,那么,任何圖書館的公共知識資源生產、獲得、提供或服務的過程都既是人們更新其所創造的公共知識資源的過程,也是人們更新自身的過程。故“以人為本”本身就是“物”與“人”的雙重生產過程。
基于上述觀點,筆者認為,稀缺文獻的開發利用應該兼顧。如對蘇圖事件①[13],我們應該認識到,“以人為本”中的“人”不只是當代人,還包括后代人,且當代人與后代人在文獻資源的利用上還是平等的。我們既要注重保障當代人的權利,又要注重代際之間的可持續發展的能力和權利。特別應該注意的是,“以人為本”并不代表放棄對文獻的保護。這深層次地涉及到保障讀者權利的制度的價值取向問題[13]。同樣,有些高校圖書館以開放借閱為名,對圖書館的所有文獻實行開架借閱,這雖然方便了當代讀者,提高了服務效率,但會因圖書的損壞、丟失造成當代讀者與代際讀者基本權利的不平等,因此對圖書館的全部圖書開放借閱是不妥的,比較可行的辦法是圖書館保留一定的復本后再對讀者開放。
在圖書館的服務實踐中,到底要不要圖書館權力?圖書館的管理權力與讀者的權利之間是怎樣的關系?這是圖書館信息服務實踐中必須回答的問題。圖書館權力不是圖書館追求自身利益的特權,不是圖書館擁有的相對于讀者的特殊權力,也不是圖書館制約讀者的權力,而是圖書館為了更好地為讀者服務,在其職責范圍內應該擁有的支配力量,即圖書館為保證社會信息公平和讀者獲取知識的自由而擁有的自由空間和職務權力[14]。付麗琴認為,圖書館工作中的“以人為本”也不是以權力為本。這里的“權力”更多地是指以領導人的意志為轉移,也即圖書館工作的重心更多地偏向于圖書館領導的“政績”,甚至是為領導個人的研究提供便利;圖書館所有的建設與管理活動,也都是圍繞著領導的意志而展開,這實際上是權力本位的具體表現[6]。這里付麗琴說的是館長的權力,而不是圖書館權力,她將館長權力等同于圖書館權力。其實,館長權力與圖書館權力并不相同。
在筆者看來,權力本位中的“本”是指圖書館實現讀者權利的手段和方法。
(1)權力的價值 一是它可以激起欲望本性,引起圖書館人的欲望沖動。二是它是圖書館發展的動力。權力尤其是重要的權力掌握在誰的手中,就意味著他自己與相關的人和組織形成了某種連帶關系,意味著不同的人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獲取某種社會資源。權力欲望如果得以實現,圖書館的具體利益便得以滿足,圖書館便可以獲得更多的社會資本,其如果利用自己的權力在政府(或高校)爭取到應該得到的事業經費,這將有利于圖書館各項事業的開展,將形成圖書館發展的重要動力,同時又將反過來激勵著權力來為讀者權利作保障。三是它是圖書館法或圖書館制度對圖書館進行調控的補充力量或手段。幾十年的圖書館實踐表明,圖書館法或圖書館制度是對圖書館進行調控的特別重要的手段,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我國還沒有國家層面的《公共圖書館法》,即使有《公共圖書館法》,還須借助權力、行政、道德和習慣等手段的推動。四是它是圖書館決策、生活態度或文化認同的重要保障??梢姡瑘D書館權力是必要的,它是維護和實現圖書館權利的必要手段和工具。
(2)圖書館權力的本質 圖書館的管理權力與讀者權利的關系涉及到“以人為本”在人與圖書館、人與社會關系中的體現問題。許多人一談到“以人為本”,往往強調的是使圖書館的發展成果惠及全體人民,這是因為人們多是從“人是圖書館發展、社會發展目的”的角度談論“以人為本”,而很少從“人是圖書館發展、社會發展手段”的角度談論。人與圖書館、人與社會有兩層基本關系:人是圖書館的目的;人又是社會發展的手段[2]。“以人為本”體現在讀者與圖書館的關系中,既要使圖書館的發展惠及全體讀者,不斷促進讀者的全面發展,又要積極為讀者提高并充分發揮其創造能力提供良好的服務(包括服務方式、服務環境、服務制度等)。圖書館權力實際是一種具有支配性力量的社會資源。權力能為人們帶來好處,幫助人們實現自己的意志和愿望,對社會主體和其他資源產生影響。權力是一柄雙刃劍,在現代法治環境下,它能充分顯現其正面價值;在不好的制度設計下,它會起到壞的作用。人注定要處在社會生活中,無法與權力脫離關系,人在多數時候都處于權力的網絡之中和權力的支配之下。權力握于誰手,意味著他與相關的人和組織形成什么樣的連帶關系,意味著什么人可以獲取何種社會資源[15]。
(3)實踐層面的圖書館權力 一是權力執行得并不理想。權力從行使內容上一般可以分為:政治權利、行政權力(或管理權力)、學術權力(或專家治館),這3種權力主導著圖書館的發展。3種權力各有分工和應用范圍,三者之間應該保持一定的必要的張力。目前,就圖書館內部而言,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不平衡,館長和管理人員主導各種學術資源分配,這在高校圖書館文獻的招標中,有著極為明顯的體現。例如,文獻招標小組往往將圖書館采訪人員的合理化建議置之不理,學術權力在其中體現不夠,甚至缺失;一些圖書館應有的權力沒有發揮作用,致使某些讀者污損圖書、折頁、按期不還卻無人管理,有悖于圖書館文明服務行為的館員也沒予以嚴肅的批評教育。二是圖書館人還對權力有許多誤解。長期以來,由于圖書館還存在著某些泛用權力的問題(以為權力總是不好的),實際上,權力是一個中性詞,其既有對圖書館發展有利的一面,也有不利的一面,關鍵是看圖書館如何合理合法地行使自己的權力。
這些均說明,想要更好地在圖書館服務中實現“以人為本”,不僅需要權力,而且還必須加強權力。與此同時,也應該加強讀者權力的合理合法實現。囿于篇幅,在此不再論述。
權利與權力是對立統一的關系。(1)二者同時存在于圖書館的服務之中。一方面,權力的行使是權利的保障基礎,防止權利實質性受損和圖書館資源(包括人力資源、文獻信息資源、設備、經費)浪費;另一方面,若對圖書館界原來不合理的二者關系加以調整,讀者將要在圖書館支付較多的成本,不利于讀者、圖書館的發展和社會進步。這說明,二者同時存在。(2)統一關系表現在:權利是權力的基礎和本源,權力是權利的手段和服務方式。(3)對立關系表現在:一是二者相互否定。權力的設定和行使會直接或間接地限制甚至剝奪權利。二是二者有著不同的利益指向。權利指向個人或某類的利益,是以個人為本;權力指向整個國家、民族、社會的公共利益,是以公共利益為本位。三是賦予某個單位或館員權力意味著一種責任,因而權力不能轉讓和放棄,否則就是違法或失職。但權利可以。四是二者屬于不同的范疇,權力屬于“權威”范疇,權利屬于利益范疇。所以,應該考慮到二者之間的平衡,改變過去圖書館界“只要權力而忽視權利”的現象,實現從“權力本位”到“權利本位”的轉變。但我們也應該意識到不能一味地強調權利,而忽視甚至企圖取消權力的錯誤觀念和做法。同時,我們應該明確的是,權利也應該受到限制。沒有一定的權力作保障,權利只是一句空話,是理想。當然,權力也存在限制、制約,防止濫用、亂用的問題。總之,為了實現“以人為本”,就必須依靠權力。
特別要指出的是:任何人都應該有平等地獲取讀者資格的基本權利。(1)平等包含著兩層含義。一是每位讀者應享受到的權利所賦予的最低限度的社會保障平等(追求的是人人足夠,而非人人平等)。二是每位讀者所應得的圖書館為保障個人發展機會的平等所提供的一切條件(機會平等)。這兩個方面都以權利保障和人格尊嚴為價值基準,而不是結果的平等。講平等是因為平等的要求和正當性不平等,而不意味著不平等是合理的。平等權不僅牽扯到一個有無、大小的問題,還牽扯到不同讀者中強度不同的問題。平等具有普遍性,但普遍性不能體現個體之間的無差別性。例如,院士與農民工同在某一圖書館利用的文獻信息資源肯定是有差異的,這種差異在平等這種普遍性的表述中是體現不出來的。(2)“每一個人都有平等享受公共圖書館服務的權利,不受年齡、種族、性別、宗教信仰、國籍、語言和社會地位的限制”[16]。這里的權利是指讀者的基本文化權利(閱讀權、建議權、借閱權、受教育權、監督權、知識培訓、圖書館決策知情權、參與權、表達自由和信息獲取自由的權利、讀者的監督權、人格尊嚴權等),而不包括他們的特殊權利(如內部資料的閱讀權、占有資源權)。(3)我們平常所講的“人”是我國憲法賦予具有公民權利的人,讀者權利是在基本文化權利和憲法賦予公民權利的雙層前提下而言的。綜上所述,并不是每位讀者所享受到的權利都是平等的。例如,中央領導人有閱讀內部資料的權利,同理,圖書館雖然對犯罪分子也要講“以人為本”,但不能與普通讀者持有相同的權利,故我們只能依法保護犯罪分子未被剝奪的那部分權利。
不只是上文提到的付麗琴對“以人為本”理解有誤,許多同仁也是如此[2],可以說,對“以人為本”誤解比比皆是。例如,曾召說:“館員價值的自我實現是實現人本管理的保證?!盵18]我們要問的是,圖書館沒有豐富的信息資源作保障,能否實現館員的自我價值?實現了館員的自我價值是否就能保證圖書館做到“以人為本”?曾召的觀點顯然具有片面性,是對圖書館“以人為本”膚淺的理解。黎潔華、劉彥在談到“以人為本”和“以物為本”的關系時,指出“‘以人為本’不僅僅是手段,它首先是目的,馬克思的理想社會,就是以人為起點,以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為終極目標”[19]。她們認識到,“人是目的”是正確的,值得肯定。但“以人為本”不是手段,“以物為本”才是圖書館“以人為本”的手段[19]。
什么原因造成了人們的上述誤解呢?一是其對圖書館“以人為本”的內涵理解有誤,往往簡單化、未能辯證地理解,或夸大、排斥“以人為本”,對“以人為本”的雙重意義研究不夠。人們更注重“以人為本”對人的全面發展、社會和諧、貧困群體、確立“以民為本”的執政理念和規范人的行為方式的價值意義,關于“以人為本”對堅持圖書館建設、尊重精英群體、確立圖書館核心價值的意義以及科學性注重不夠。二是在理論研究或圖書館的實踐中,其思維簡單、走極端化,往往在強調一個方面的同時忽視其他方面。這實際上是研究者的知識積累不夠。三是其受當前圖書館著名學者人文思想的影響,以為只要強調“人”,就是“以人為本”,實際上是誤解了“以人為本”的層次性。在付麗琴看來,以人為本是針對“以館為本”或“以書為本”提出來的,結果發現,只講圖書館的發展(這里已經把圖書館發展等同于“以館為本”或“以書為本”,其實,圖書館的發展除了這些以外,更重要的是促進人的全面發展),不講發展為了誰,為什么發展,丟棄了“人”,因此,我們應當丟棄“以館為本”或“以書為本”的錯誤。
注 釋:
① 2005年3月9日,在學術批評網上出現了一篇題為《究竟是“圖書館”還是“藏書館”?——發生在蘇州圖書館古籍部的故事》一文。其作者——北京大學中文系副教授漆永祥就其在蘇州圖書館要求閱覽復制古籍受挫一事,對圖書館現行古籍文物管理制度提出了強烈質疑與不滿。同年的6月15日,漆永祥在《中華讀書報》上又發表了《別把古籍整理活活掐死》一文,再次對圖書館界進行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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