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付信用證項下追索權若干問題探討

■ 楊育文 常州信息職業技術學院

議付信用證是國內使用較多的信用證。議付信用證一般有兩種結算方式：（1）一般議付信用證。一般流程是：受益人的往來銀行進行單據的審核后將單據寄往開證行或保兌行請求付款；往來銀行收到貨款后，扣除議付費并把貨款劃撥到受益人的賬戶；一旦單證被拒付，議付行不負責任何交涉。（2）敘做出口押匯的議付信用證。受益人和議付行簽訂出口押匯合同，可以從議付行提前獲得部分貨款，同時議付行享有追索權。大部分企業都已習慣了這樣的操作，很少有企業提出異議。

一、議付信用證項下追索權若干問題

（一）議付，是否具有法律約束力

UCP600第2條規定：“議付”意指被指定銀行在其應獲得償付的銀行日或在此之前，通過向受益人預付或者同意向受益人預付款項的方式購買相符交單項下的匯票(匯票付款人為被指定銀行以外的銀行)及/或單據。

根據該條規定，議付的含義有：（1）議付行應審單，且確認交單相符；（2）議付行應支付對價：(a)時間：在開證行付款責任屆滿當日或之前；(b)方式：議付行買下信用證項下的匯票及/或單據，其付款方式包括預付或同意預付款項給受益人。

可見，議付可以理解成一個單據買賣的合同行為：（1）受益人交單，轉移單據并轉讓匯票（如有），從而把收款權轉讓給議付行；（2）議付行審核單據，在受益人交單構成相符交單時給出對價（即議付）。議付，作為一個合同，當然具有法律約束力。

值得注意的是，第2條中的措辭“預付”，即無論給付方（即議付行）違約或者收受方（即受益人）違約導致解除議付合同的，收受方均應將預付款退還給付方。這就使得，議付的確具有法律約束力，但UCP600又賦予議付行任意解約權（即下文所講的追索權）。

（二）議付，是否意味著議付行不可撤銷地確認單證相符

有觀點認為，受益人在議付合同中默示擔保，其交單無任何瑕疵。但是，UCP 600第14條b款規定：“按照指定行事的指定銀行、保兌行(如有)以及開證行，自其收到提示單據的翌日起算，應各自擁有最多不超過5個銀行工作日的時間以決定交單是否相符。該期限不因交單日適逢信用證有效期或最遲交單日或在其之后而被縮減或受到其它影響。”第16條規定，議付行、保兌行(如有)或開證行決定拒絕議付時，“必須（must）一次性通知交單人”（c款），且該通知“必須（must）以電訊方式或其他快捷方式（僅限不可能以電訊方式通知時）”、“不得遲于交單翌日起第5個銀行工作日終了”（d款）。議付行有權審單，并決定是否議付，顯然議付行并不依賴受益人的保證，所以，受益人無義務保證其交單構成相符交單。

那么，議付行有義務在議付前不可撤銷地確認受益人交單構成相符交單嗎？如果從UCP600第14條和16條規定的銀行嚴格的審單義務和第2條議付定義中的措辭“被指定銀行……購買相符交單項下的……”來看，國際商會（ICC）似乎對此持肯定態度。但是，根據UCP 600第16條f款，“如果開證行或保兌行未能按照本條款的規定行事，將無權宣稱單據未能構成相符交單。”這里僅涉及“開證行或保兌行”，沒有涉及議付行，ICC又似乎對此持否定態度。

ICC態度并不明確。筆者認為，議付是一個單據買賣行為，可以參照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的相關規定——公約雖不適用于單據買賣，但作為一部全球性的貨物買賣公約，對單據買賣無疑具有重要參考作用。公約第39條第1款規定：“買方對貨物不符合同，必須在發現或理應發現不符情形后一段合理時間內通知賣方，說明不符合同情形的性質，否則就喪失聲稱貨物不符合同的權利”。“買方”（即議付行），當然有權利“檢查貨物”（即審單）；但既然買方沒有在“合理時間內”（即UCP600規定的銀行審單期限）通知“賣方”（即受益人），就喪失“聲稱貨物不符合同的權利”（即UCP 600第16條f款中的“無權宣稱單據未能構成相符交單”）。因此，議付，意味著議付行不可撤銷地確認單證相符。

（三）議付行追索權的依據何在

議付行行駛追索權，是基于以下原因：

一是UCP600議付定義中的“預付”。如前所述，“預付”一詞表明，UCP600賦予議付行追索權。

二是議付信用證項下的匯票。議付行在確認交單相符后，買下匯票及/或單據，從而成為匯票的正當持票人（視情況可能是受款人）。根據匯票法基本原理，匯票付款人（一般為開證行或其指定銀行）拒付時，持票人（議付行）有權向其前手出票人（受益人）追索。

三是出口押匯合同。出口押匯合同中一般約定，議付行有權行使追索權。據此，議付行有權對受益人行使追索權。

（四）議付行的追索權是否應該受到限制

議付行當然具有追索權，問題是，開證行以單證不符向議付行拒付時，議付行是否有權行使追索權？如果議付行有權追索，出口商是否有權抗辯？

1.從UCP600角度。議付行已根據UCP600第14條和16條的規定審單并確認單證相符，如果允許議付行又否認單證相符并進行追索：①違反了議付合同，及合同法中的誠實信用或禁止反言的原則；②如果允許議付行這么做，無疑反證 UCP600第 14、16條的審單規定毫無意義。因此，除非議付行和受益人另簽合同、或在匯票上作其他安排，議付行無權以單證不符的理由拒付。

2.匯票角度。議付行作為匯票的后手，對作為前手的受益人有追索權。但是，根據票據法原理，票據債務人可以對不履行約定義務的與自己有直接債權債務關系的持票人，進行抗辯（中國票據法第13條）。受益人，作為議付合同的一方當事人，有權對作為議付合同的一方當事人的議付行進行抗辯。因此，議付行的確有追索權，同時受益人有權根據議付合同進行抗辯——議付行已審單并確認單證相符，即無權以單證不符的理由進行追索。為簡化程序，可以直接規定：除非另有約定，議付行議付后，無權以單證不符的理由進行追索。

3.議付目的角度。議付的目的，是出口商向議付行融資，提前取得貨款，同時借助議付行的專業技能（審單，與開證行交涉等），減少這種融資的不確定性。如果允許議付行在確認單證相符后還可以單證不符的理由進行追索，那么只能證明議付行的不專業和議付合同條款的不公平，從而減少議付這一融資手段在國際貿易中的應用。

二、國內“議付”信用證存在的問題

（一）受益人風險偏大

中國目前的實踐多為，往來銀行進行單據的審核后將單據寄往開證行或保兌行請求付款，在開證行付款后，再把貨款付給出口商。對出口商來說，這樣的風險是：

1.受益人得不到資金融通（出口押匯除外）。對于一般議付信用證，議付行沒有預付或同意預付貨款，即使在構成相符交單的情況下，議付行也只是從開證行處取得貨款后，才把貨款劃撥給受益人，議付行付款時間明顯晚于UCP600規定，不能稱之為“預付”。因此，一般議付信用證，沒有被真正議付，出口商沒得到任何融資。

2.受益人風險加大。主要有兩方面：（1）議付行不審單或不盡責審單。某銀行出口押匯合同規定：“乙方同意甲方從乙方的出口收匯款項中直接扣還出口押匯款，并對乙方保留追索權。如發生開證行、保兌行、付款行或付款人以任何理由拒付、延遲付款或者所收款項不足以支付甲方的押匯本息及有關費用時，乙方保證另籌資金償還甲方，并授權甲方可從乙方賬戶中主動扣收。扣收后如尚不能全部清償的，甲方仍有權向乙方繼續追償，直至還清為止。”可見，即使議付行審單錯誤，議付行仍可行使追索權。（2）拒付時議付行不盡責交涉。某銀行出口押匯合同規定：“開證行的無理挑剔、拒絕付款、承兌或遲付、扣付、押匯行將協助申請人據理交涉，維護申請人的正當權益，但此交涉及其結果，不影響押匯行按本合同第X條規定行使相應權利。”可見，議付行的義務是“協助”性質，且交涉結果對議付行無任何影響。

（二）議付行處于過保護狀態，沒有動力去提升業務能力

1.議付行義務偏低。無論是一般議付信用證，還是敘做出口押匯的議付信用證，議付行一方明顯處于強勢地位——銀行不審單、不交涉，并不影響議付行行使追索權；即使議付行審單出錯，對議付行幾乎沒有任何影響。因此，議付行沒有積極去審單、交涉。

2.議付行收費偏高。議付行收取的“議付費”中，包含了“審單費”和“貼現費”。然而，如前所述，議付行可能不審單或不盡責審單，卻收取全額審單費；在一般議付信用證中，銀行根本沒有貼現，卻收取貼現費，顯失公平。

三、兩點建議

（一）UCP600修改建議

國際商會在1997年511號中表明，議付行的追索權，涉及匯票法中背書人與被背書人之間的關系，屬于國家流通票據的范圍，不受統一慣例管轄。時至今日，建議國際商會修改UCP，明確規定：議付行享有追索權。除非：（1）議付行議付后，以單證不符的名義進行追索；（2）信用證項下無匯票，或在另行訂立的合同中沒有明確規定銀行的追索權；（3）出票人限制追索，議付行接受的，但法律有相反規定的除外；（4）保兌行議付的；（5）根據法律法規或本慣例，議付行不享有追索權的其他情形。

（二）對銀行的建議

目前，國外銀行紛紛搶占國內市場，爭奪優質客戶，國內銀行如果不提高業務水平，將在競爭中落后。建議：（1）推出審單后不可以單證不符名義追索的議付服務。提供真正意義上的議付服務，在原有議付收費標準的基礎上，參照國外銀行收費標準，適當提高收費標準。（2）完善審單制度。選擇優秀的審單人員，加大培訓與考核；完善集體審單制度，避免單個審單人員可能出現的審單偏差；加大與國外優秀銀行的合作，提高審單水平。▲

[1]金賽波，馮守華.議付信用證下議付行對受益人的追索權問題[J].國際商務，1997（6），45-53.

[2]徐金麗.信用證項下匯票的幾點爭議探討[J].對外經貿實務，2010（1），66-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