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的借口 利欲的祭品

摘要：電影《搜索》講述了一個因在公交車上“不讓座”而引發的故事。影片發人深省，在當今網絡全球化的趨勢下，個人隱私，個性尊嚴是否能得到有效地保護和捍衛；而抽象的道德與正義在應對復雜的社會和復雜的人時，往往會過頭，會被人利用，造成無法彌補的悲劇。所以，對社會中的人來說，尊重他人也即尊重自己，多一些寬恕，少一些責難。

關鍵詞：網絡；道德；正義；利欲；悲劇

作者簡介：高蕓（1978-），女，貴州畢節人，貴陽學院教育科學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古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7--02

在公交車上不給老人讓座，這算不算現代社會道德淪喪的一種表現？陳凱歌的電影《搜索》就講了一個因“不讓座”而引發的故事。

該片講述了某上市集團公司老總的秘書葉藍秋在某天早晨得知自己身患絕癥，恍惚走神，因此在公交車上沒給一位老大爺讓座，誰知此事被實習記者楊佳琪用手機拍下，并通過新聞網絡媒體發表出來，從而引發了社會各界對道德淪喪問題的熱烈討論。各色各樣的人紛紛介入，有葉藍秋的老板及其夫人、公司同事、電視臺編輯，社會失業人員等等，每個人在這次突如其來的事件中不同程度地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1.道德的借口

不給老人讓座當然是不對的，雖然葉藍秋有著令人同情的理由，但畢竟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當時的心情有多么的頹廢，所以人們的憤怒也是可以理解的，所謂“不知者無罪”，關鍵是這件事雖然應該指責，可用得著這樣指責，并指責到這樣嚴重的程度？本來只是一件“不讓座”的事，可是卻愈演愈烈，焦點論壇請了一撥又一撥的專家學者來談論這個問題，一遍又一遍地將當事人的影像在大眾面前播放；網絡搜索率每日劇增，討伐之聲一浪高過一浪，然而，大部分人打著的是維護傳統倫理道德之名，關注的卻是“墨鏡姐”的著裝、氣度、身份、地位，個人隱私……挖掘自然是有價值的，葉藍秋的運氣的確是到頭了， “小三”的帽子又“幸運”地扣在了她的身上，這樣一來，更激起了所有人的公憤，她立時變成了社會道德淪喪的代表人物，房東詼諧地調侃，路人莫衷一是的點評，網民肆意地攻擊……其中還不乏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之人！人與人性有時是很單純的，處理事情的方式也比較簡單，尤其是覺得自己的手中掌持著正義，維護著社會道德的時候，他們口誅筆伐，卻不去想發生這件事的原因在哪里，這件事的背后會不會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隱情（甚至連與葉藍秋相處幾天并且已經愛上她的楊守誠都沒有主動去了解她），或者用什么樣的方式才能幫助到這部分人，改變這種不良的社會風氣，而不是以一種痛打落水狗的方式來進行懲罰和制止。另一方面，人性又很復雜，人在行使正義的時候，往往不會先審視自己，看看自己是否有資格去譴責這種過錯，自己是否沒犯過錯還是自己在這種境遇里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從公交汽車出現在中國各個城市開始，不讓座的情形恐怕成千上萬，性質惡劣的不計其數，有隱衷的也不會是少數，雖然讓座思想在社會各界都得到認同，但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在各種各樣的情形下都會讓座。這些加入公討的人們可能也有過類似不讓座的經歷，只是沒有這般激烈，也沒有這樣不幸，卻表現出一副圣人的模樣進行指責，甚至以指責得更為無情來掩蓋自己的行為。影片中還有一些微妙復雜的情緒，已經不屬于道德指責的范疇，比如說羨慕和忌妒，葉藍秋身著名牌，卻來擠公交車，似乎既具有明星風采，又具有平民意識，這兩種矛盾體現在她的身上，讓人們對她的身份也產生了好奇，很快又成了一個網論熱題，可是人們寧愿相信她是一個“小三”，是勾引自己老板的賤女人，也不愿相信她一直以來工作努力，做人清白。試想一個傍上富豪老板的“小三”怎么會有閑工夫一大早來擠公交車？可這么不合邏輯的事卻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同，人性有時真的很淺陋，人云亦云，甚至不惜通過踐踏或誣蔑別人尊嚴的方式得到心理的快感。這樣一來，為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找到了機會，為此推波助瀾，以伸張“正義”和維護“道德”為借口，達到自己的目的，而把身患絕癥的女主角一步一步推向了死路。可見，“在面對罪惡時，像道德義憤這類的抽象正義遠遠不能應對復雜的社會和復雜的人，它很容易過頭……它也很容易被人利用……在抽象的正義背后常常隱藏著更多的陰謀和罪惡”。1

影片開始之時，輕松愉悅的旋律不斷響起，滑稽詼諧的場面也不時有之，但觀眾卻越來越笑不起來，除了感受生命逝去時的沉重，更多的是一種思考，正如沈流蘇所說：“媒體就像便衣，無處不在”，在現今網絡全球化的情形下，是不是每個人都這么幸運，能躲過洶涌如潮的人肉搜索，隱藏真心，避開非議？

2.利欲的祭品

葉藍秋最后從樓上跳了下來，香消玉殞，這個結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是她最初雖然消極頹唐，但還沒放棄治療，比如她向老板沈流蘇借錢，帶著楊守城找保姆照顧自己等等，都可以說明她并沒對人生徹底失望，從這些現象推測到她生命的終點應該是在醫院治療室之類的地方，情理之中的是她的確無路可走了。究竟是什么促使她放棄生命中最后的日子？ 是人的利益與欲望。“不讓座”看似偶然，但卻給等待機會的人們一個巨大的驚喜，各式各樣的人紛紛粉墨登場，改變了各自的命運。楊佳琪，一個實習記者，正是她拍下了“不讓座”的全過程，使葉藍秋在網絡上迅速“躥紅”，但她的初衷并不是要把葉藍秋逼入絕境，她只是單純地在等待一個機會，由實習記者變為正式記者的機會。她在葉藍秋事件中徹底地明白了職場的冷漠，毅然放棄了親情和恩情，成功上位。葉藍秋“網絡紅人”的命運少不了電視臺知名編輯陳若兮的苦心安排，電影中，她最讓人記憶深刻的話便是“我們的工作是要努力記錄生活中的真實，但什么是真實？”“你別總是責怪說出真相的人。”她在要求下屬追求真實的時候，自己卻在一手毀滅真實，她不和楊佳琪商量就將他人成果據為己有，為求名利，她將此事不斷擴大，借機上位。當聽說有葉藍秋道歉視頻，她竟連最起碼的好奇心都沒有，冷漠拒絕將道歉視頻公之于眾，目的是要把個人已得的利益保護好，成為電視臺當之無愧的功臣，卻完全不顧他人的無辜。在她眼中，葉藍秋事件是一個最好的契機，可以幫助她達成愿望，房子、功臣、結婚……她甚至為兩兄妹選定了未來的房間，卻不想中了計中計，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成了泡影，愛情事業兩失，因而，她所謂的追求真實是對她最辛辣的諷刺。 唐小華，沈流蘇的“二秘”，覬覦葉藍秋“一秘”的位置，對葉冷嘲熱諷，關鍵時候，耍手段將葉搞臭，短短幾個鏡頭就將她自私涼薄的心性展露無疑，葉死后，她甚至自持正義，借楊佳琪之口來斥責陳若兮。如果說陳若兮體現了人性中的自私和貪婪，她則體現了人性最可怕的一面，笑里藏刀，陰狠毒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此心地齷齪的女人卻成功地獲取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令人感嘆命運的不公。這三人的身上體現了職場競爭中殘酷的法則：要做，就做得夠狠夠絕，不留余地。其他人物在這場漩渦中可謂有得有失。備受壓抑的富太莫小渝得到的是對生活的領悟，對尊嚴的捍衛，并懂得了放棄——放棄自己曾經視為最寶貴、最不能失去的人與生活。沈流蘇失去了一百萬，卻贏得了良好的公眾形象，正當春風得意之時，妻子又離自己而去。趙又廷，上天給了他一個償還債務的機會，又讓他懂得了真愛，不想卻永遠地失去了愛人。是得是失，只有他們自己去衡量了。還有公交車上的大姐、老大爺，電視臺的高層，言辭鋒利的論壇學者，下筆如刀的鐵桿網迷，保姆介紹所里義憤填膺的婦女……影片中，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立場和理由，每個人都不是徹頭徹尾的壞人，只是說了幾句捍衛權利的話，做了自己該做的事，可是葉藍秋就這樣死了，她本該“過好每個小時，每一分，每一秒，毎一天”，安安靜靜地走完生命中的最后時刻，卻不想成了無知和沖動、利益和欲望的祭品。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在法律和道義上似乎都難判定其有罪，但是不等于他們就沒有罪惡，一人一口唾沫，一人一塊磚頭，打著正義的旗號，踐踏他人的尊嚴，當悲劇發生，要么一聲嘆息，表白自己是無辜受騙，要么把矛頭指向別人，推卸自己本應承擔的罪責，反正法不責眾，說的人多了，誰都不用為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負責。試想一下，如果他們能寬容一點，溫和一點，不那么揪住不放，都不會有這樣的悲劇發生。

影片的尾聲，哀婉的歌聲徐徐響起，“如果可以，我想對你說聲抱歉，我忽略了你眼里的憂郁……”然而，懺悔容易，補過艱難，有一些過錯是永遠無法彌補的！

參考文獻：

1、石衡潭.電影之于人生.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10，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