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賀
摘 要: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的構建需要聚焦刑事司法二元體系下的特殊對象青少年群體,以國家親權理論、青少年之“踐習許可”期、最佳利益等少年司法理念作為該模式構建的應然目標和理念;傳統(tǒng)自上而下的社會控制理論在解釋和實施中國當前的該工作模式時存在因素分析單一、強制性有余而溫情不足、前提假設錯誤等缺點,需要引入自下而上的社會支持網(wǎng)絡理論并使二者價值互補、合理整合作為構建該模式的理論依據(jù)。以上述目標理念為指引,以社會控制理論為基礎,構建該模式需要健全組織管理體系、建立專業(yè)的社區(qū)工作隊伍、完善少年立法等;以社會支持網(wǎng)絡理論為基礎則需要對青少年做到:日常生活中的福利照顧,力求預防;違法犯罪青少年處理中的適當寬緩,最小傷害;違法犯罪青少年處理后的保全發(fā)展,幫助教育。
關鍵詞:少年司法理念;社會控制理論;社會支持網(wǎng)絡理論;構建
中圖分類號:D9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4)03-0198-05
2010年8月6日,中央綜合治理委員會預防青少年違法犯罪工作領導小組和中央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委員會辦公室聯(lián)合發(fā)布了《關于開展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預防犯罪工作試點的通知》,全國各地隨之進一步推進了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預防犯罪工作。但對于開展該項工作的模式,各地不一,形式多樣。筆者以為,作為一項系統(tǒng)復雜而浩大的工作,細究其微小的操作實踐固然有其意義,但在該工作尚未形成一致共識和操作模式的情況下,從宏觀角度探視該工作模式欲達致的目標、構建的理論依據(jù)及其應然的構建,更具有建益和指導意義。
一、應然目標:以刑事司法二元體系下的少年司法理念為依托
毋庸置疑,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屬于廣義少年司法體系中的一環(huán)。在中國目前的條件下,如火如荼推行的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在多大程度上不是一種“戴著腳鐐跳舞”式的“自娛自樂”,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我們對少年司法的理性認識。我們應以革新發(fā)展的眼光,牢牢固本于少年司法的對象群體——青少年這一具有特殊社會價值和法律價值且需要特殊關照的社會群體,將該模式置于獨立的少年司法(盡管中國尚未建立獨立于成人司法的少年司法制度)前瞻視野中反思遠矚,否則很容易偏離初衷而難以收到預期效果。“當前刑法學和刑訴法學的專家們試圖把零散的、有關未成年人司法處遇的法律條款生硬地放進成人司法體系中,既可以說這是一種權宜之計,也可以說這是對少年司法本質屬性的一種誤認,是不承認少年司法所獨具的基本原則、理念和體系架構。”[1]
傳統(tǒng)司法對象的著眼點仍然是刑事司法一元體系下的犯罪人整體,青少年被視為穿著小號衣服的成年人,沒有從成年違法犯罪人中獨立出來。我們需要轉換視角,把目光聚焦于刑事司法二元體系下有別于成年人的特殊對象青少年群體,以少年司法理念作為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模式構建的應然目標和理念。
第一,國家親權理論。作為少年司法最重要理念之一的國家親權理論源自于拉丁語的Parens Patriae一詞,其字面含義為國家家長,深層意蘊則是國家居于無法律能力者(如未成年人)的君主或監(jiān)護人的地位。國家親權理論有三條基本原理:(1)兒童期是一段具有依賴性、充滿危險的時期,其間,監(jiān)管是生存的基本需要;(2)家庭在兒童監(jiān)管中居于首要的地位,但是國家在兒童教育中起著首要的作用,并且當家庭不能提供充足的養(yǎng)育、道德訓導或監(jiān)管的任何時候,國家應當進行強有力的干預;(3)當兒童處于危險境地的時候,政府官員有權決定何為兒童的最佳利益[2]。根據(jù)該理論,青少年不當行為的責任(包括刑事責任)理所當然地部分分擔為國家責任、社會責任和家庭責任,并且當青少年的父母因其監(jiān)管不力而失職或者失去父母時,國家天然地承擔起對青少年的監(jiān)管和保護義務,但其職責不是報應和懲罰,而是診斷病因并對癥下藥。顯而易見,國家親權理論蘊含著國家對青少年的“脈脈溫情”。這種“脈脈溫情”應該蘊含和體現(xiàn)在我們構建的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中:國家權力機關和社會不應該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強制管控姿態(tài)介入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中,必須以一種父母特有的寬容和諒解的姿態(tài)體現(xiàn)對青少年個體的尊重和關愛。
第二,青少年之“踐習許可”期。踐習許可,或稱見習駕車許可,即指對達到一定年齡、具備相應能力的人予以的駕駛機動車輛實踐學習的許可,待其通過相應的考試后,方能正式領取駕駛執(zhí)照。處于向成人階段過渡的青少年,除了因神經(jīng)系統(tǒng)和大腦發(fā)育程度導致的生理心理的不成熟及辨認和控制能力不完全外,最顯著的特點就是社會化程度的不足。從生物人到社會人,從感性人到理性人的社會化過程,是一個將社會規(guī)范內化、不斷汲取經(jīng)驗走向成熟的過程。但是,立法無法規(guī)定成熟,成熟需要實踐。處于這一階段的青少年,就像等待正式領取駕駛執(zhí)照的上路新手,發(fā)生點兒事故往往在所難免。“絕大部分少年罪錯行為是限于青春期的,也就是說,只要罪錯少年能挺過這個階段,他們未來的生活機會沒有被終結,那么,他們就完全有望發(fā)展成為一個有益社會的公民(至少不是罪犯)。”[3] 面對這一任何人都不可避免且發(fā)生或可能發(fā)生罪錯的人生歷程,要“非常注重對犯罪原因的理性關照,尤其是著眼于理智地看待少年社會化過程中不可避免的客觀風險……注重教育,注重幫助,注重化解,以及刑罰寬緩,尤其是強調法律適用的善良秉性,而對‘以惡報惡的傳統(tǒng)古典報應主義刑罰理念予以根本的摒棄”[4]。青少年在青春期的不良行為常被看作是一種“正常”的成長現(xiàn)象,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絕不允許用成人標準的強權肆意抹殺其踐習成長的權利,而是需要合理界定哪些罪錯行為是青少年社會化過程中不可避免的“踐習許可”期之行為,合理區(qū)分有針對性地給予青少年以適當處遇。
第三,青少年之特別保護。青少年之特別保護指鑒于青少年身心特殊性及突出的社會價值,國家應當給予青少年超過一般社會群體的特別保護措施與策略,以契合青少年身心的特殊性,適應青少年健康成長的特殊需要,保護青少年突出的社會價值。青少年之特別保護,意味著青少年與成年人之間的重大差別:具備成年人的體魄卻不具備成年人的成熟,社會化程度尚存較大缺陷。這就決定了對青少年處遇的人性假設因其社會化不足只能做“感性人”假設,與之對應,對“感性人”的青少年絕不可簡單貿然地采用“自由意志”的“理性判斷”。少年的特殊性決定了他們需要與成人全然不同的理念和規(guī)則來規(guī)范,繼續(xù)用成人司法的標準來處置少年法律事務應當被認為是一種居高臨下的粗暴。這個差別是一個不容回避的客觀事實,是建立獨立的少年司法制度的根本依據(jù),不能因成人社會的話語霸權而遭到否認。質言之,特殊保護就是對未成年人的司法處遇要有特殊的理念,特殊的組織,特殊的法則,特殊的程序,特殊的手段[1]。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需要考慮到青少年身心的特殊性,以保護為終極目的而非一味懲戒。
第四,最佳利益理念。所謂兒童最佳利益,又稱兒童福利,是指未成年人不應為其不當行為接受懲罰,相反鑒于其年幼無知的現(xiàn)實,各國政府提供高效的兒童保育、矯正、教化等措施來糾偏[5]。《兒童權利公約》第3條第1款規(guī)定:關于兒童的一切行為,不論是由公私社會福利機構、法院、行政當局或立法機構執(zhí)行,均應以兒童的最佳利益為一種首要考慮。最佳利益理念要求青少年生存所依賴的所有權利均需最大可能地予以滿足,任何漠視、侵犯或可能侵犯青少年權利的言語行為均被無條件地禁止。最佳利益理念不僅適用于尚無不當行為的青少年,更應適用到有不當行為的青少年身上。有不當行為的青少年在現(xiàn)實中實質上處于弱勢地位,對有不當行為的青少年進行相應處理時,不能打著懲戒、糾正的旗號侵犯青少年之利益,更不能在“教育幫助”的名義下剝奪其應有之權利。對青少年為一切之行為必須考慮其作為特殊群體的最佳利益,脫離最佳利益這一理念的理論、制度抑或其指導下的行為都毫無例外地失去正當性而最終對青少年造成不應有的傷害。在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構建中,最佳利益應該始終是我們遵循的準則和目標。
二、反思與整合:價值取向相左的理論依據(jù)
(一)社會控制理論及其評析
通常認為,社會控制理論是解釋和實施中國當前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的重要依據(jù)。社會控制理論又稱社會聯(lián)系理論、社會鍵理論(social bond theory),是美國著名犯罪學家特拉維斯·赫希(Travis Hirschi)于1969年出版的《少年犯罪原因》一書中提出來的。赫希認為,任何人都有犯罪的傾向,如果不進行控制的話,任何人都會進行犯罪。青少年犯罪是個人與傳統(tǒng)社會的聯(lián)系薄弱或破裂的結果。社會聯(lián)系是指個人與傳統(tǒng)社會之間的聯(lián)系,這種聯(lián)系一般通過社會機構表現(xiàn)出來。赫希認為,社會聯(lián)系由下列四個方面組成,這些方面可以用來解釋青少年犯罪產(chǎn)生的原因:(1)依戀(attachment),這是阻止青少年犯罪的情感因素。依戀是個人對他人或群體的感情聯(lián)系,主要包括對父母的依戀、對學校的依戀、對同輩朋友的依戀,對正常人來說,這種感情聯(lián)系是犯罪的重要抑制因素。(2)奉獻(commitment),這是阻止青少年犯罪的成本因素。如果人們?yōu)榱隧槕獋鹘y(tǒng)的生活方式而花費時間和精力,致力于傳統(tǒng)的生活、財產(chǎn)、教育、名譽等活動中,就不大可能從事違法犯罪活動。其原因在于犯罪的成本太高,當然這種犯罪的成本包括失去已經(jīng)獲得的財產(chǎn)、教育、名譽等,也包括可能獲得的預期。(3)卷入(involvement),這是阻止青少年犯罪的時間精力要素。卷入即花費時間和精力參加傳統(tǒng)活動。赫希認為,卷入傳統(tǒng)活動(如傳統(tǒng)的工作、運動、娛樂和業(yè)務愛好、學校學習等),會將個人從犯罪行為的潛在誘惑中隔離出來,使得個人沒有時間和精力感知誘惑,考慮和從事犯罪活動。(4)信念(belief),這是阻止青少年犯罪的道德因素。信念即對共同的價值體系和道德觀念的贊同、承認和相信。如果缺乏或者使其削弱,個人就有可能進行越軌及犯罪行為[6]。
不可否認,社會控制理論在解釋和實施中國當前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上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必須明確的是,這一理論具有缺陷:
第一,社會控制理論存在著單一因素分析的缺陷。赫希援引了犯罪學古典學派自由意志或理性選擇的觀點,強調人是理性的動物,當種種情境有利于犯罪時,犯罪自然就發(fā)生。然而,社會控制需要其他情境因素的配合才會發(fā)生,這里的情境因素是指控制犯罪的條件及機會因素,這些情境因素是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即便控制青少年犯罪的每一個單一條件都具備,如果他們之間的相互影響不能形成良性互動,則犯罪控制的效果很難真正達到[7]。同時,社會控制理論僅僅關注社會因素,沒有認識到青少年這一特殊的社會群體犯罪原因異于成年人之處,忽略了青少年致罪的個體因素,片面性明顯。
第二,社會控制理論體現(xiàn)的是一種自上而下的制度性控制取向,強制性有余而溫情不足。青春期發(fā)生不良行為通常也被認為是青少年的一種“正常”成長現(xiàn)象,而大部分青少年在度過青春期后并不會把不良行為帶入成年期,這被稱為青少年不良行為的“自愈”[8]。但社會控制理論指導下構建的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通常不會等待青少年自愈即會采取措施,難以體現(xiàn)對重點青少年的寬容。自上而下的制度性控制不但嚴厲而且采取措施的對象寬泛,即使部分青少年尚未達致嚴重不良行為或犯罪行為也會被采取相當嚴厲的措施,“具有超前干預的預防犯罪措施所可能帶來的負面效果早已經(jīng)受到犯罪學中的經(jīng)典理論—標簽理論(labeling theory)的深刻‘提醒”[8],個體極有可能因標簽效應成為人為制造的犯罪人而成為該理論的犧牲品。
第三,社會控制理論把古典學派的自由意志或理性選擇的假設作為其理論成立的前提,但該前提值得商榷。如果說成人犯罪的原因在一定程度上運用自由意志或理性選擇進行解釋尚有一定合理性的話,將其運用在解釋青少年犯罪的原因上則未免牽強。青少年除了具有尚不成熟的身心特質外,還具有社會化程度欠缺的特點。青少年犯罪多是被決定而非理性選擇的結果。以社會控制理論作為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構建的理論依據(jù),不可避免地將青少年作為成年人看待,多帶有對待成年的懲戒色彩而失卻對待青少年的溫情。
綜上,自上而下的制度性控制取向的社會控制理論雖然也注意到了社會因素在青少年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中的作用,但是其人文關懷、人道主義的精神特質缺乏,較難契合少年司法的相關理念,有待完善或改進。
(二)社會支持網(wǎng)絡理論及評價
社會支持網(wǎng)絡理論最先于20世紀70年代在美國發(fā)展起來。社會支持網(wǎng)絡理論認為,應當重視在問題中的個人的社會網(wǎng)絡以及獲得支持的程度,協(xié)助個人發(fā)展或維持社會支持網(wǎng)絡,以提升其因應生活壓力事件的資源。而資源又可區(qū)分為個人資源和社會資源,前者包括個人的自我功能和因應能力等,后者指個人的關系網(wǎng)絡廣度與網(wǎng)絡中的人能夠發(fā)揮支持功能的程度。社會網(wǎng)絡干預的目的在于強化個人的社會資源,以增強個人的社會整合度,協(xié)助個人解決生活中的問題[9]。
犯罪學理論認為,青少年犯罪是主客觀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社會支持網(wǎng)絡理論在一定程度上關注了青少年個體,也關注青少年所處的環(huán)境因素,對犯罪原因的解釋較為全面;該理論強調個體與社會的互動,較之于從上之下的強制性單一控制其人文關懷要濃;個體在該理論之中具有獨立的主體地位,凸顯青少年群體獨立的價值。概言之,該理論以青少年個體和社會情境的人本支持為取向,以其為依據(jù)構建的青少年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應較能體現(xiàn)少年司法的諸種理念;但不可忽視的,由于該理論過于聚焦問題中的個人,寬仁有余而矯教不足,沒有考慮到重點青少年群體的不成熟、任性、需要一定的管教等特點,仍然需要予以補正或完善。
(三)適當整合與完善:價值取向上的互補
綜上可以看出,社會控制理論與社會支持網(wǎng)絡理論具有價值上的互補性和兼容性,且二者結合可以達致“寬嚴相濟”、幫教適中之要求,故筆者贊同曾培芳教授的整合觀點:社會控制理論的出發(fā)點是社會對個人的規(guī)范要求,在實務操作層面是自上而下的控制取向;社會支持網(wǎng)絡理論的目標與社會控制的目標并不矛盾,但其理論出發(fā)點則是對各種原因導致行為偏差的青少年給予必要的支持與關懷,在實務操作層面上是自下而上的支持取向,這兩種理論的整合,將有助于建構真正具備綜合而系統(tǒng)特征的青少年犯罪預防和矯正社會服務體系……無論在對犯罪原因的解釋上,還是在青少年犯罪問題的預防和矯正工作上都有一定的理論優(yōu)勢和實務技術優(yōu)勢。兩種理論取向在目標構建上是一致的,在方法上互相補充,互相支持[7]。
不過,筆者需要指出的是,這種整合絕非簡單相加,而是在互補基礎上從青少年的特質和社會因素兩方面指導構建致力于實現(xiàn)少年司法理念的青少年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這需要做到至關重要的兩點:一是社會控制的強制性色彩需要柔性化的管理予以沖淡,二是青少年社會聯(lián)系薄弱的修復需采取“潤物細無聲”的融入方式而非特意或不經(jīng)意凸顯特定青少年個體致形成標簽效應的方式。
三、模式的構建:社會控制和社會支持網(wǎng)絡理論指導下的嘗試
現(xiàn)行的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在構建上多失之偏頗:要么以強制性的管控為主,要么以松散無目標指向的“服務”為主;要么偏重于社會環(huán)境的調控,要么偏重于個體因素的提升,在實踐操作上既無法充分考慮青少年這一特殊群體的特質,更無法實現(xiàn)少年司法理念的目標。究其根源,在于模式構建的理論依據(jù)片面或單一,模式構建的目標理念出現(xiàn)偏差。據(jù)此,筆者試圖以社會控制和社會支持網(wǎng)絡的整合理論為依據(jù)嘗試構建實現(xiàn)少年司法理念目標的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
(一)社會控制理論指導下的構建
在社會控制理論的指導下,不僅需要健全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組織管理系統(tǒng),更需要專業(yè)化的人員依據(jù)少年法律將管理工作貫徹到社區(qū)及青少年個體,具體來看,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予以完善:
第一,進一步健全組織管理體系。中國目前的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組織管理體系具有明顯的“漏斗效應”——越往基層管控能力越弱,這與該系統(tǒng)在職能設置上越往基層管理部門越少、管理部門越不專業(yè)、基層社區(qū)專門管理部門缺失有密切關系。結合中國相關職能部門的設置,筆者認為,在區(qū)縣以上級別宜應由政法委及團委共同成立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組織管理機構作為領導機關,公安局、檢察院、法院、司法局等作為成員單位共同承擔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在街、鎮(zhèn)直至社區(qū)中,則由領導機關和成員單位設立或組織派出機構、派出人員如社區(qū)警務填補真空漏洞,健全組織管理系統(tǒng)。
第二,組織專業(yè)的社區(qū)工作隊伍。對大部分青少年群體而言,除了學校、家庭外,社區(qū)是其主要的生活空間,組織專業(yè)的社區(qū)工作隊伍對其進行教育幫助和預防犯罪工作就成為必然。就目前的情形看,短期內普遍建立數(shù)量較大的以社區(qū)工作者為主體的社區(qū)工作隊伍并不現(xiàn)實,采取志愿者與社區(qū)工作者相結合的方式就成為首選。對志愿者的篩選除了把握品行和責任心關口外,更要注意專業(yè)的甄別,盡量使具有社會學、犯罪學、心理學、法學等專業(yè)背景的志愿者納入其中,打造專業(yè)過硬的社區(qū)工作隊伍,在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組織管理機構的領導下切實發(fā)揮作用。
第三,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相關法律的完善和落實。為促進青少年的健康成長,需要為青少年提供的法律保護是多方面的,而中國關于青少年保護的法律顯然不足且零散。從法律政策邏輯的縱向維度及借鑒國外少年立法實踐,中國宜采取少年福利法、少年保護法、少年案件處理法的立法模式。少年福利法致力于青少年基礎性社會關系普惠性的合理調試,是未雨綢繆式的積極治理策略;少年保護法致力于青少年特定問題的缺漏修復與關系協(xié)調,是遮風擋雨式的局部性消極防范策略;少年案件處理法則致力于青少年違法犯罪具體個案的處理,是亡羊補牢式的司法保障策略。在立法上完善上諸法律之時,更要注重該法律在實踐運用中的貫徹和落實。
(二)社會支持網(wǎng)絡理論指導下的構建
在社會支持網(wǎng)絡理論的指導下,需要針對青少年群體建立不同層面的社會支持網(wǎng)絡,從兒童福利和少年的特殊保護理念角度給予青少年群體以最佳利益。從司法的縱向邏輯維度及借鑒其他發(fā)達國家少年法的基本策略,需要做好以下層面的模式構建:
第一,日常生活中的福利照顧,力求預防。考慮到青少年特殊的身心特征、發(fā)展規(guī)律及環(huán)境因素的決定性作用,在日常生活中,對青少年群體應當首先注重以福利政策來優(yōu)化其生存的社會環(huán)境,減少甚至消除環(huán)境對青少年的不當影響,促進青少年的健康成長,進而體現(xiàn)預防優(yōu)先的少年司法理念。《利雅得準則》第5條明確指出:青少年從其幼年開始的福利應是任何預防方案所關心的重心。福利政策的內容應當包括教育、醫(yī)療、收養(yǎng)、就業(yè)、反家庭暴力、對處于困境的兒童的救助等諸多內容,全面周詳?shù)貥嬛和畹母@W(wǎng),一方面,“少年兒童之福利之工作,重在提供足以促進其心身正常發(fā)展之健康環(huán)境,俾使民族幼苗,得能善加栽培,個個成為國家社會有用之材”[10];另一方面,其也是“最好的社會政策就是最好的刑事政策”的體現(xiàn)。福利照顧是較易實施卻又難以全面實施的措施,但在青少年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模式中具有基礎性和優(yōu)先性的地位。
第二,違法犯罪青少年處理中的適當寬緩,最小傷害。由于中國尚未建立獨立的少年司法體系,違法犯罪青少年在司法過程中基本上和成年人一視同仁,雖然也有輕緩,但二者的實際處遇相差無幾。必須明確,青少年絕不是穿著小號衣服的成年人,其違法犯罪很大程度上是被決定的結果,對其適當寬緩處理具有確定依據(jù)。在具體處遇措施上應做到:盡量使用較之于成年人較輕的刑事強制措施、行政處罰;盡量適用輕緩的刑罰、非監(jiān)禁刑;司法或行政等程序中盡量保障其權益;羈押拘留中與成年人的分離;避免違法者或犯罪等標簽性稱謂的出現(xiàn),等等。不扣否認,違法犯罪青少年形式上也要接受一定的懲戒,但這種懲戒的方式及程度均應該在適度輕緩基礎上具有最小傷害性,體現(xiàn)對青少年的人道和寬容。
第三,違法犯罪青少年處理后的保全發(fā)展,幫助教育。此措施之根本目的在于強化青少年與社會的互動,加強其社會支持的獲得,避免其因社會聯(lián)系薄弱而被邊緣化直至被社會拋棄。保全發(fā)展的具體措施包括但不限于:前科封存制度、身份信息保密制度、非監(jiān)禁刑、相對寬松的監(jiān)外執(zhí)行、減刑、假釋制度、教育權的適當延續(xù)、死刑的絕對禁止與無期徒刑的相對禁止、等等。教育幫助的具體措施包括但不限于:法律教育、職業(yè)技能培訓、就業(yè)安置與幫扶、生活困窘的救濟、重要信息的通告、心理的疏導、矯治與輔導、社區(qū)矯正、公共活動的參與、社區(qū)居住者的溝通交流的促進等等。一定程度上看,保全發(fā)展、教育幫助既是違法犯罪青少年處理后的措施,也是對青少年的福利照顧、預防措施。
需要說明的是,上述縱向邏輯維度的三個層次之措施并不是截然分開的,如福利照顧、力求預防之相關措施就貫穿于青少年教育幫助與犯罪預防模式的全程,需要我們在實際操作中根據(jù)情況對上諸措施有所取舍或整合。
四、結語
重點青少年群體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模式的構建是一個宏大而復雜的命題。筆者不能從諸多的實踐操作中總結出一套細微具體較小地域范圍較少部門組織即可行之有效的工作模式,因為重點青少年群體的教育幫助和犯罪預防工作需要國家、社會、家庭等多主體的參與和努力。筆者只能從宏觀的視野,在提出該模式構建的目標理念和理論依據(jù)的前提下,大而化之地設想出比較粗糙的工作模式,以期拋磚引玉,助益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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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吳 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