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詩人、作家、兒童文學家):
在貝滿女中還有一個集體活動,是每星期三下午的“文學會”,是同學們練習演講辯論的集會。這會是在大課堂里開的。講臺上有主席,主持并宣告節目;還有書記,記錄開會過程;臺下有記時員,她的桌上放一只記時鐘,講話的人過了時間,她就叩鐘催她下臺。節目有讀報、演說、辯論等。我開始非常害怕這個集會。第一次是讓我讀報,我走上臺去,看見臺下有上百對的眼睛盯著我看,我窘得急急忙忙地把那一段報讀完,就跑回座位上去,用雙手把通紅的臉捂了起來,同學們都看著我笑。一年下來,我逐漸磨練出來了,而且還喜歡有這個發表意見的機會。我覺得這個訓練很好,使我以后在群眾的場合,敢于從容地作即席發言。
汪曾祺(小說家、散文家)
我覺得那時的語文課本有些篇是選得很好的。一年級開頭雖然是“大狗跳,小狗叫”,后面卻有《詠雪》這樣的詩:
一片一片又一片,兩片三片四五片,七片八片九十片,飛入蘆花都不見。
我學這一課時才虛歲七歲,可是已經能夠感受到“飛人蘆花都不見”的美。
我現在寫散文、小說所用的方法,也許是從“飛人蘆花都不見”悟出的。
二年級課文中有兩則謎語,其中一則是:
遠觀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謎底是:畫。這對培養兒童的想象力是有好處的。
錢學森(科學家):
當年我們在北師大附中上學,都感到民族、國家的存亡問題壓在心頭,老師們、同學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在這樣的氣氛下,我們努力學習,為了振興中華。
我們就從那個時候懂得了許多道理,我們要感謝董老師。老附中師資水平很高,老師對學生很親切。教生物的于君石老師,常帶學生到野外采集標本,我記得他給我一條蛇,讓我做標本。還有教博物的李士博老師,他教我關于礦物硬度的記法,“滑、膏、方、瑩、磷、長、石英、黃玉、剛、金剛”,挺押韻的,好記,有用。這就是礦物硬度的十度,到今天我還背得爛熟。教幾何的傅種孫老師,自己編幾何講義,用古漢語編。傅老師古文水平很高,教我們的時候還拉著腔調念講義,很帶味。他說:“你只要承認公理,定理是根據邏輯推斷的必然結果,沒有第二種定理。在中國是如此,全世界也是如此,拿到火星上去它也是如此。”
范用(出版家):
我只讀過兩年私塾、四年小學,然后就失學了。其中最懷念的是穆源小學的兩年,這是我唯一的校園,是我心目中圣潔的殿堂。我一生都記住恩師沙名鹿、周堅如,還有校長黃建平,教我們學文化,學做人,規規矩矩做人,做有用的人。周堅如老師生活清苦,很節省,每天清晨只花一個銅板喝碗豆漿,卻舍得花一元八毛為我這個愛讀書的學生訂一份全年的《新生》周刊。后來,穆源小學被日本飛機扔的炸彈炸毀,只有1936年畢業生立的一個紀念碑至今還在,上面有校長寫的一段話:
要知,學校固將偕斯塔永垂千古,而諸生前途事業,抑能若塔之巍然矗立于人群中,斯乃諸校董殷切之望,亦為我諸教師之所托也。
胡適(文學家、哲學家):
澄衷學堂的教員之中,我受楊千里先生(天驥)的影響最大。人都說他思想很新。他很鼓勵我,在我的作文本上題了“言論自由”四個字。有一次,他教我們班上買吳汝綸刪節的嚴復譯本《天演論》來作讀本,這是我第一次讀《天演論》,高興得很。他出的作文題目也很特別,有一次的題目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試申其義》。這種題目自然不是我們十幾歲小孩子能發揮的,但讀《天演論》,作“物競天擇”的文章,都可以代表那個時代的風氣。
葉圣陶(教育家、作家、出版家):
學生許倬回憶說:“葉老在五高任教,薪金不多,布衣布鞋,粗茶淡飯,卻捐款在四面廳創辦利群書店和博覽室。葉老還把自己購買的中外名著、南社詩人的詩集,以及《新青年》、《新潮》等刊物,陳列在博覽室,經常到博覽室指導我們吟誦詩文,教育我們要博學多聞。”
1919年6月,他到甪直第一、第二國民學校串聯,共同擬定了《甪直高小國民學校宣言》:
溯自現象混沌,外交屈辱,爰有“五四運動”。乃政府橫肆摧殘,務拂民情,吾三校感此潮流,五中憤結。初以群眾既為正當之表示,當局或有悔禍之良心,果肯改圖寧非利國?顧倒行逆施,曾不少悛,吾三校忍無可忍,于六月十一日一致罷課,非特為對待日本之表示,作釋放學生之要求,根本解決乃在滿足民眾之希望。標的既懸,誓必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