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 寂寞 冷

最近讀到張承志先生的《漢家寨》，我有一點思考和淺見。

作者在開篇用了大量的筆墨對漢家寨的地貌做了描寫，嶙峋的山頭，鐵色戈壁，焦渴的土地，酷熱干旱，唯一的碧綠竟是一種毒草，真個兒是一個不毛之地，所以人跡罕至。作者獨自一人走了八面十方數百里竟然沒有遇到一個人，他在這種環境中感覺到自身的渺小，乃至連悲哀都覺得是徒勞，這是怎樣的一種蒼涼與險惡呀！我被這種冷色調的文字包圍著，孤獨、寂寞、壓抑之感陣陣襲來。作者接著從正面接觸了漢家寨，所謂“寨”只是幾間破泥屋里住著的幾戶人家，在這里作者看到了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女孩，并試圖和他們交流，但他們只是癡癡地盯著作者，沒有任何言語，當作者又一次詢問時，老人竟突然鉆進泥屋，留下依然凝視著他的小女孩和他舉在半空中的手。因著這樣的兩個生靈，在這樣的絕地，作者疑惑他們究竟是靠什么生存下來，靠什么堅守著生存了一千多年，正是這種“堅守”深深地打動了作者，也影響了作者，讓他無論走到哪里，都在不知不覺間堅守著什么。作者在堅守什么呢？我想是由漢家寨人的堅守，上升到對“家園”、“信仰”、“精神”、“傳統”、“國家”、“民族”的守侯吧！

“堅守”是多么美好，令人難以抗拒的字眼，讓我想到革命英雄堅守陣地，在彈盡糧絕之時仍精神飽滿、英勇無畏地做殊死斗爭；讓我想到2014年感動中國十大人物——陳俊貴，為了陪伴曾經把生的機會留給自己的戰友，攜妻兒到天山為戰友守陵三十年；想到了平邑縣下橋鎮鄉村老師李茂江一條腿的堅守。他們的行為讓我在這個綿綿雨季看到了明媚的陽光，感受到了良知的可貴。雖然革命英烈獻出生命，陳俊貴生活的無比艱辛，李茂江失去了一條腿，可是他們依然不計得失的堅守，心甘情愿的堅守，誰會說他們內心不是喜悅的，滿足的。他們的精神因堅守而可貴，靈魂因堅守而崇高。

在《漢家寨》一文中，作者賦予老人和小孩堅守的品格并加以贊美和謳歌，但是這種堅守給他們帶來快樂了嗎？他們因這份神圣的事業而感到自豪和滿足了嗎？這是值得思考的，我想從古至今任何一種從事崇高事業的人，一者會有自信美麗的笑容和溫軟的內心。就像張抗抗在《守望西湖的青藤》一文中寫到的兩個江南女子，她們守望著西湖的那份寧靜，那份淡泊，輕聲輕語說著平常的話語，女人的溫情與心思滴滴盡現；二者定會有樂觀豁達的品質，就像陶淵明《桃花源記》中的漁人居民，他們在漁人誤入桃花深處之后的表現是“見漁人，乃大驚，咸來問訊。”并“設酒殺雞作食”招待漁人，桃花源中的人們是純真熱情的，他們對外面世界的“嘆惋”，讓我感受到他們生活的快樂。可是漢家寨里的老人和小孩對于作者的到來，一無新奇喜悅之態；二無熱情待客之道；三無樂于助人之舉，他們的表現近乎木訥，至少我感受不到他們在這樣一塊祖祖輩輩居住過的不毛之地上衍生出的樂觀豁達抑或是自豪之感，做著“堅守”美夢的人，不應該是這樣的吧！我不得不懷疑，他們居住在這里會不會只是一種習慣使然，無力跨越之后的無力支撐，這里有沒有一種“被堅守”的可能。只是剛好我們的文人路經這樣的一塊絕地，有感于他們生存的艱辛，生命力的頑強，而生出強烈的贊美之情和傾訴之欲，一篇很有風格的文章就此誕生了，而真正的訴求或許一直塵封在戈壁的堅石之下，無人碰觸。

我想我如果是作者，來到漢家寨，我不會做一個匆匆的過客，一定要去了解老人的子女，孩子的父母是什么人，在干什么？這里的孩子有五彩的夢嗎？他們有愉快的童年嗎？這里的家庭有天倫之樂嗎？也問一問老人，你想過一個怎樣的晚年？你覺得自己過得幸福嗎？答案也許不容樂觀。我對于“文學”這一概念一直固執地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定義，所謂“文學”就是創作者通過文字讓活著的人得到精神的慰藉和活下去的力量，讓有所希求的人得到關注、溫暖和愛。這是任何一個手中拿著筆的人應有的一種創作態度和文學素養。在張承志先生的文字之下，我也感覺到一種力量，但這種力量似乎過于一廂情愿，太過微弱，于我就像寒風之中的蠟燭，隨時都有被風吹滅的可能。多情細膩的文人啊！你可看到他們堅守背后的隱忍和無奈？近幾日，我的腦海中總出現一個疑問，文中那個穿紅棉襖的小女孩，若有一天走出戈壁，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在某個偶然的機會看到這樣一篇文章，會不會流下幸酸的眼淚。我有太多的疑問，于這篇文章來看，真是無解呀！

當然，《莊子．秋水》中有云，“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許這里的人們無欲無求，反而可以得到精神上的無限滿足，因為民族大義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生命力，也是他們義不容辭的使命，他們無言的繼續前人的事業，固守著先人的土地不愿放棄。只是，這種堅守單靠幾間破屋里幾個人的力量尤顯得勢單力薄，更何況這里的老人小孩略帶一點排外的情緒，讓我憂慮。“堅守”不等于封閉，在這樣的時代任由其如此發展下去，漢家寨終有一天會成為被人遺忘的角落，消逝在時間的無涯里，成為“遺失的美好”。我覺得“堅守”一詞從另外一方面來理解應有“傳承”之意，堅守的目的在于發揚光大。“漢家寨”可不是一般的無名小村，它年歲長久，漢人在這里屯過田，唐人也在這里設過縣，宋人也在這里稱寨，可謂是“閱盡人間滄桑”啊！前輩先人留下的土地我們一定要守護，但守護也不是死守，孩子要接受教育，走出去，不忘本，造福家園也是一種堅守的方式。另要提高“漢家寨”的社會關注度，走出去，迎進來，聚眾人之力，漢家寨才能長久地堅守下去，這種堅貞可貴的品質才能得以傳揚，生生不息，這樣的“堅守”才不會給人無力之感，籠上孤獨、寂寞的影子，冰冷的氣息。

作者簡介：張艷沭，劉春暉，湖北省安陸市 安陸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