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的悲劇意蘊探析

摘 要：《孔雀東南飛》是我國古代文學史上有名的一首長篇敘事詩，代表著漢樂府的最高藝術成就，給人們描述了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是一曲愛情的悲歌。在歷史的長河中，《孔雀東南飛》以其濃厚的悲劇意蘊，感染過無數(shù)讀者，帶來強烈的震撼效果。本文主要從《孔雀東南飛》悲劇意蘊的體現(xiàn)入手，探討其悲劇意蘊的特質(zhì)。

關鍵詞：《孔雀東南飛》；悲劇意蘊

《孔雀東南飛》是我國古代文學史上有名的一首長篇敘事詩，它與《木蘭辭》一起，被稱為“樂府雙璧”，代表著漢樂府的最高藝術成就。《孔雀東南飛》原題為《古詩為焦仲卿妻作》，最早見于南朝徐陵所編的《玉臺新詠》。宋代郭茂倩編的《樂府詩集》將其收入，題為《焦仲卿妻》，后人常以此詩的首句“孔雀東南飛”作為篇名。這首詩通過敘述焦仲卿、劉蘭芝的愛情悲劇，深刻揭露了封建制度的罪惡，贊頌了劉蘭芝夫婦寧死不屈的反抗精神，表達了青年男女追求愛情的必勝信念。魯迅說過：“悲劇是將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1]這里的“有價值的東西”指的是合乎歷史進步要求的和美好的品質(zhì)；“毀滅”是指有價值的東西遭受到的挫折、犧牲。悲劇就是通過“毀滅”表現(xiàn)出希望，使作品表現(xiàn)出崇高悲劇的價值。《孔雀東南飛》描寫的就是一首纏綿悱惻的愛情悲歌，通過悲劇主人公劉蘭芝夫婦的不幸遭遇，表現(xiàn)出濃厚的悲劇意蘊。關于《孔雀東南飛》的思想意義與悲劇成因，歷來評論者有多種說法，有人認為主人公兩個人的悲劇是愛情悲劇，也有人認為是婚姻悲劇，也有人認為是性格悲劇等。不管是哪個觀點，把《孔雀東南飛》看作是典型的古典悲劇，這是毋庸置疑的。詩中的悲劇主人公深深相愛卻不能相守，譜寫了一曲愛情悲劇，以其濃厚的的悲劇意蘊，感染過無數(shù)讀者，帶來強烈的震撼效果，顯示了獨特的藝術魅力。本文主要從《孔雀東南飛》悲劇意蘊的體現(xiàn)入手，探討其悲劇意蘊的成因。

一、《孔雀東南飛》悲劇意蘊的體現(xiàn)

1.悲劇沖突

悲劇必須有激烈的矛盾沖突，沒有沖突就不能稱之為悲劇，亞里士多德曾說：“悲劇是對于一個嚴肅、完整的有一定長度的行動的摹仿。”《孔雀東南飛》是漢樂府詩的代表，給人們展示了激烈、緊張的矛盾沖突。悲劇主人公劉蘭芝、焦仲卿有著深厚的感情，他們結(jié)為夫婦期望過上美滿幸福的生活。但事與愿違，焦母蠻橫無理，對劉蘭芝百般挑剔，想要趕媳婦走，這對古代婦人來說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同時焦母對兒子威逼利誘，雖然兒子極不情愿，但她還是驅(qū)走了媳婦。這里尤為可貴的是劉蘭芝面對焦母的專橫，隱忍不發(fā)，自請遣歸。蘭芝被休回家，本來還想著丈夫還會再迎娶，本來認為娘家可以給她以慰藉，但卻把她逼上了死路。縣令太守相繼遣人前來提親，蘭芝為了堅守與仲卿的盟誓，極力想避免這門婚事，拒絕了求婚。但蘭芝的哥哥把蘭芝看作是累贅，想把蘭芝作為攀附權貴的階梯，就向蘭芝施壓，蘭芝只得答應。這時的蘭芝不能回焦家，娘家又逼婚，在萬般無奈下她做了絕命的打算，選擇為純真的愛情而死，這表現(xiàn)了對命運的抗爭。

劉蘭芝從開始自請遣歸到最后殉情，矛盾沖突主要體現(xiàn)在蘭芝與焦母、蘭芝與劉兄之間。焦母蠻橫無理，對蘭芝的勤儉、美貌嗤之以鼻；對兒子仲卿的苦苦哀求威逼利誘、面對焦母的責難，蘭芝有苦難言，她對婆婆有著清醒的認識，知道婆婆打定主意要把她遣還回家，所以她自請遣歸。離開焦家前，蘭芝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但她堅韌頑強，這是她倔強性格的體現(xiàn)。專橫的婆婆遇上倔強的媳婦必會產(chǎn)生激烈的矛盾沖突，這也是蘭芝與封建家庭的第一次沖突，從表面看焦母與蘭芝的沖突是倫理的沖突、性格的沖突，其實是她們在仲卿身上追求完整情感的沖突。焦母年紀輕輕就守寡，她在兒子身上傾注了全部的情感，兒子是她唯一的精神依托，強烈的母愛轉(zhuǎn)變?yōu)樽运降木裾加杏a(chǎn)生排斥其他女性的心理。當才貌無雙的蘭芝嫁到焦家后，夫妻伉儷，這奪走了焦母對兒子的情感壟斷權，引發(fā)了焦母對蘭芝的怨恨，因此遣歸是必然的事情。蘭芝被休回到娘家，新的矛盾沖突又出現(xiàn)了。蘭芝與劉兄的矛盾是蘭芝與封建家庭的第二次沖突。劉兄是世俗階層的代表，他不顧兄妹情分，見利忘義，威逼妹妹再嫁。面對娘家的不相容，矛盾已無可調(diào)和，沖突走向了極端，蘭芝以犧牲生命來捍衛(wèi)愛情。

詩中主人公的命運是凄慘的，他們?yōu)榱俗非竺篮玫膼矍槎城椤⑻m芝焦仲卿的愛情悲劇的實質(zhì)，是堅貞愛情與封建家長、封建禮教的沖突，焦母和劉兄正是這一勢力的代表。悲劇主人公以死來表示對時代的不滿和反抗，他們的死為全詩籠上了悲劇色彩，具有濃厚的悲劇意蘊。恩格斯說過：“悲劇是歷史的必然要求和這個要求的實際上不可能實現(xiàn)之間的悲劇性的沖突。”[2]拿《孔雀東南飛》來說，“歷史的必然要求”是對美好愛情的正當追求，但封建家長是反人性的代表，他們違背情理，殘酷的拆散美好姻緣，推動了情節(jié)發(fā)展，制造了強烈的悲劇效果。

2.悲劇人物

詩中的主要人物是劉蘭芝，她是中國古代文學人物畫廊中具有獨特意義的女性人物形象，作者從多方面、多角度展示了她的形象。她美麗動人，才貌雙全，是一個近乎完美的藝術典型。她十七歲嫁給焦仲卿，共事兩三年后被迫辭別離開焦家，正值人生的最美好時光。對她的美貌，詩中著重寫了她離開焦家前的精心梳妝打扮。“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道出了蘭芝的驚人美貌，作者精心刻畫，既再現(xiàn)了蘭芝的美好，又顯示了蘭芝的堅強，同時也有惋惜之情。她勤勞能干，品德高尚，體現(xiàn)了外在美與內(nèi)在美的統(tǒng)一。劉蘭芝從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十三學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她的勤勞能干在詩中也有體現(xiàn)“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三日斷無匹，大人故嫌遲。”同時劉蘭芝還很善良重情，頗懂禮節(jié)，有著高尚的道德品質(zhì)。即使她被焦母看作是眼中釘、肉中刺，在離開焦家前，還表現(xiàn)出自責和對焦母的牽掛“本自無教訓，兼愧貴家子”，辭別婆婆時還“今日還家去，念母勞家里”。與小姑道別時淚流滿面，仍不忘“勤心養(yǎng)公姥，好自相扶將。”叮囑小姑盡心侍奉老人，這種道德修養(yǎng)是何其高尚。她意志頑強，忠于愛情。蘭芝面對焦母的蠻橫無理，她知道焦母下定決心要驅(qū)趕她，她深知丈夫深愛自己卻又懦弱，她主動請求遣歸，在封建社會被休是最不體面的事情，與其等待著讓焦母驅(qū)趕，還不如自己主動請求。離開焦家前，她從容不迫，精心梳妝，不用眼淚請求焦母諒解。回到娘家后不久，因為她出色的美貌，高尚的婦德，縣令太守都前來提親，蘭芝都一口回絕。這一方面反襯了蘭芝的美好，另一方面都體現(xiàn)了蘭芝的堅強意志。在阿母和兄長的逼迫下，她只能應允婚事，但卻抱了必死的信念，以死來捍衛(wèi)美好的愛情。

劉蘭芝是美好的象征，她是外在美與內(nèi)在美的統(tǒng)一，她是真善美的化身。她剛?cè)嵯酀⑶趧谀芨伞⒙斆髻t惠，幾乎一個完美形象，而就是這樣一個完美的典型，被封建倫理道德逼上了絕路。劉蘭芝走向絕路時沒有哀嘆、沒有徘徊，她委曲求全，誓死反抗。她用自己溫婉的方式反抗，維護著自己的尊嚴，捍衛(wèi)者美好的愛情，這表現(xiàn)了她不屈的人格和高尚的情操。而就是這樣一個完美的人物形象，卻被封建家長制和封建禮教所扼殺，給人帶來強烈的震撼感，令人感動、欽佩，又給人以鼓舞，永遠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輝。

3.悲劇氛圍

《孔雀東南飛》全篇都籠罩著濃厚的悲劇氛圍，這主要是通過運用多種表現(xiàn)手法體現(xiàn)出來的。此詩在語言上運用賦、比、興修辭手法和浪漫主義手法，制造了濃厚的悲劇氛圍。開篇第一句“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起興，這里的孔雀有羽形的冠，潔白的羽毛，有令人贊嘆的美，用以喻年輕的女子。孔雀徘徊不前用以比喻劉蘭芝、焦仲卿二人彼此眷顧，奠定了全詩凄婉哀傷的情感基調(diào)，暗示了故事的悲劇色彩。而結(jié)尾又出人意料，用浪漫主義的手法，表達了對劉蘭芝焦仲卿愛情的肯定。“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通過虛實結(jié)合的描寫，寫了兩家終于后悔，讓他們合葬在一起，這一結(jié)局表達了人們爭取婚姻自由的美好愿望。

此詩充滿著浪漫色彩，與中國人的審美習慣相符合。當美好的、有價值的事物被毀滅時，能引起人的同情、傷感，繼而引發(fā)人的悲憤之情，直至最后產(chǎn)生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思想。我國古典文學中有很多這樣的愛情悲劇，如“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等。《孔雀東南飛》采用首尾呼應的結(jié)構形式，渲染了濃厚的悲劇氛圍，達到了深化主題的作用。

二、《孔雀東南飛》悲劇意蘊的特質(zhì)

1.不屈的反抗

劉蘭芝對愛情堅貞不屈，她有著寧死不屈的反抗精神，她是反抗精神的典型代表。劉蘭芝身上有著古代婦女的一切美好品質(zhì)，作者展示了她性格的多面性，凸顯了她剛?cè)嵯酀⒋竽懛纯沟囊幻妗?/p>

蘭芝出嫁后受到了種種不公平的待遇，雖然小心翼翼，但還是被無理由的挑刺。她的自尊被喚醒，骨子里的反抗意識開始覺醒。在焦母的一再逼迫下，她重新審視自己的處境，清醒的認識到焦母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容納自己，便主動提出遣歸，這是她倔強性格的體現(xiàn)。離開焦家前，嚴妝、辭別都鎮(zhèn)定自若，把自己打扮的光彩照人，這也是她反抗精神的體現(xiàn)，充分體現(xiàn)了蘭芝的不屈不撓。回到娘家后，面對兄長的逼婚，蘭芝又一次面臨抉擇，屈從意味著背叛愛情，抗爭意味著反抗娘家。此情此景下，蘭芝決絕的作出死的選擇，這需要怎樣的勇氣。相對于蘭芝來說，焦仲卿的反抗稍弱，在孝字當頭的時代，他表現(xiàn)的有些懦弱，蘭芝離開焦家時他無力、無奈，與蘭芝一起奔赴黃泉時有些猶豫，但最終他還是追隨蘭芝而去，做出了最后的反抗。

對蘭芝和仲卿來說，他們?yōu)閻矍檫M行了不屈不撓的反抗，他們以死來抗爭，來捍衛(wèi)美好的愛情，尤其是蘭芝的額反抗更為徹底，從她身上我們看到了古代婦女為爭取婚姻自由而大膽反抗的思想光輝，使之成為古代叛逆精神的典范。

2.死亡的超越

詩中的悲劇主人公有著強烈的悲劇感受，蘭芝對生命絕望，對人生、愛情眷戀，這對矛盾痛苦的折磨著她，使她作出死的選擇。雖然死的念頭徘徊在蘭芝心理，但還有眷戀就是見到仲卿，而對仲卿來說有太多的顧慮，這種徘徊凸顯了主人公的悲劇感受，這是殉情的前奏，只有超越痛苦，才能獲得新生。

為什么作者要在最后用比翼鳥做結(jié)尾，這一方面表達了人們的美好愿望，一方面又體現(xiàn)了對死亡的超越意識。生、死本來就是一對孿生姐妹，生死相依是生命哲學的體現(xiàn)，死是一種超越，融入了宗教般的超然。作者采用比翼鳥作結(jié)尾，用美好的詩意化解了死亡的恐懼，表達了生命的欲望。詩的最后寫道在一片茂密的枝葉間，一對鴛鴦在仰頭鳴答。這種形象的意象增添了生命的光澤，煥發(fā)出奇異的光彩，使人想到生命另一種形式的再現(xiàn)。

總之，《孔雀東南飛》屬于典型的愛情悲劇，造成主人公悲劇的根源有很多，既有客觀原因，又有主觀原因，是多種因素糅合的結(jié)果。《孔雀東南飛》在古典悲劇史上有著特殊的地位，有著獨特的審美特征，蘊含著濃厚的悲劇意蘊。詩的結(jié)尾從合葬到和鳴的鴛鴦，這既象征著劉焦夫婦愛情的不朽，又象征著他們永恒的控訴。這一大團圓式的結(jié)尾，給全詩罩上了浪漫主義的色彩，這是正義力量在虛幻世界的持續(xù)反抗和發(fā)展。

注釋：

[1]魯迅. 《再論雷峰塔的倒掉》[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92頁.

[2]恩格斯.致斐#8226;拉薩爾[A].馬克思恩格斯選集：卷四[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4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