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商人》中的話語隱喻認知研究

摘要：隱喻觀是認知語義學中的一個重要理論觀點。在認知語義學中，隱喻不僅是一種語言表達方式，更是一種思維認知方式；通過相同的意象模式，隱喻的源領域和目標領域發生映射，幫助人們更清晰地了解外部世界和人的內心世界。本文通過分析《威尼斯商人》中的幾個人物言語中所用詞句的隱喻模式來分析他們所要表達的情感或揭示的主題，從認知角度來論證隱喻的本質和運行機制，以加深對隱喻的認識。

關鍵詞：認知語義學；隱喻；威尼斯商人；言語

傳統上把隱喻作為修辭研究的范圍。20世紀70年代，隨著當代認知語言學的興起，學術界出現了隱喻研究熱潮，語言學、心理學、符號學、哲學等學科都把隱喻作為研究對象。各種新理論層出不窮，其中以拉科夫和約翰遜為代表的認知語言學派的思想觀點對隱喻研究影響最大。隱喻是認知語義學概念化描述的一種理論方法；隱喻不僅是一種用于修辭的語言現象，更是人類認知世界的有力工具。隱喻是從一個范疇域向另一個范疇域的結構映射，即從“始源域”向“目標域”的映射。通常，人們是把較為熟悉的具體范疇域映射到不太熟悉的抽象的范疇域上，這樣便于對后者的理解。隱喻普遍存在于自然語言之中，反映了人類的抽象思維方式；它首先不是一種修辭手段，而是一種人類認知、思維的基本形式。正是有了隱喻，人們才能夠輕松認識復雜的世界，正確理解抽象概念以及我們以前未曾見到的新概念或從未聽說過的新表達方式，從而不斷擴展我們的知識（章宜華，2009）。

莎士比亞的戲劇作品中經常用隱喻的手法來表達人物尤其是主人公的情感或者暗示情節發展，《威尼斯商人》中就多次運用隱喻。本文旨在從劇中人物對話中運用的隱喻入手，對《威尼斯商人》進行隱喻探究，以驗證認知語義學理論中的概念隱喻理論，進一步加深對隱喻的認識。

一、認知語義學與概念隱喻

認知語義學是20世紀末興起的認知語言學的一個分支，其哲學基礎為體驗哲學，著重從認知角度來深入探討人類的思維、語言與身體經驗、與外部世界的種種辯證關系，研究語言與認知模式、知識結構，與神經系統、心理、生物基礎等之間的關系。

隱喻觀是認知語義學中一個主要觀點。要理解概念隱喻首先要從認知語義學中的經驗觀和概念觀說起，認知語義學從根本上來說就是解釋了概念如何產生、意義如何形成的問題。認知語義學的一個核心觀點就是語義是基于經驗感知的，正如Lakoff Johnson（1999：497）所說：概念是通過身體、大腦和對世界的體驗而形成的，并只有通過它們才能被理解。概念是通過體驗，特別是通過感知和肌肉運動能力而得到的。

意義反映我們共有的生物能力和我們作為在環境中活動的人類的物質經歷和社會經歷。按照Lakoff的看法，事物本身無所謂意義，意義不是一種事物，它是事物與我們發生的一種聯系。意義產生于在一定環境下對一類事物的體驗，意義與人們對客觀世界的體驗是緊密相關的。意義基于感知，感知基于生理構造（王寅， 2002）；認知結構和感知機制密切相聯，感知累積經驗，經驗是認知和概念形成的基礎，而認知和概念又在語言和現實之間搭建橋梁使事物獲得意義，這便是認知語義學的內涵。

而大腦中形成的認知是有其模型的，認知模型主要是意象圖式，最重要的語義結構是意象圖式結構。隱喻的心理基礎是意象和意象圖式在起作用，也就是說隱喻的兩個域之間之所以能發生映射，主要是因為他們之間存在著相同的意象和意象圖式（于瑩， 2008）。

二、《威尼斯商人》對話語句中的隱喻研究

隱喻發生的前提是兩個概念中語義元素的相似性，即本體與喻體以相似性為條件相互作用的結果。那么在隱喻的話語分析中，必定能找到本體和喻體的相似性，也就是源領域和目標領域的相似性，從而體會說話者要表達的意思，找到話語的認知意義。

首先來看一看劇中巴薩尼奧向他的好友安東尼奧求助借錢的表達：

In my school days， when I had lost one shaft

I shot his fellow of the selfsame flight

……

Or bring your letter hazard back again，

And thankfully rest debtor for the first.

這里巴薩尼奧用自己在學校里練習射箭的經歷來解釋向安東尼奧借錢的事情，委婉地請求安東尼奧給自己第二次機會。這段話中，安東尼奧說把第一支箭射得不知去向實際就是比喻他借了安東尼奧第一筆錢揮霍完了；而射出另外一支箭則比喻他還需要向安東尼奧借一筆錢。“看準了它掉在什么地方，就往往可以把那失去的箭找回來”是巴薩尼奧委婉地表達自己對揮霍掉第一筆錢的對策，那就是：請安東尼奧再相信他一次，也就是他說的 “but if you please to shoot another arrow that self way”；巴薩尼奧決心要從跌倒中爬起，從失敗中吸取教訓，找到自己失手的原因并以第二次投入為基礎收回自己從安東尼奧那里借來的成本。或者“or bring your latter hazard back”，也就是承諾至少會把第二筆借來的錢還給安東尼奧，他想讓安東尼奧看到他誠懇的態度。

這里為什么能用射箭比喻借錢呢？首先，射箭應該是當時社會民眾共有的一種經歷，他們對這個事情有自己的經驗和體會，他們知道射箭時失手的情況在所難免，不必苛責射箭人。以這樣的說辭來比喻借錢，容易讓債權人接受。其次，射箭和借錢這兩者之間的相似性是隱喻成立的必要前提。這兩件事情：都要冒一定風險而且不一定說收回便能收回。說到“冒險”，安東尼奧作為一個商人肯定是有過類似的經歷，做生意本來也要承受風險不可能處處順利，相似的經歷擺出來說明，就會讓安東尼奧產生共鳴更加理解巴薩尼奧的處境；作為親密朋友的關系，他也會盡全力幫助巴薩尼奧；讀者讀到這里，同樣能明白巴薩尼奧的心情和借錢的需要。

再看看女主人公鮑西亞調侃她的求婚者那不勒斯親王的一段話：

Ay that’s a colt indeed， for he doth nothing but talk of his horse……

I am much afraid my Lady his mother played 1 with a smith.

這段話中鮑西亞把那不勒斯親王比作一匹小馬，因為“he doth nothing but talk of his horse，”馬跟人一般來說是沒有隱喻共通性的，但是鮑西亞這里的話語中提到那不勒斯親王講話總是離不開馬這個話題，就不難讓人理解這個比喻的合理性：正如人們日常談話的時候總是以人為中心，那是因為人跟自己的同類打交道最多；而那不勒斯親王似乎跟一般人不一樣，他的話題總圍繞馬，就好像他跟馬才是同一類。領會了這一層意思之后，這句話中的隱喻充滿喜劇效果讓人忍俊不禁，莎翁寫劇的目的達到了；也讓鮑西亞以一個活潑俏皮、聰慧幽默的形象出現，使人印象深刻。

在第四幕中，夏洛克和安東尼奧在威尼斯法庭上對峙，巴薩尼奧苦苦勸說夏洛克請他放過安東尼奧，夏洛克卻說：What wouldst thou have a serpent sting thee twice？ “什么！你愿意給毒蛇咬兩次嗎？”夏洛克以“serpent”比喻安東尼奧，“sting twice”則比喻給安東尼奧第二次羞辱自己的機會。“serpent”這樣的意象具危險性，有基本常識或者經驗的人們都知道毒蛇是種冷血而又危險的動物，人們說起這種動物多半是害怕或者憎惡；這個隱喻中源領域是毒蛇目標領域是安東尼奧，以此作比能充分地反映夏洛克對安東尼奧的憎惡，同時也暗示他曾經遭受安東尼奧的侮辱和為難，是個受害者。

巴薩尼奧依舊寬慰安東尼奧表示自己會竭力救下他，而安東尼奧說：

I am a tainted wether of the flock，

Meetest for death， the weakest kind of fruit

Drops earliest to the ground， and so let me；

安東尼奧用“一頭不中用的病羊”比喻自己，說死是他的應分。之所以這么比喻是因為他了解夏洛克并且看出夏洛克非要置他于死地的堅決；他覺得此時自己的生命之火幾近熄滅，他沮喪甚至自賤。源領域中“不中用的病羊”映射到目標領域中此時處于絕境的安東尼奧，讀者便能體會到安東尼奧此時絕望的心境和劇中幾近到達沸點的戲劇沖突。后面“the weakest kind of fruit drops earliest to the ground” 則強調了這種絕望處境和戲劇沖突，這里把“最軟弱的果子”比喻成安東尼奧自己，“最先落到地上”比喻他想求個死得痛快的結局；“The weakest”不僅是指果子，也是指安東尼奧自己微弱的求生意志和期望。

從對《威尼斯商人》中人物語句隱喻認知模式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隱喻不僅是語言表達思想有效的手段，更是思維和認知的工具。人們正是從源領域來思考目標領域，通過他們熟悉了解的事物來探索陌生不理解的事物以及人物要表達的情感和暗示的主題。經過隱喻認知模式的分析和探究，人們不難看出《威尼斯商人》中人物豐富的情感和凸顯的個性。

參考文獻：

[1]Lakoff， G，Johnson ， M. Metaphors We Live By[M].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0.

[2]Lakoff， G. The Contemporary Theory of Metaphor[A]. in Ortony

（ed. ） Metaphor and Thought （2nd ed. ） Cambridge： CUP ，1993.

[3]Lakoff. G. M. Johnson. Philosophy in the Flesh—The Embodied Mind and its Challenge to Western Thought[M]. New York： Basic Books.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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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于瑩. 認知語義學框架下的隱喻研究[J]. 黑龍江教育學院學報，2008，（1）：124-125.

[7]朱生豪. 威尼斯商人[M]. 北京：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2001.

[8]章宜華. 語義認知釋義[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