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尤利西斯》之所以在世界文壇占據著重要地位,是因為這部小說代表了意識流小說創作的最高峰,書中運用了內心獨白、自由聯想、蒙太奇、夢境與幻覺等藝術表現手法,新聞體、戲劇體、教義問答體等文學表達形式,以及詞語變形、句式變化等,“在駕馭所有可表現的對象的過程中,沒有遺漏任何表現方式。”意識流小說的最高成就《尤利西斯》中的語言變異嘗試使得現代讀者的閱讀和審美習慣。本文從詞匯變異、語法變異、語義變異等幾個方面對《尤利西斯》中的語言變異的中文翻譯進行了分析與評價。
關鍵詞:尤利西斯;意識流;語言變異;翻譯
著名愛爾蘭作家詹姆斯·喬伊斯在完成長篇自傳體小說《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后,歷經7年完成了名作《尤利西斯》,故事講述了3個主人公18個小時的經歷,但是其內容卻涉及了柏林生活的百科全書式的各個側面。這部小說之所以在世界文壇占據著重要地位,是因為這部小說代表了意識流小說創作的最高峰,書中運用了內心獨白、自由聯想、蒙太奇、夢境與幻覺等藝術表現手法,新聞體、戲劇體、教義問答體等文學表達形式,以及詞語變形、句式變化等,“在駕馭所有可表現的對象的過程中,沒有遺漏任何表現方式。”
小說中采用非交際的心理語言創造性地描述人物語言階段較為清醒的意識,這種朦朧的晦澀語體有助于表現人物瞬間的意識活動,揭示人物非理性言語前階段的朦朧的混沌無意識活動,其在統一時間內表現不同時間或空間發生的事情和經驗,擁有無限的擴展性和巨大的凝聚力。詞匯變異、語法變異、語義變異、語域變異是《尤利西斯》中意識流語言的變異技巧,也是翻譯過程中譯者遇到的難題。
一、《尤利西斯》意識流語言詞匯變異
為了使表達人物的意識活動更為生動,使語言與人物的性格和特征更為符合,意識流作家往往創造一些新詞表達情感,獲得了意象不到的藝術效果。在使用詞匯時有時有意偏離英語構詞法的基本規律,突破語言常規的限制,造詞方式顯示了強大的生命力。喬伊斯筆下的復合詞摩肩接踵而來,具有極強的表意功能,給人以新奇而強烈的閱讀感受,使形象的塑造更為栩栩如生,情感貼切自然。發揮以過程中,譯者各顯神通,使用同樣富有表現力的詞匯是詞匯變異的特點在漢語中淋漓盡致地表現。
例如斯蒂芬見到送牛奶的老太太時的一段自由聯想:
原文:They lowed about her whom they knew, dewsilky cattle.(P12)
譯林:這些身上被露水打濕、毛皮像絲綢般的牛,跟她熟得很,它們圍著她哞哞地叫。(P42)
人民:它們圍著她哞哞地叫,它們熟悉她,這些閃著露珠絲光的牲口。(P19)
燕山:它們熟悉她,在她周圍哞哞地叫,綢緞般披著露水的牛群。(P344)
dew和silky在喬伊斯筆下足額和成為了一個簡潔明了形象生動描繪清晨奶牛毛皮被露水打濕后光滑柔順的富有新意的復合詞。“露水”和“絲綢般”這兩個意象都被3種譯本敏銳地把握,并試圖在譯本中忠實傳達。但3中譯本的處理方式仍然不盡相同,效果大相徑庭。譯林嘗試分開復合詞中的兩個意象,中心詞“牛”的前置定語顯得較長,原文中符合詞的簡潔生動的特點蕩然無存。人民和燕山則試圖尋找漢語中適當詞組表達原文復合詞含義。以原作內容與形式的關系作為評判標準,更為契合原作的精神。
二、《尤利西斯》意識流語言語法變異
喬伊斯筆下的文體是在不合常規的位置上使用恰當的詞語,每一個句子都在句法順序和創新形式之間覓求平衡,追逐“有限自由、有序中無序”的藝術效果。小說中意識流語言的基本形式是斷斷續續、飄忽不定的結構松散的單句、單部句甚至單詞句,它們真是反映著人物思維活動的規律。這種語法變異具體體現在《尤利西斯》中表現為句子表層結構的變異。
2.1 語序顛倒
意識流語言往往不顧句子中詞匯和句子成分的常規次序和合理位置表現人物的意識活動,句子表層結構常常是混亂的。
例如斯蒂芬由送牛奶的老人引起的一段自由聯想:
原文:Old and secret she had entered from the morning world, maybe a messenger. (P10)
譯林:神秘的老人,來自朝陽的世界,也許是一位使者。(P42)
人民:她老邁而神秘,從清晨的世界踱了進來,興許是位使者。(P19)
燕山:神秘的老人,從清晨的世界走進來,說不定是個使者。(P343)
通過斯蒂芬的觀察,老婦人出場。一個老邁而神秘的老婦人在清晨時分的晨曦中出現,在斯蒂芬眼中,雅典娜似的使者的聯想油然而生。這一句式雖然違背了傳統的語言規范,卻因此成為描述斯蒂芬心理過程的獨特魅力。
3種譯本都緊緊抓住了斯蒂芬觀察中的“老邁”和“神秘”,但是翻譯時處理卻都換成老太太本人,譯文中的主語分別處理為“神秘的老人”、“她老邁而神秘”、“神秘的老人”,一個標準的、合乎語法規范的句子替代了原文中的語序變異,顯然這違背了原文的創作意圖,使讀者誤認為這段意識流描述是斯蒂芬的正常的心理活動。
2.2 句法錯亂
意識流小說中,主人公不假思索地有感而發,內心獨白符合潛意識卻不合語法,尤其是人物神志不清時,更容易出現語無倫次的現象,表現在小說中便是句法錯亂。
例如:布魯在奧蒙德旅館酒吧里閑坐因聽音樂而回憶起與妻子莫莉初始的一段意識流:
原文:Full voice of perfume of what perfume does your lilactrees. Bosom I saw, both full, throat warbling. First I saw. She thanked me. Why did she me? Fate. Spanishy eyes. Under a peartree alone patio this hour in old Madrid one side in shadow Dolores shedolores. At me. Luring. Ah, alluring.(P226)
譯林:音域廣闊,香氣襲人。你的丁香樹,什么牌的香水。我看見了胸脯,兩邊那么豐腴,喉嚨顫抖著。當我初見,他向我道謝。她為什么……我呢?緣分。西班牙風韻的眼睛。此時此刻,在古老的馬德里……多羅勒斯……她,多羅勒斯,在中院兒梨樹下的陰影下。望著我。引誘著。啊,引誘著。(P498)
人民:圓潤嗓音芬芳什么香水你的丁香樹。胸脯我看見了,兩個豐滿的,歌喉中囀鳴。我初次見到。她謝我。她和我怎么?緣分。西班牙風韻的眼睛。獨自在梨樹下古老的馬德里院子里這時光一邊有蔭,桃樂絲,伊,桃樂絲。望著我。迷人的。啊,勾人心魄。
燕山:豐滿的音聲帶著芬芳你的丁香樹什么的什么香水的芬芳。你的胸脯我看見了,兩個豐滿的,歌喉鳴囀著。我初次看見。她謝我。為什么她……我?緣分啊。西班牙風情的眼睛。讀子在庭院的梨樹下有陰影的一邊正是此刻古老的馬德里桃樂絲她桃樂絲。望著我,引誘著。啊,勾魂攝魄的誘惑。(P608)
莫莉當時正在唱歌,音域廣闊,身上還有迷人的芬芳,布魯姆為她翻著樂譜。回想起來,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紛涌而至,猶如隔世的朦朧感。原文錯亂的句法結構是布魯姆混亂思緒的貼切表達。3個譯本對此混亂句法結構的處理大相徑庭。譯林將原文混亂句法明晰化,還添加了眾多的標點使意思更明確和易于理解,但是雖然為讀者提供了方便,卻也改變了作者的藝術手法。人民和燕山都在力爭保留原文特征的基礎上再現原文一度,幾個意象“嗓音、芬芳、香水、丁香樹”毫無邏輯地跳躍,恰如其分地再現了主人公的雜亂心緒。
2.3 句子成分重疊
意識流語言是一種反映人物精神活動相似于日常口語體卻又與之有別的無聲的心理語言,呈現出自由性、靈活性和隨意性的特點。由于表現的是人物對外界的直接反應,句子成分的雷同和重復,是意識流語言描繪主人公對句子缺乏周密組織的最好體現。
例如布魯姆坐在酒吧里回想與莫莉的初遇及相識的場景:
原文:My head it simply……Your head it simply swurls. Perfumed for him. What perfume does your wife?
譯林:簡直讓我頭暈。……簡直讓你暈頭轉向。為他而擦香水。你太太使用哪一種香水?(P496)
人民:我的腦袋簡直。……你的腦袋直打旋兒。而他而擦的香水。你妻子用什么香水?(P421)
燕山:叫我的腦袋瓜兒直。……你的腦袋瓜兒直打轉兒。為他擦香水。你太太擦什么香水?(P606)
布魯姆思緒混亂無序,句子成分隨意重復,句子殘缺不全,對人物思維狀況的描寫極為精確。“My head it simply……Your head it simply swurls.”句子成分的重復反映的是人物此時的思維變化流動,3種譯本無一例外的忽略了這種語言變異現象。譯林補全了句式的殘缺,句子成分的重復也消失了,人物的思維變得清晰了,違背了作者的初衷。而人民和燕山雖然保留了句子的殘缺句式但是卻忽視了句子成分的重復。為了再現人物思維混亂無序的狀態,同時強調句子成分重疊的作用,筆者認為此句可以翻譯為:“我的腦袋瓜兒它簡直。……你的腦袋瓜兒它直打轉兒。”
三、《尤利西斯》意識流語言語義變異
意識流語言的語法變異主要影響了句子的表層結構和表現形式,而語義變異則影響了句子的深層結構和內部含義。
例如斯蒂芬在小說開頭的一段意識流:
原文:Her eyes on me to strike me down……No mother. Let me be and let me live.
譯林:她兩眼盯著我,想迫使我下跪。……不,媽媽!由著我,讓我活下去吧。(P38)
人民: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要把我按下去。……不,母親!放了我,讓我生活吧。(P14)
燕山:它的眼睛盯著我,要把我擊跪下去。……不,母親。就由我這樣吧,讓我生活下去吧。(P338)
斯蒂芬由于母親臨終時拒絕下跪祈禱,這一天一大早就被母親的幽靈纏繞,心中惴惴不安,惶惑不已。“No mother”是他一種本能的吶喊,發自肺腑的吶喊,這一方面由于他對母親幽靈的纏繞無法擺脫,另一方面又急切地尋求自由與新生。此刻意識處于混亂中,因此語義產生混淆和模糊。“No mother”無非以下解釋:(1)不,母親;(2)沒有母親;(3)不要母親。人物感情的轉移引起了語義變異,影響了句子的深層結構。3中譯本理性地選擇了保留原有句式表層結構,留給讀者領會和理解語言深層結構和語義變異的空間。
結束語:“翻譯應該進最大可能保留原文‘真,而未經雕琢的地方應由譯者巧妙升華,從而把粗糙的原材料轉化為壯麗詩篇。”喬伊斯在小說創作語言和形式的創新和變異極為大膽,意識流語言的使用是原文“真意”是翻譯中最難表現的,因此應為譯者和讀者所關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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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歷:屈仁雄(1971-),男,四川廣元人,畢業于四川師范大學,現就職于四川信息職業技術學院,研究方向:高職教育、英語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