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兆吉
【摘 要】當傳統媒體已無法構建公共領域時,具有匿名性、并使公眾參與討論熱情高漲的網絡,是否能成為新的公共領域,卻仍是未知之數。本文對此進行了探討。
【關鍵詞】互聯網 政治討論 公共領域
資產階級公共領域是哈貝馬斯提出的一種理想,意指如公共意見等能夠形成的社會生活的一個領域①。它介于私人領域和公共權威之間,是一種非官方公共領域。它是各種公眾聚會場所的總稱,公眾在這一領域對公共權威和其他共同關心的問題做出評判②。
一、傳統媒體很難承擔公共領域的責任
由大眾傳播引領的社會公共意見在為公共領域服務的時候,遭遇了市場與民主準則的沖突。政治家的利益與媒體應有的作用難以調和,使得為公共領域的討論所提供的信息被扭曲。政客希望能控制信息的傳播,而互聯網在挑戰傳統媒體地位的同時,也是政黨引導輿論形成過程中的一個挑戰③。
在大眾傳媒迎合消費者的情形下,文學的公共領域消失了;在商業、政治等因素的干預下,大眾媒體不再是民意自由表達的渠道——哈貝馬斯寄希望于大眾傳媒承擔公共領域的愿望落空了④。
二、網絡成為公共領域的可能性
當學者們開始關注這個話題的時候,最初的觀點以積極態度為主。網絡使公眾參與討論的熱情高漲,并且不受一些因素影響的結果似乎都支持了以計算機為媒介的網絡討論能夠幫助公共領域的建立。
麥克勞德通過實驗證實,相比面對面的交流,人們在借助電腦進行的交流時表達自己觀點的意愿更強,這與借助計算機進行交流時所具有的匿名等特點有關。由于人們具有被孤立的恐懼心理,故而不愿表達自己的觀點。電腦交流的匿名、線索信息較少等特點可以減少這種恐懼,而面對面則會增加這種恐懼⑤。
Postmes 等人發現,借助計算機進行的溝通預示著打破社會邊界,將個人從社會影響、群體壓力和身份地位中解放,這與面對面交談中形成的權力情形有所不同⑥。
網絡作為一個公共話語空間,為普通公眾參與社會公共事務提供了一個相對開放、平等的渠道,為公民進行政治參與提供了一種新途徑,哈貝馬斯對于網絡在充當社會的公共領域方面的作用,似乎持一種謹慎樂觀的態度⑦。
三、網絡承擔公共領域責任的不足
人們希望網絡能夠幫助人們自由而平等地參與政治討論,但事實并非如此。數字鴻溝是第一道阻礙。Steffen Albrecht等人評估了那些在普通政治討論無法發出自己聲音的人,通過網絡是否能夠平等地參與討論。他們分析了在線政治討論,究竟是哪些人參與,又是哪些人的觀點得以發表。其結果是,技術精英、社會經濟學資源豐富的人,參與政治討論的可能性更高。如果不是嚴重失真,在一些重要方面,如討論或辯論的質量,在線討論與離線討論并沒有太多區別。那些以為在線討論促進民主的樂觀看法,在觀察了真實的在線討論后遭到了質疑⑧。類似的,Postmes研究發現,雖然通過網絡的討論使我們有機會穿越社會界限,但矛盾的是,它也可以使這些界限獲得更大的力量,特別是當參與討論的人員定義自我并產生群體認同時。
雖然網絡的匿名性使得人們更樂于參加討論,但同樣由于網絡溝通的匿名性,也容易導致參與者失去社會責任感和自我控制能力,引發一些情緒化的輿論或非理性的公共輿論⑨。除此之外,相對于面對面的討論,就Baek研究中的實驗對象而言,網上討論吸引更多思想上的溫和派,產生更多的負面情緒,產生共識的可能性更小,最終導致政治行動的可能性也更小⑩。
以往研究認為,由計算機創造的網絡空間,可以提供獨立于國家和經濟利益的理性批判性話語的網站,從而延伸公共領域。在此觀點下,Dahlberg等人進行了批判分析,認為在許多網上論壇,確實有許多充滿活力的立場交流與合理的批評存在。但是,也有一些限制公共領域通過網絡延伸的因素。這些因素包括日益增加的國家和企業利益的殖民化網絡空間,自反性不足,缺乏聆聽他人意見的尊重,核實他人所宣稱的身份和提供的資料的困難,網上政治論壇并沒有包含所有人,話語統治于某些個人或群體⑾。
此外,Gripsrud等人認為,網絡構成公共領域的可能性被夸大了。在線政治討論并不會直接轉換為公共空間的組成,事實上,這些媒體的一些特征還有可能影響我們的行為,阻礙廣泛與平等的參與,而這些是公共領域構成的關鍵因素⑿。
類似的,Papacharissi等人總結到:第一,基于互聯網技術的數據存儲和檢索功能,使得信息成為了政治討論的必須條件,缺少信息則無法進行討論。信息獲取的不平等和新媒介素養的差異使得虛擬領域的代表性大打折扣。第二,基于互聯網技術,使在遙遠的全球各地的人與人之間能夠進行討論,但也經常使政治話語碎片化。第三,鑒于全球資本主義的模式,基于互聯網的技術有可能會適應當前的政治文化,而不是創建一個新的。互聯網和相關技術創建了一個新的政治導向談話的公共空間,而這個公共空間是否超越了公共領域則不是由技術本身所決定的⒀。
當然,還有學者從發展公共領域的概念出發,通過理論框架的構建來闡釋新媒體對社會的重要性⒁。但一個結果已經初顯:新的技術為公眾在政治領域的活動提供信息與工具,但新的公共空間并不等同于公共領域⒂。
“籠統地說網絡是一種新興的公共領域是欠妥當的,在實踐中也是無法實現的。但是,在網絡的一些空間中建設公共領域,又是可能的。”彭蘭指出,網絡并不能使所有公民的自由表達具有平等的影響力,也不必然帶來公民的理性,但是網絡仍具有貢獻,因為它提供一種新的協商途徑,并可能在實踐中不斷形成、修正協商機制,而這個過程有助于提升公民民主參與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逐步增強公民的政治參與理性⒃。
盡管新媒體要構建真正意義上的公共領域還有諸多難題,但如熊澄宇教授所說,新媒體培育了公民意識,將民主、平等、自由等理念帶到現實社會中,推動了公民社會的發展成熟。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幫助人們在虛擬社會中探索構建理想社會的可能性⒄。盡管難以構建真正意義上的公共領域,網絡在政治民主的進程中的作用仍值得肯定,只要我們不去無限夸大它⒅。□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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⒀Papacharissi, Z. The virtual sphere:The internet as a public 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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⒁⒂⒅Downey,J.,Fenton,N.Ne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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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c sphere[J].New Media & Society,2003,5(2):185-202
(作者: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設計學院新聞與傳播專業研究生)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