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黎族織錦中基本紋飾圖案探究

馬曉銘 (海南大學藝術學院 海南海口 570100)

海南黎族先民早在距今5000多年的新石器早期就創造了原始的審美文化樣式，其中以紡、染、織、繡工藝為特征的織錦技藝已被收入我國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被認為是黎族文化中的“活化石”。

黎族織錦在技藝特色上顯得珍貴和神奇，“黎錦光輝艷若云”就是古人對黎族織錦工藝的精美所發出的由衷贊美。而在顯性藝術領域中，黎族織錦中所承載的紋飾造型不但具有遠古藝術的神秘感和古拙美，同時在造型特征上也兼具難以比擬的現代審美特征與特殊的文化內涵。

黎族織錦紋飾具有非常重要的歷史符號傳承價值，黎族沒有文字，在母系特征的傳承過程中，黎女只能口口相傳，靠背頌各樣的編織口訣或在紙張上畫出紋飾圖案來記錄和學習黎錦紋飾的編織工藝。在這些深具代表性和符號性意義的圖案以及內在含義當中，更需要對其進行細致的歸類，以便得到更好地理解和使用。

圖一 人物紋

圖二 動物紋飾

常見基本紋飾有如下幾類：

一、人物紋類

人物紋是黎族先民對祖先崇拜與自身神秘屬性的解讀。在眾多的人物紋飾當中，關于黎族創世的“大力神紋”和關于生育的生殖紋樣無疑是具有代表指向的。這些紋飾一般都呈現出左右對稱的造型樣式和夸張隱喻的象征性特征，所表現的人物往往正面橫向伸臂弓腿作“天”字形樣式，這樣的表現具有雙層的內在含義：一方面是人們為了永遠紀念先人創世帶來的豐功偉績，一方面則象征著吉祥如意和保佑大家平安的意思。正因為此，黎族織錦藝術的紋飾表現就往往織造成一排排連續的人物紋樣，這其實恰恰寓意了黎族民眾的人丁興旺、六畜平安和子孫幸福，同時也借此保佑黎族后代的福祉。

二、植物紋類

黎族織錦的紋飾中，植物紋類出現的特別多，但一般都將植物紋類的紋飾作為輔助紋樣使用。在植物紋飾中，大量出現的如神樹紋、葉脈紋、幾何花卉紋、花枝紋等，這些紋飾通常都和他們居住在熱帶雨林，經常感受萬物生長與變化有關。植物類紋飾造型大多采用基本的幾何紋飾進行對稱排列，簡潔素雅，相互之間具有很強的裝飾意味。植物紋類紋飾通常都采用紅色或者黑色作為圖案的底色或者是基本色調，再搭配上白色和黃綠色的紋飾變化，給人美好的寓意和審美享受。

三、動物紋類

動物是生活中常見的類別，在黎族織錦紋飾中，這種和人類生活休戚相關的生靈也被不斷地運用到審美當中。其中運用較多的有以下幾種：

1.蛙紋:黎族織錦紋樣中最令人矚目的就是蛙紋，它是黎錦中最基礎的紋飾，來源于生殖崇拜，因青蛙具有很強的繁殖能力，蛙紋則被視為圖騰紋飾深受黎族人崇拜，它又被叫做祖宗紋飾，因黎錦中的許多紋飾都以蛙紋作為基礎紋飾拼合而成。黎族人將各種艷麗的蛙紋紋飾織繡在黎錦上，祈求能保佑人們四季平安，五谷豐登，反映出黎族人對圖騰的崇拜與對生活的美好向往。

2.鳥紋：黎錦圖案上的鳥紋是極為普遍的，鳥紋在黎錦紋飾中占有一定的地位。鳥是森林中綠色生命的象征，雨后林中必有鳥兒歡快的叫聲，寓有雨過天晴及美好事物的降臨。其中喜鵲常作為婚姻喜事的吉祥物，人們認為它具有感知預兆的神異本領，把喜鵲紋樣織繡在黎錦上，寓意非淺。

3.牛紋：黎族人十分崇拜牛，因為牛是社會生產力的主力軍，能為人們創造豐富的物質財富。牛紋便象征著權利和財富，因此黎族織錦紋飾中經常采用牛紋作為裝飾紋飾，寓意著對豐收的企盼，并希望牛的靈魂會同氏族一樣同存、永不熄滅。

4.羊紋：黎族織錦中的羊紋和甲骨文中的羊字在形象上十分相似，它是從象形文字的羊演變出來的。羊本身為吉祥物，羊紋圖案形象生動，紋飾簡單，羊紋含有吉祥的寓意，人們認為將羊紋織繡在黎錦紋樣中會帶來好運。

5.鹿紋:黎族民間將鹿視為“仁獸”，它也是長壽的象征，鹿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黎族織錦中的鹿紋紋飾，多為對鹿紋、雙鹿紋，或以二方連續的方式出現的鹿紋等，紋飾形象生動活潑，富有跳躍之動感，圖案構圖自然嚴謹，色彩艷麗，風格獨特，它不僅具有強烈的裝飾性美感，而且還具有美好的象征意義，是吉祥、幸福、平安的代名詞。

四、圖騰紋飾

龍被黎族視為最偉大的吉祥物，是圖騰崇拜的代表。它的出現象征著天下太平，是古代傳說中的神異動物，龍的象征意義包含著多層。龍象征太陽升起的地方即東方，把龍紋織繡在織錦上表達了人們對幸福美好和吉祥如意的向往，同時寓有龍的傳人之意，被黎族人視為祥和的象征。

五、幾何紋飾

黎錦紋飾多是由抽象的點、線、面等形式組成，造型簡潔，大方，具有現代圖案的造型特征，這些幾何紋飾在黎錦圖案中主要用來做邊飾，可以增加圖案的視覺美感，豐富黎錦紋飾的內容。

六、漢文字紋飾

黎族沒有文字，這些傳自上古的黎錦紋飾藝術符號是通過口口相傳、言傳身受和“母傳女”的母系氏族特征傳承延續至今，漢字紋飾的出現是與漢族融合后受漢文化的影響而形成，多出些福、祿、壽等字樣，表達人們對幸福生活的追求與健康長壽的美好愿望。

圖三 漢字紋飾“福”

圖四 婚嫁紋飾局部

黎錦圖案中的紋飾多以蛙紋及蛙紋組合的人物紋飾為主，搭配植物、動物紋進行排列組合，組織成具有故事情節的生活場景，多以婚嫁、耕作、舞蹈等場景為編織對象。古老而神秘的黎錦紋飾向人們展示著黎族獨特的生存姿態和生活方式，并將這種古老文明傳承至今，對于研究黎族歷史文化具有十分重要的參考與借鑒價值，通過黎錦中的紋飾符號揭開黎族古老而神秘的面紗。

黎族是一個勤勞勇敢的少數民族，在人類文明的發展長河中，黎族創造了堪稱奇跡的文化和藝術詩篇。黎族最值得稱道的是：人類經過工業文明和科技創新之后，大多數地區已鮮有原始的生存方式保留。然而，海南黎族卻仍保留以獨特的生存姿態和生活方式，使得人類由史前文明時期就出現了的文化特色和技能符號在現實中傳承至今，黎族織錦以及織錦紋飾所體現的古老文明與現代存續方式對于我們研究中國文化和民族精神，具有十分重要的歷史地位和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