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涉外保函索賠案件的思考

文/陳雅楠 編輯/韓英彤

對涉外保函索賠案件的思考

文/陳雅楠 編輯/韓英彤

受益人同時提交不延即付請求和索賠函的情形較為少見，URDG458也未對這種情況進行明確規范。對此銀行需結合國際銀行操作實務妥善處理。

案例回顧

A公司與國外B公司簽訂采購合同。應A公司（申請人）的申請，A銀行信開出具了一筆以B公司為受益人的履約保函，擔保A公司履行采購合同下的義務。保函適用URDG458。

A銀行于2015年3月31日簽收了受益人通過其銀行寄送的索賠文件，包括：

1.交單行面函（出具日：2015/03/25）

2.受益人致A銀行的不延即付請求（出具日：2015/03/01）

3.受益人致交單行要求其傳遞索賠函的函件（出具日：2015/03/25）

4.受益人致A銀行的索賠函（出具日：2015/03/25）

A銀行收到索賠文件后立即通知申請人。對此，申請人表示，雙方對基礎合同的執行出現糾紛，希望A銀行在保函下盡量拒付。

2015年4月1日，A銀行完成索賠審核，認定不延即付請求不符、索賠函相符。此時申請人希望爭取受益人同意用保函延期代替賠付，并要求A銀行中止付款，同時出具保函延期修改的草本。A銀行出具了相關草本并提示申請人，由于保函下存在相符索賠，若受益人接受以延期代替賠付，還須要求其盡快撤索，否則銀行仍需對外賠付。

2015年4月24日，申請人向A銀行反饋稱，未能與受益人就保函延期達成一致，A銀行遂于當天按索賠函指示完成了對外賠付。

案例分析

焦點一：同時收到不延即付請求和索賠函如何處理

本案中，A銀行在一次收單下同時收到了不同出具日的不延即付請求和索賠函，由此引發兩個問題：一是兩者是否都要審核；二是兩者的審核結果將如何影響整個索賠的審核結果。

URDG458第9條規定，“擔保人應合理審慎地審核保函項下規定和提交的包括索賠書在內的所有單據，以確定其在表面上與保函條款是否一致”，而不延即付請求和索賠函都是索賠書，因此擔保人應對兩者均進行審核。需注意的是，無論出具日如何顯示，原則上都應從索賠書收到之日，即2015年3月31日起算審單和付款時限。具體到本案例中，由于發生了同時收到兩份索賠書的特殊情況，在兩者都相符時，中止付款或對外賠付的起算時點還應根據以下三種組合方式進行分析判斷：

1.若兩者均不符，擔保人應在保函和URDG458規定的時限內對兩者進行拒付。

2.若僅有一個相符，擔保人應在拒付不符索賠的同時，針對相符單據按保函及URDG458約定的程序處理：僅不延即付相符時，根據URDG458第26條的規定先中止付款，以使各方有合理時間就保函延期達成協議，若最終未按要求延期，則安排付款；僅索賠函相符時，依保函規定賠付。本案為不延即付不符而索賠函相符的情形。

3.若兩者均相符，考慮到兩個索賠雖然出具時間有先后，但受益人并未表明廢棄其中較早的，且是同時寄出，因而使得擔保人無法準確判斷受益人之本意。對此，擔保人應毫不延遲地向受益人發函，要求其確認兩者中哪一份為其真實意思表示，并表明銀行將待其相關意思明確后才開始處理，且受益人需自行承擔由此導致的延遲付款所產生的一切損失。待受益人回復后，擔保人再根據其進一步指示處理其要求。

焦點二：如何認定“表面相符”

本案中，保函規定受益人索賠時需提交“聲明賣方違約”的書面索賠紙質原件，保函定義“違約”為：“賣方未能依據合同履約、不履約或不完全履約，延遲交付、疏忽、不作為、錯誤或過失”。基于上述規定，對什么樣的索賠聲明才可視作相符索賠，申請人與A銀行存在分歧。

受益人在索賠函中聲明，“A公司未按合同完成供貨且未能履約”，在不延即付請求中聲明，“A公司未按合同完成合同義務”。對此申請人認為，受益人在兩份文件中均未采用與保函條款完全一致的表述，應視作不符點；而A銀行則傾向于從單據內容的實質涵義是否滿足保函條款和URDG458的規定來判斷是否相符。按照A銀行的觀點，從保函條款看，保函中“違約”的定義籠統地概括了申請人各種違約情況，因此只要受益人索賠時聲明了違約即滿足了保函要求；而從URDG458規定看，其第20條規定，“受益人索賠時需隨附一份書面聲明說明：i.申請人在相關合同項下不履行其責任；及ii.申請人有何種違約”，而受益人的索賠函不僅聲明了申請人違約，也說明了具體違約內容，故索賠函完全符合保函和URDG458的要求，應為相符索賠。對于受益人的不延即付請求，因其僅描述了申請人違約而未按URDG458的規定聲明具體違約方面，故銀行認定為不相符索賠。

焦點三：受益人更名是否影響索賠審核結果

本案例中，保函開立時受益人名稱為“B Vessels Limited”，且從未做過受益人更名的修改。受益人索賠函簽字處顯示名稱為“B Limited”，索賠函抬頭顯示為“B Limited（Formerly B Vessels Limited）”。對此，申請人曾提議將此作為不符點。但A銀行認為，根據URDG458所確定的“表面相符”原則，只要索賠文件表面看上去是由保函受益人出具即可；而本案例中索賠函抬頭已明確表示B Vessels Limited是其曾用名，足以達到辨明出具方的目的，故不能將其作為不符點。

案例啟示

一是要明確不延即付請求也是索賠請求，應按索賠規定加以審核。當受益人認為申請人在合同下違約時，即有權在保函下直接索賠；但基于維護雙方關系等考慮，受益人也可能會同意將延期作為索賠的替代性選擇，從而向擔保人提交一份不延即付的請求。需要明確的是，不延即付請求和索賠函一樣，都是獨立的索賠請求，保函和慣例對索賠的規定完全適用于不延即付。因此，擔保人應根據相關的索賠通知義務、索賠審核標準和審單時限等規定，對不延即付請求進行處理。還需要明確的是，只有在確定不延即付請求是相符索賠后，才有可能產生后續的中止付款期間和延期或賠付的選擇。

二是要綜合判斷不延即付和索賠，明確提示延遲付款損失的承擔責任。保函實踐中，受益人同時提交不延即付請求和索賠函的情形較為少見，URDG458也未對這種情況做出明確規范。鑒此，銀行需結合國際銀行操作實務對此進行妥善處理。而在處理此類案件中，擔保人向受益人要求意思澄清的過程，和申請人對擔保人的訴求都可能導致針對相符索賠的延遲付款。在保函條款沒有對中止付款時限和對外賠付時限進行明確約定，且URDG458對上述時限僅規定為“合理期間”的前提下，銀行應區分不同情況，提示申請人或受益人承擔延遲付款產生的損失。

在不延即付請求相符但索賠函不符時，由于相符的不延即付請求給予了申請人與受益人“合理的”時間達成關于保函延期的協議，此時產生延遲付款的風險較低。

在不延即付請求不符但索賠函相符時，若申請人仍欲以保函延期化解立即賠付，并指示擔保人與受益人溝通，希望受益人可以接受保函延期的，擔保人則應在向受益人發函的同時要求申請人做如下書面承諾：如受益人不接受延期，需承擔原有的對外賠付責任，并需承擔受益人可能索要的由于延遲付款產生的各種損失。

在不延即付請求和索賠函均相符時，擔保人需先洽受益人確認其真實意思表示，并表明，擔保人后續的中止付款或對外賠付義務從意思明確之時開始；同時向受益人明確提示：同時寄送兩份索賠導致的延遲付款的責任將由其自行承擔。

三是要妥善處理申請人的抗辯，堅持獨立審單原則。在銀行獨立保函項下，擔保人僅依照保函和適用慣例審核受益人的索賠，不介入申請人與受益人之間的基礎合同糾紛，也無需審查申請人是否真實違約。在申請人單方面辯稱與受益人存在合同糾紛，希望銀行協助拒付的情況下，擔保人應根據保函和適用慣例，認真分析申請人所提不符點是否成立。如擔保人認為受益人索賠相符，應做好與申請人的溝通工作。

四是要橫向參考其他相關慣例，作為適用URDG458未盡事宜的補充。新開保函建議適用URDG758。即使適用URDG458的保函，在進行索賠審核時也可以參考URDG758、ISP98等國際慣例以查漏補缺。本案例中對國際慣例的參考，主要體現在在判斷相符索賠時，索賠內容無需與保函規定完全一致的依據方面。URDG458明確了擔保人承擔付款責任以受益人提交的單據與保函規定表面上一致為前提，但并未明確何種程度的一致才視為“表面相符”。而URDG758 19.b款和UCP600 14.d款則均表明，單據的內容無需與該單據的其他內容、其他要求的單據或保函/信用證中的內容等同一致，但不得矛盾；ISP98 4.9 c款也規定：“只有在備用信用證通過‘引號、大寫、附樣或格式指定附件’等形式規定了某措辭，并規定單據應包含‘完全一樣’或‘同一’的措詞時，受益人提交的單據中的相關措辭才必須與備證中約定完全一致”。由此可見，國際商會也傾向于認為“表面相符”并不需要每個字眼完全一致，只要表達了相同意思，且不與保函內容沖突即可。

作者單位：中國銀行國際結算單證處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