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葉廣芩小說《狀元媒》是帶有濃厚家族自傳色彩的一部長篇小說。文本塑造了一系列生動的人物形象,這些人物形象折射出了歷史和時代的變遷,包含了生命哲學的因子。體現出了濃厚的家族觀念,同時通過人物形象的塑造和對比,也反映出傳統文化和價值觀念的變異,從而也有了對復雜人性的探尋。
[關鍵詞]狀元媒;人物形象;傳統文化
《狀元媒》本是源于京劇的一個傳統劇目,狀元歷來就很稀有,而小說中的狀元又是中國歷代王朝中的最后一個,因而就更加難得,而這樣稀有難得的事情卻發生在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人身上?!拔摇钡摹澳赣H”,南營房窮人家的一個丫頭,用現在的標準來看,屬于家境貧寒的大齡剩女,即便長得漂亮,也不可能和狀元扯上關系,婚姻由狀元做媒更是稀罕,這就在情節上占了先機。葉廣芩小說的趣味性從未減少,這也是好的小說的重要標志之一,能夠緊緊抓住讀者的心。
古代窮人家的女子嫁入侯門,我們可以在傳統戲曲和古裝影視中窺得大概,然而“母親”和金四爺之間的生活或者說“母親”嫁到金家后的生活卻別有一番境況。
用作者自己的話說,《豆汁兒記》、《狀元媒》等寫的是自己家族的舊事,因而小說中有著自家親人的影子,有著親情的微溫[1],這篇小說著力點仍在寫人,通過幾代人的跨越,對一個大家庭中不同人物命運的書寫,牽出了各個時代的世相萬千[2]。因此小說中的人物形象也蘊含了深厚的哲學意味,反映出時代和歷史的變遷,也包含了對傳統文化和當代價值觀念的一些思考。
一、人物形象所折射出的歷史變遷
《狀元媒》一書中記敘的事件時間跨度比較大,從清朝末年到當下,而這一跨度主要也是由幾個人物來完成的。先是“我”的“母親”一代,由“母親”的身世牽帶出了當時清末的社會狀況。在第一章,我們可以看到一個老朽了的封建末期的中國社會,最后一個狀元,德國人的起士林等,以及后來章節中貫穿的老太后、宮女、太監的故事等等,后來是清政府沒了?!叭恪钡却砹烁锩囊淮瑫袑@一人物形象的塑造一直是側面映襯的方式,從“我”的觀察中,讀者依然能感受到當時戰爭的硝煙和烽火。之后便是知青一代,體現在文中“五姐”去看合唱團一節。再往后是文革大事記,這個時候的“我”已經懂事了,而作家本人對于知青下鄉和文革時代的經歷又是極深刻的,這一部分自然寫的十分真實和耐讀,而其中牽帶出來的人物如善良重義的莫姜和打著造反旗號恩將仇報的劉大貴的兒子都具備了時代人物的典型性。
小說的部分內容也涉及到了當下,折射出了時代變遷、價值觀的多元化。博美這一人物形象在當下不乏其人,但是這樣的事情放在金家又是絕對不容許的。莫說當下,就是以前在允許納妾的時代,“我”的“母親”都要遠赴天津找媒人論個清楚。“我”這一代聽到兒子提到“小老婆”幾個字也是難以入耳,而博美竟是心甘情愿給一個比自己大二十八歲的老頭子做小。這種“變異”讓“我”不由地感慨:“年輕人,你缺了點什么……”博美和“母親”的故事,跨越了漫長的時間,折射出來兩種不同的價值觀,而作者取舍的態度不言而喻。這種通過歷史跨度塑造不同的人物,形成立體化的情節結構。也是對社會歷史的一種縱向觀察。包含著對一個家族滄桑變化的頗多感慨?!斑@種縱向的、在歷史風云變幻中展現人性”[3]的方式非具有深厚生活閱歷和積淀的作家所能為。
二、人物形象所蘊含的哲學意義
1.生命意識無處不在
所謂世事如棋,天道無常?!稜钤健返恼那懊嬗小短庸佟罚ù颍┮还?,里面可以說概括了作者對人生對命運的一些感慨。幼時看《跳加官》,后來“我”的經歷真的如戲里所言。“總覺得有種宿命在里頭,人生為名為利,為生存為尊嚴,細細思量,終沒跳出加官的囊括?!庇忠蛟诮K南山下看康有為弟子對聯“存心邪僻任爾燒香無點益,持身正大見吾不拜又何妨。”從而想到眾生們五彩斑斕的內心世界。
代序可以說是對全書要義的一個總括,算是楔子也奠定了閱讀的基調。人世間的事情大抵如此,兜兜轉轉,有些東西走得再遠也割不斷聯系。
葉廣芩的小說很耐讀,在《狀元媒》中的表現倒不是結構技巧或者敘事方式,更多的則是人物形象的感染力。小說中很多人物形象都具備了“確定性與不確定性的統一”。比如,我的“母親”,小說中她的身份本來是很確定的,她是南營房的窮丫頭,后來嫁入金家做續弦的太太。同時這一形象的意義又遠不止于此,蘇雪林曾經評價過沈從文的湘西系列,是給頹敗的中華民族注入鮮活的野蠻人的血液。而“母親”和金家的結合,讓金家起死回生,恰恰也具有了如上面所說的意義。從大的方面來講恰如民族之間的融合與再生。
2.對善惡忠義的大力宣揚
“老姐夫”和張文順之間的情義,以及宮女莫姜身上體現出來的忠心和善良。這些都是中國傳統文化宣揚的精髓?!袄辖惴颉钡奶幨缿B度很有道家風范,一點都不像清華數學系畢業的,例如他練就道家的辟谷,和五姐無法正常生活下去的婚姻以及所謂“模糊”的人生觀等。他在金家順其自然、沒心沒肺使他像神仙一樣地活著。張文順很懂禮節,且知恩圖報,他對“我”和“老張”的態度,反映出他既有自知之明,又有知人之智。對“老姐夫”“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的報答方式,都反映出這是一個靠譜的人。
3.人物性格的對立統一
魯迅曾說自《紅樓夢》以來,傳統的寫法都被打破了,小說中的人物突破了“好人一切皆好,壞人一切皆壞”的類型化規律[4]。在文本中青雨這一角色,他在準備赴死之前一直是軟弱和身不由己的,這個人物因為愛好和“供養家人”而淪為日本人的娛樂工具。這一人物形象和李碧華《霸王別姬》里的程蝶衣有著驚人的一致。他們都因為極度的喜歡某一藝術樣式而在最開始的時候遷就了政治取向。青雨的爸爸在世的時候,他出入日本人聚會的高級場所,如果不是“七舅爺”的死,親人們可能都會一直遠避他,也很難預料他最終的結局。而恰恰是“七舅爺”的死成全了這一人物形象的悲壯。他最后穿著標準中國男人的服裝端著機槍掃射日本人的舉動終于讓他回歸了金家。從某一程度上恰是親情喚回了這個迷失的金家孩子。在暴露人性弱點的同時,也展現了人間親情對人性被異化的抵抗力[5]。
三、人物形象所體現出的家族觀念
葉廣芩的小說中,有一部分題材大概可以用幾個詞語來標注其特征:舊時代、大家族、溫情。
《狀元媒》寫的也是一個大家庭的故事,盡管這個家庭在長輩(“母親”)一代已然融入普通勞動者的角色,晚輩(“博美”)也開始浸染了當下時代的某些價值觀。但是這個大家庭的核心價值觀還是“仁義禮智信”的傳統指導思想?!澳赣H”初入金家時頗經歷了一番曲折,當她知道她嫁過去是填房并且還要做一群孩子的后娘時,她的反應是很激烈的,但是當她最終入主金家之后,她卻也能做到一個相夫教子、勤儉持家的傳統女子該做的一切,并且對待那些金家前女主人留下的孩子視如己出,將金家各方照顧得妥妥帖帖,真正做到了一個大家庭里女主人的標準?!澳赣H”是如此,“老姐夫”這一人物身上體現的也是如此,離婚的“老姐夫”儼然已經成為了金家的一員。而下人莫姜更是自從踏入金家的那一天就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家,至死都在維護金家的尊嚴和利益。這在葉廣芩家族系列的其它小說中都有相似的體現。
我們從這些家族題材小說中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大家庭里面的溫情,盡管這些溫情因為家族走向沒落而夾雜了濃濃的傷感和無奈,但是依然讓人體會到了“故園春夢總依依”的美好。
注釋:
[1][2]何向陽: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葉廣芩新家族系列中篇小說[J],北京:文藝報·周二版,2009(16).
[3][5]郭昱晨:史縱深與橫截面的探索——淺析葉廣芩與張愛玲小說的人性開掘[J],曲阜:現代語文,2010(11).
[4]魯迅:中國小說的歷史變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參考文獻:
[1]葉廣芩:狀元媒[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4).
作者簡介:王乃芳,女,河南衛輝人,中國現當代文學碩士,重慶水利電力職業技術學院基礎部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