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時代公眾人物名譽權問題研究
劉青楊
(黑龍江大學 法學院,哈爾濱 150080)
[摘要]在新媒體時代,公眾人物是指因其個人行為、社會行為、職務行為被公眾廣泛知悉,從而對公眾行為與社會運行產生一定影響的人。同時,公眾人物的名譽權產生了輿論監督權存在更高的濫用風險、權益與義務對等的問題更加虛化等一系列問題?;馕C的關鍵在于營造良好法治環境,強化法制宣傳與教育,加強制度建設,實現新媒體與法治的良好互動;重塑公眾人物名譽權差別保護的理論基礎,強調基于“社會影響權利”的權利與義務對等原則;完善公眾人物名譽權差別保護制度,完善侵犯公眾人物名譽權的構成要件、責任承擔、抗辯事由。
[關鍵詞]新媒體;公眾人物;名譽權
[中圖分類號]DF5[文獻標志碼]A
一、問題的提出
作為一種數字化的創新媒體,新媒體①自產生之初就未被刻意的注入內涵旨歸,其核心目標也不在于體現某種精神價值,但無疑,其形態與功能深度契合了現代社會的發展需要:首先,新媒體實現了人與人的交流互通。一直以來,新媒體因其極強的參與性被形象地比喻為“所有人對所有人的傳播”,即實現人際間廣泛交流,每個人都能實現與其希望的目標“面對面”的交流,地理與空間的交流障礙被破除,社會在此意義上實現了“有機統一”,不同人際、群際的無礙交流成為與傳統交流方式效果截然不同的“新常態”;其次,新媒體具有即時性,信息無論從哪一點發出,都會在極短時間內傳遍龐大信息網絡的每個角落,社會在此意義上實現了全天候的“高速運行”,快速的信息輸出與獲取造就了與傳統信息生產研判截然不同的“新速度”;再次,新媒體能夠實現海量信息的共享。不能認為新媒體創造了許多新知識,但可以肯定,新媒體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將各類信息以各種途徑同時提供給信息網絡中的每一個成員,社會在此意義上實現了“信息爆炸”,井噴式的信息供給催生了與傳統信息提供截然不同的“新規?!保蛔詈?,新媒體融合了共性與個性。如果說傳統媒體著力彰顯共性而忽視了個性,則新媒體將共性與個性更好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兩者頻繁互動的平衡狀態。新媒體既張揚長期積累的社會共識,并以此作為基本準則衡量相關活動以彌補其缺乏人文性的弊端,又兼顧自主意識不斷覺醒帶來的對社會的個性化表達,促進了共性與個性基于彼此的反思借鑒。更重要的是,新媒體創造了旨在表達個性的自媒體,即私人化、平民化、普泛化、自主化的傳播媒體,將對個人意志的表達放在了較以往更高的位置上。在互聯網高速發展的今天,以個人為中心的新媒體已經從邊緣走向主流,而新媒體時代的到來也給我國社會帶來了許多新的挑戰,其中公眾人物及公眾人物的名譽權保護問題日趨突出。
二、新媒體時代“公眾人物”探析
(一)“公眾人物”概念的再探討
在我國,“公眾人物”這一概念也不明確,民法學界圍繞公眾人物的概念展開了廣泛的討論。 筆者認為,公眾人物是指因其個人行為、社會行為、職務行為被公眾廣泛知悉,從而對公眾行為與社會運行產生一定影響的人。關于公眾人物,有一個重要問題值得注意,即公眾人物與媒體活動密切相關。與其說是法律創造了“公眾人物”,不如說是媒體活動創造了它,如果沒有媒體活動,公眾人物則失去了唯一的客觀判斷標準,并虛化為每個人心中知曉或不知曉,而即便知曉也為占有不同分量造成不同影響的個體,其因不具備公眾人物應有的社會效應而與“普通人”無異,具體表現為三種情況:第一,媒體創造了公眾人物的社會影響力,這是一個關于“存在”的問題,如果沒有媒體其不會被公眾熟知,其行為或職務也不會受到來自全社會的研判;第二,媒體釋放了公眾人物的社會影響力,這是一個關于“廣泛”問題,如果沒有媒體,其社會影響力由于時空障礙將受到極大限制,其也不可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公眾人物;第三,媒體加強了公眾人物的社會影響力,這是一個“程度”的問題,公眾人物的行為原本具有一定的社會影響力,但只有通過媒體活動影響力才加深到足以沖擊或影響社會的程度。
(二)新媒體時代公眾人物類型化再檢審
1.傳統上公眾人物的類型劃分方式
傳統上關于公眾人物的類型劃分方式主要有三種,即完全目的與有限目的公眾人物、政治與社會公眾人物、自愿與非自愿公眾人物,而每一種分類方式學界都存有爭議,而對于是否有必要對公眾人物進行類型劃分也并不明確。
(1)完全目的與有限目的公眾人物。完全目的的公眾人物是指放棄全部“私人生活”且具有普遍權利與廣泛影響力的人物,有限目的的公眾人物是指放棄部分“私人生活”并只在特定問題上具有權利與影響力的人物。筆者認為,這一劃分方式似乎是基于公眾人物的自主意愿,即自愿放棄私人生活的多少,但這種關于自主意愿的判斷卻是外界強加的,因為并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完全目的的公眾人物,當私人生活與社會影響力無關,任何公眾人物都不會刻意矮化人格尊嚴與自由而放棄。這種分類方式帶有強烈的保護新聞自由的傾向,并不適合我國國情。我國既要保護新聞自由,又要切實維護公眾人物應有的人格權利。
(2)政治與社會公眾人物。在此問題上,我國學界主要分為兩類觀點:第一類觀點認為公眾人物不應當包括政界人物;第二類觀點認為公眾人物應當包括政界人物。比較而言,筆者更傾向于后者的分類方式即符合條件的政治人物應當屬于公眾人物范疇,原因主要有三點:第一,關于公眾人物的核心問題,是其行為對于社會的影響。相較于社會影響,其所從事的職業是第二位的,但職業與社會影響密切相關,因此政治職業與社會職業的對應催生了政治公眾人物與社會公眾人物的分類方式,但如不包含政治職業,公眾人物體系顯然不完整;第二,不能過度的將政治職業與公法屬性聯系起來,政治職業即從事與公法有關的工作,但這并不影響其存在于公眾人物中,因為公眾人物本身并不涉及公法或私法的爭議,只是其人格權屬于私法領域,換句話說,政治人物的人格權問題也屬于私法領域問題;第三,將政治人物排除出“公眾人物”范疇,不利于人格權的一體保護,也不利于依法而至普遍性的實現,人為將政治人物“孤立”起來,可能造成兩種極端結果,一是政治人物的人格權受到忽視,二是政治人物的人格權被異化為公法問題,成為私法無法企及的“禁區”。
(3)自愿與非自愿公眾人物。自愿公眾人物是指在主觀上追求或放任自己成為公眾人物并在客觀上成為公眾人物的人,非自愿公眾人物是指沒有追求或放任成為公眾人物的主觀意圖,卻由于媒體對特定事件的傳播而成為公眾人物的人,這種“非自愿”可以產生于附屬、偶然、轉化過程之中。筆者認為,這種劃分方式同樣無實質意義。如前所述,能否成為公眾人物,關鍵在于其行為是否具有社會影響,而于個人的主觀愿望無關,換句話說,如果達到一定的社會知名度與影響,則成為公眾人物,反之這不屬于公眾人物。至于自愿與非自愿的劃分,只對公眾人物產生的來源有影響,與能否成為公眾人物則無必要關聯。
綜上可見,傳統上關于公眾人物的類型劃分作用較弱,類型劃分是否具有必要性也存在較大探討空間,究其原因,關鍵是研究公眾人物問題的目的在于實現“公眾人物”相對于“普通人”在人格權問題上的差別保護,而非通過類型劃分實現不同公眾人物之間的差別保護。
2.新媒體時代公眾人物認定標準思路探究
所謂新媒體時代,是新媒體與傳統媒體共存,并逐步取代傳統媒體占據主導地位的時代,在此時代背景下,以媒體維度研究公眾人物的認定標準,應當重視新媒體并兼顧傳統媒體。前文已述,筆者認為公眾人物與媒體關系密切,在新媒體時代,公眾人物的認定標準應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相較于傳統媒體時代,新媒體時代公眾人物的社會知名度更高,這種社會知名度是超越行業、地區、國家的;第二,新媒體的發展尤其是自媒體的發展催生了如知名博主、網絡大V一類的公眾人物,公眾人物的種類更加豐富;第三,新媒體時代公眾興趣與公眾利益更加廣泛,這進一步緊密了公眾人物個人行為、社會行為、職務行為與社會影響之間的聯系;新媒體實現了個體思想的自主表達,進一步沖擊著所謂“自愿與非自愿公眾人物”體系,兩者的界限更加模糊。由此得出的結論是,公眾人物的界定應當堅持客觀標準,即考慮社會知名度、社會影響程度、行為與社會影響的關系,排除關于認定的主觀判斷,而客觀標準的實現前提在于媒體發揮重要作用。
三、新媒體時代公眾人物名譽權危機
(一)公眾人物的名譽權
公眾人物的名譽權首先是公民的名譽權。公民的名譽權是指社會對個人的品德、聲望等評價不受他人侵犯的權利[1]。以此為基礎,可以認為公眾人物的名譽權是指社會對公眾人物的品德、聲望等評價不受他人侵犯的權利。公眾人物的名譽權問題之所以重要,是因為相較于普通人的名譽權,其保護常常被弱化,而這種權利的特別弱化必須最謹慎的處理。
學界關于公眾人物名譽權差別保護合理性的理論研究,分為兩大方向:一是基于社會公共利益與社會公眾興趣。社會公共利益與個人利益相對應,其體現出利益的指向性,而并非眾多個人利益的疊加。公眾人物與普通人的最本質區別即公眾人物與社會公共利益密切相關,其言行具有相當程度的沖擊力,足以對社會產生影響。正因如此,在公共利益優先的前提下,為防止公眾人物不良言行對社會造成負面影響,應將對公眾人物的監督評價置于權利保護之前。社會公眾興趣是對社會公共利益的補充,用于解釋那些雖與社會公共利益關系并不密切,但仍因較高知名度而被列為公眾人物的情況。其要旨在于公眾人物吸引公眾興趣,因而其言行也能影響公眾,從而應將對公眾人物的監督評價置于權利保護之前。這里所說的監督評價,即媒體代為行使的公眾知情權。公眾知情權之所以重要,因其作為一項政治權利與公民言論自由權等其他政治權利一起,均屬于公民最基本的憲法性權利。由此,媒體代表公眾行使知情權,即收集與發布相關信息應受到保護,也就成為邏輯推演的必然結果;二是基于權益與義務對等。這一理論認為相較于普通人,公眾人物具有更大的權利、擁有更多的利益,因而應當承擔更多的責任和義務?;跈嗬x務對等與利益平衡,對公眾人物的名譽權進行有差別保護,體現了公平正義原則。
(二)新媒體時代公眾人物名譽權危機
新媒體時代公眾人物名譽權的差別保護面臨著一系列危機:首先,新媒體時代輿論監督權存在更高的濫用風險?;谏鐣怖媾c社會公眾興趣理論,公眾人物成為輿論監督權的行使對象。在傳統媒體時代,媒體作為“公眾知情權的代言人”因自身原因能夠相對理性合法地行使輿論監督權,而在新媒體時代尤其是自媒體快速發展的時期,媒體關于行使輿論監督權的理性被素質參差不齊、用意各不相同的大量信息發布者稀釋了。特別在社會法律文化共識與氛圍的營造明顯滯后的情況下,呈現出一種以法律知識代替法律精神的實用性、功利化傾向。結果,對法律精神的追求、對法律本質的認知顯得駁雜、混亂。這其中,也突出地體現在對媒體輿論監督功能的認識和態度上。[2]簡單地說,在缺乏法律制度準備與法治文化準備的情況下,公民的自主意識與表達訴求依托新媒體發布信息呈現失控趨勢,使得侵害公眾人物名譽權的問題呈現多樣化、復雜化、激增化,這也動搖了基于輿論監督權的公眾人物名譽權的差別保護;其次,新媒體時代權益與義務對等的問題更加虛化。權益與義務對等理論強調,公眾人物獲得了更多的權益因而應承擔更多的義務。張新寶認為,公眾人物能夠從自己所扮演的社會角色、所從事的社會事業中獲得了額外的利益,得到了足夠的甚至是超額的報償,例如社會的普遍尊重、實現抱負、具有成就感、物質待遇,等等。[3]可以說,權益與義務對等理論中的“權益”是一個比較虛的概念,公眾人物是中性的,即存在正面公眾人物又存在負面公眾人物,因此很難斷定其實現了諸如社會普遍尊重、胸懷抱負等問題,成就感這一主觀問題則更難判斷。實現中,也存在著許多知名但并未因知名而獲得更多物質利益的公眾人物。在新媒體時代更是如此,新媒體創造的廣覆蓋、即時性、多元化,使得公眾人物可以在極短時間內形成,部分公眾人物對此或自己并不知情,或自己不以為然,或自己無能為力,這時談其獲得了權益難免有些牽強,而這部分公眾人物的存在與擴展也使得基于整體觀主張對公眾人物進行差別保護,顯得十分乏力。
四、新媒體時代公眾人物名譽權的法治保護
綜上可見,化解新媒體時代公眾人物名譽權危機,關鍵在于營造良好法治環境,重塑公眾人物名譽權差別保護的理論基礎,重塑公眾人物名譽權差別保護體系。
(一)營造良好法治環境
網絡技術、數字技術的飛速發展催生了新媒體時代,這不僅改變了原有傳統媒體一統天下的格局,更改變了公眾的思維方式與生活模式,新媒體正由“信息媒介”向“生活平臺”轉變,可以說,新媒體創造的虛擬世界逐步形成了一個新的“現實社會”。然而,在這一大背景下,濫用新聞與言論自由的行為也日益增多。
探究利用新媒體濫用言論自由的內在動因,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新媒體實現了廣覆蓋、即時性、多樣化,實現了所有人對所有人的無礙交流,這如同一把雙刃劍,即方便了信息傳遞,也使得諸多媒體失范行為的門檻和成本被極大的降低??陀^地說,傳統媒體因其功能、受眾、范圍限制,使得濫用言論自由的影響范圍與損害程度也有限,而新媒體卻以其特點無限放大了失范行為的負面危害:網絡空間的匿名性成為人性的放大器,為不良信息的肆無忌憚提供溫床;信息傳播的實時性、互動性和開放性為外部規制和引導帶來了技術難度;網絡空間的虛擬性和超現實性使用戶產生置身法外空間、言論絕對自由的自我意識;以微博為代表的自媒體在崇尚眼球經濟的互聯網中,其碎片化直白化的特征更符合受眾的閱讀法則,但因無法容納復雜的敘述結構,本身也難以對信息進行深入摹刻,而在裂變式傳播的過程中其內容的可信程度也更難進行推敲和審視;[4]另一方面,新媒體時代自媒體迅猛發展,其特性使之易于擺脫相關機關對媒體的監管,也從一個角度展現為“民情”,現實看,自媒體常常忽視或刻意回避客觀公正視角與理性思維,利用新媒體制度規制的疏失,異化為攻擊包括公眾人物在內的網絡暴力載體,對社會生活造成重大負面影響。
由此可見,新媒體時代規范各類媒體的言論自由行為,保護公眾人物的名譽權,首先就要營造一個良好的法治環境:一是要強化法制宣傳與教育。堅持長期開展針對新媒體的法治宣傳教育,創新法制宣傳形式與教育機制,傳播媒體相關法律知識,弘揚社會法治精神,形成知法、懂法、守法的良好媒體氛圍。尤其要針對當下公眾廣泛參與新媒體的現實情況,把法治教育納入國民教育體系和精神文明創建內容,提高公眾的法治素養與道德水平,增強公眾踐行法治的積極性和主動性,進而將新媒體塑造成為弘揚社會主義法治精神與法治文化的重要陣地;二是要加強制度建設。完善對新媒體的守法誠信褒獎機制與違法失信懲戒機制,完備立法、嚴格執法、公正司法,促使新媒體正確行使權利、嚴格履行義務,將激勵與懲戒的正效應結合起來,培養新媒體自覺接受來自法治的指導與監督,形成新媒體內在的對法治的信仰與敬畏;三是實現新媒體與法治的良性互動。在依法治國大背景下,結合新媒體功能定位,明確新媒體的法治角色,實現其與法治的良性互動。要消除新媒體與法治部門的對立情緒,明確新媒體的社會職能與職責,客觀準確的傳達信息,不為博取注意而做虛假、煽動性信息發布,及時正確的傳遞法治聲音。同時,要進一步規范強化法治部門工作行為,保護新媒體的言論自由權利,為新媒體客觀公正報道新聞創造必要條件、提供有效保障。
(二)重塑公眾人物名譽權差別保護的理論基礎
如前所述,原有關于公眾人物名譽權差別保護的理論存在一定缺陷,在一定程度上動搖了差別保護的根基,更使得公眾人物名譽權保護在新媒體時代陷入危機。因此,實現有效保障公眾人物名譽權基礎上的差別性,首先應重塑相關理論基礎。
差別保護的核心是公眾人物面對相關報道和信息發布相較于普通人要承擔更多的“容忍義務”。的確,從權利義務對等的角度看,如果判定公眾人物較普通人承擔責任更重,則必然在于公眾人物較普通人享有更多的權利,而從公眾人物主要承擔的是社會義務角度看,其更多享有的應當是一種社會權利。筆者認為,這種權利即“影響社會的權利”。法治社會狀態下,權利義務對等原則至關重要,該原則是解釋、規范社會個體與群體逐利行為的核心概念。只有確立了權利與義務的“等式”,才有研究“差別”的空間與可能,這在公眾人物名譽權保護問題上同樣適用。肯定地說,并不是所有社會個體都具有影響社會的能力,這種能力只有公眾人物才具備,而這種能力不是公眾人物與生俱來的,是社會公眾與媒體賦予的,這在新媒體時代表現得尤為突出。公眾人物對社會產生影響的本質,是其行為契合了社會公眾的共識,這種共識既可以是正向的、也可以是負向的,既可以表現為社會公眾一致合意、也可以表現為社會公眾認知上的分歧,然而社會共識的誘發、形成、反響必需一個廣覆蓋、多元化、高效率的技術載體,相較于傳統媒體,新媒體更加符合標準。正因如此,新媒體的公眾人物更多、影響更大、更具爭議。
基于權利與義務對等原則,公眾人物因具有影響社會的權利而承擔接受輿論監督的義務,確保公眾人物無論展現正面還是負面,其對于社會的最終影響都是正面的。具體來說,當公眾人物行為具有推動社會發展的積極效應,則輿論監督旨在進一步強化這一效應;當公眾人物行為具有阻礙社會發展的消極效應,則輿論監督旨在糾正消解這一效應。由此可見,在公眾人物名譽權領域,輿論監督乃至言論自由應當具備如下三個特征:第一,其核心要旨在于促進社會進步;第二,其程度應當與影響社會的權利對等;第三,其程度較普通人更深,如滿足侵犯名譽權的構成要件,這無疑淪為侵權問題,在此問題上并不涉及差異對待的問題。
(三)完善公眾人物名譽權差別保護制度
關于公眾人物名譽權的差別保護,在制度上體現為立法和司法兩個向度。從目前我國實際情況來看,在立法上明確公眾人物名譽權差別保護的緊迫性并不突出。從現實糾紛情況來看,關于立法問題的爭議主要集中在執法與司法上。原因在于,公眾人物的名譽權問題從根本上說仍然在名譽權的框架內,并不存在本質上的差異而影響立法,換句話說,在這一問題上,對現存立法進行合理解釋比完善立法更重要??梢钥隙?,當前實現公眾人物名譽權差別保護,主要途徑是法官依據民法基本原則,以平衡當事者利益為目的采取自由心證。當然,不能排除隨著情勢變化,公眾人物的名譽權保護在立法上有所動作。
1.侵犯公眾人物名譽權的構成要件。一般意義上講,侵權的構成要件包括違法行為、主觀過錯、因果關系、損害結果四個方面。作為一種重要的人格權,名譽權因其客體為名譽,因此具有特殊性,即損害結果具有一定主觀性。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關于損害結果的主觀判斷與客觀標準之間的沖突。值得注意的是,有學者將侵犯名譽權的構成要件從一般侵權中獨立出來,認為包括行為人的違法行為、違法行為指向特定人并被他人知悉、行為人存在主觀過錯三個方面,以“被他人知悉”視同“損害結果”,既符合名譽的客觀特征、又避免了主觀與客觀的張力。基于此觀點,新媒體時代侵犯公眾人物名譽權的構成要件可以表述為:新媒體基于主觀過錯實施了侮辱、誹謗等毀損公眾人物名譽的行為,而這一行為指向了具體的公眾人物,并被社會廣泛知悉。
2.侵犯公眾人物名譽權的責任承擔。侵犯公眾人物名譽權而承擔相應責任的人員和組織,主要來自消息生產環節和流轉環節,與傳統媒體不同,新媒體將可能承擔責任的組織和人員從新聞單位和記者擴展至非新聞單位和社會普通成員。這也要求社會組織和個人在新媒體時代必須盡到更大的注意義務,這種注意義務包含以下三個方面內容:第一,能夠認識新媒體時代信息傳播特征,以及預判信息傳播后可能造成的影響;第二,應當理性研判分析各類信息,并以“專業”或“非專業”兩種謹慎態度發布、傳遞信息;第三,面對造成負面影響的行為,能夠基于邏輯推演證明客觀理性或主觀無過錯。另外,即便侵權行為成立,不同行為主體因造成的負面影響不同而承擔不同的責任。
3.侵犯公眾人物名譽權的抗辯事由。為了保障公眾的知情權和輿論監督權,并不是所有侵犯公眾人物名譽權的行為都要承擔法律責任,這恰恰體現了公眾人物名譽權的差別保護。當然,在現實情況中,進行差別保護必須符合一定條件,即存在抗辯事由??罐q事由主要包括三個方面:第一,可信的消息來源。對于國家機關、正規新聞組織、公眾人物本人發布的信息,都可以認為是可信的信息,發布此類信息而導致客觀上侵害了公眾人物的名譽權,由于視為不存在主觀上的過失或故意而不承擔侵權責任;第二,客觀公正的敘述。對于公眾人物有關的事件進行客觀公正的論述,或中立理性的描述事件本身,都能夠證明行為人主觀并無過失或故意而不承擔侵權責任;第三,公眾的理性期待。所謂理性期待,是指對與公眾切身利益密切相關的事件的合理關切,其不同于社會利益或公眾興趣,是社會共識賦予公眾的基本權利和自由,也是對公眾人物的必要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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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馮勝利〕
中東歐思想文化研究選粹
·論點摘編·
馬爾科維奇意義理論的美學闡釋
傅其林、賈冰在《中外文化與文論》2015年第5期撰文指出,東歐新馬克思主義,特別是南斯拉夫“實踐派”主要代表之一的馬爾科維奇的意義理論基于實踐基礎上的交往共同體的形成,通過消除誤解到達有效交往,到達哈貝馬斯的理想意義分享的世界。有學者把馬爾科維奇的思考視為“社群精神”。他的新型民主社會主義構想無疑超越了斯大林主義理論模式,也超越了反映論、再現論的意義分析,確立了意義交往的規范性命題,為文藝美學的規范性思考提供了深刻的啟示。與西方現代意義理論截然不同的是,他的意義理論并非忽視人的存在和價值的純粹符號論,而是一開始就內在于人的實踐之中。他敏銳地看到,在當代符號無處不在,沒有符號,我們的存在是不可思議的。馬爾科維奇的辯證的意義理論就是通過符號化過程的人道化,批判符號意義的異化,對抗“詞語的專政”,認為“只有通過言語、符號的使用,人類才成功地創造他的社會,成功地在物質生產和文化生產中與其他人群建立交往和合作關系”。正如莫里斯所言,人生活在符號世界,但是“人以他所創造的符號來改變他自己和世界”。因此人道化的符號意義及其交往的建構成為人類理想社會的重要維度。
(杜娟摘)
“實踐派”的歷史唯物主義觀
許恒兵在《中國礦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5期撰文指出,以極力彰顯“ 實踐”范疇的重要地位和作用為前提, 南斯拉夫“實踐派”有力地批判了蘇聯歷史唯物主義的實證主義、教條主義的錯誤,并在重釋歷史唯物主義的過程中展現了其本應具有的批判性維度。但是,由于南斯拉夫“實踐派”通過訴諸理想性的實踐活動來重釋歷史唯物主義,以致造成了對歷史唯物主義的“改寫”,在“改寫”的過程中,雖然其代表者彰顯了歷史唯物主義的批判性維度,但在其貌似強大的理性批判精神背后,恰恰隱藏著無批判的實證主義傾向。實際上,這種借助于抽象的實踐概念對現實展開批判的做法,早已被馬克思批判過。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在批判赫斯時就曾指出,“只要把費爾巴哈和實踐聯系起來,把他的學說運用到社會生活中去,就可以對現存社會進行全面的批判了”。所以說,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在總體上“決不是今日之東歐從中編造出來的那種積極的‘世界觀’”。作為歷史唯物主義出發點的實踐范疇乃是“物質性”與“規范性”的具體的歷史的統一,只有準確把握實踐范疇的雙重內涵,才能真正彰顯歷史唯物主義科學批判性的意蘊。
(杜娟 摘)
物化與客體化
周來順在《西伯利亞研究》2015年第6期撰文指出,20世紀初葉以來,西方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重要代表盧卡奇和俄羅斯白銀時代哲學的重要代表別爾嘉耶夫,都從不同的理論視域出發,在對異化理論的繼承基礎上,進行了獨特的理論探索。對異化理論的繼承與探索在盧卡奇那里表現為“物化”,而在別爾嘉耶夫那里則表現為“客體化”。物化與客體化理論雖有諸多理論共性,但也存在眾多差異。這種差異表現為:首先,對異化分析的角度不同。盧卡奇側重于從資本主義批判與社會主義實踐角度對異化現象進行分析,而別爾嘉耶夫則側重于從個體的生存體驗角度對異化現象進行分析。其次,對技術理性的分析不同。與盧卡奇從資本主義批判角度對技術理性的分析相比,別爾嘉耶夫側重于對技術的二重性分析。一方面,別爾嘉耶夫指出了技術的革命性力量;另一方面,技術的統治表現為極快的速度,人無法追趕速度的快速。最后,對異化的消解方式不同。盧卡奇認為,克服物化對人的統治和奴役,要用總體性的辯證法;而別爾嘉耶夫則通過末世論形而上學去解決客體化危機,他認為只有在此世終結的意義上,在神人的精神性、創造性和自由中才能突破客體化王國的統治,實現精神性王國。雖然別爾嘉耶夫的客體化理論與盧卡奇的物化理論在對異化的認知上存在一定差異,但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兩種理論都是對馬克思主義異化理論的繼承與發展。
(杜娟摘)
布達佩斯學派的現代性文化理論共識
孫建茵在《學習與探索》2015年第2期撰文指出,在如何克服現代性文化危機的問題上,布達佩斯學派提出了兩種不同的解決方案。一種是馬爾庫什所提出的,保留文化悖論的存在方式,以對立面作為參照,由此獲得自我批判和檢省的視角,避免現代性文化在單一化的發展中走向危機;另一種是赫勒提出的,通過文化話語概念,在交談中保留各自文化的特殊性和獨立性,以此克服現代性文化危機。馬爾庫什認為,各種文化之間的悖論狀態是具有積極意義的。因為,文化的悖論是現代性兩種邏輯的結果,任何試圖消除和調解這種悖論的做法都將使文化出現單一化、一元化發展的困境。悖論的張力為文化雙方監視自身提供了良好視角,為解決現代性危機提供了批判的思路。在赫勒看來,馬爾庫什對現代性文化悖論的論述是合理的,起源于現代性兩種邏輯的悖論是文化的根本存在方式,因此也是不可能消除的。但是,可以尋找一種方式弱化、鈍化這種尖銳的矛盾沖突,既保留了文化的這種特殊方式,又為不可調和的雙方找到共存的方法。這種有效的途徑就是文化話語。在這種作為“文化話語”的文化中,通過交談真正體現了機會均等的觀念。通過文化話語的交談,每一種文化代表可以暢所欲言地表達自己所堅持的文化理念。這種文化話語是特殊性的、差異性的、個體性的,因此不需要存在一個被所有人都認同的共識性基礎。雖然馬爾庫什與赫勒所提供的理論對策存在差異,但是我們仍然可以在其中發現布達佩斯學派現代性文化理論的共同訴求,那就是通過保留文化的多樣性和特殊性,通過主張一種多元發展的道路,避免文化走向文化單一化發展的現代性危機。
(巨慧慧摘)
20世紀俄羅斯哲學的主要派別
《俄羅斯哲學》2015年第3期刊發了A. A. 古謝伊諾夫的文章(安啟念譯)指出,19世紀末20世紀初,形成三個決定整個20世紀,直到今天,哲學在俄羅斯發展的主要哲學派別、傳統,即白銀時代俄羅斯宗教哲學、俄羅斯宇宙主義和馬克思主義,它們決定了俄羅斯哲學的特色,并且在決定職業性的智力工作和對廣大社會團體施加哲學影響的基本方向上發揮了主導作用。這三個傳統有著明顯的重大的區別,它們相互批評、互不承認,但它們也有某種共同之處,這就是著重批判個人主義,追求一種集體主義的、聚和性的(coбp?ыЙ)理想,在這種理想中,個人利益直接與國家利益聯系在一起并依賴于國家利益,而國家利益則依賴于人類利益。人類利益最終表現為全部哲學思考的目標和出發點:俄羅斯宗教哲學設想宗教統一,前景目標是恢復神人類的統一,如索洛維約夫所想的那樣;俄羅斯宇宙主義宗旨是改造宇宙以及人在其中的地位,以回應人的全部希望,首先是滿足其對永生的渴望(即實現作為人的自然狀態的不死,像H. Φ. 費奧多羅夫的烏托邦所設想的,讓一切已經死亡的人復活);馬克思主義的理想是建立全人類的兄弟般的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發展是一切人的發展的條件。所有這三種不同的從哲學上給出社會改造前景的可能方案都做了嘗試:索洛維約夫的派別以宗教——精神為基礎考察了對社會的改造;宇宙主義試圖通過改變、再造人的自然來改造社會;馬克思主義則試圖通過社會改變,改變社會關系的形式來改變社會。在第一種情況下哲學訴諸人的生命的精神方面,在第二種情況下訴諸人的自然存在,在第三種情況下訴諸社會條件,它們是建立某種從哲學上描繪的人類幸福未來的三種形式。
(巨慧慧摘)
俄羅斯借路中東突破西方封鎖
畢洪業、楊輝在《東北亞論壇》2015年第4期撰文指出,隨著烏克蘭危機的持續發酵,美歐對俄羅斯的政治孤立、軍事威脅和經濟制裁也持續加碼,再加之石油價格暴跌和盧布大幅貶值,一系列因素的疊加使俄羅斯經濟很快走向衰退,壓力之下,俄羅斯開始積極尋求外交突圍,中東地區被作為重點方向。一是全面深化與伊朗的合作,伊朗在中東地區的地位舉足輕重,其對敘利亞政府、哈馬斯及黎巴嫩真主黨都有著較大的影響,借助與伊朗關系的深化來增強在中東事務中的話語權,也就成為俄羅斯重返中東政策的重要內容,俄羅斯與伊朗的合作得到全面深化,軍事合作進一步加強、能源領域合作加深、經貿領域的合作更加豐富;二是主動拉近與土耳其的關系,土耳其專注于自己外交的獨立性,一直致力于謀求實現大突厥文化影響下的“世界強國”夢想和確立作為連接歐亞橋梁的樞紐地位,正是基于此,土耳其成為俄羅斯中東外交的一個突破點,俄土兩國經濟特別是能源關系密切,雙邊貿易額超過300億美元,俄羅斯保障了土耳其約60%的天然氣供給,而且還幫助土方建設首座核電站,俄羅斯在當前的困境之下拉近與土耳其的關系在戰略上更加有利;三是適時提升與埃及的關系,埃及無論是在阿拉伯世界還是在中東地區都有著重大影響力和重要戰略地位,在美國宣布暫停對埃部分援助和軍事交流的背景下,埃及開始向外尋求認可和支持,而俄羅斯也希望借助俄埃關系來恢復在阿拉伯世界的傳統地位和應對西方的壓力,因此,軍人背景的新政府對美國政策的調整為俄羅斯加快重返中東提供了機遇,而普京也適時地抓住時機推動雙邊關系快速升溫,兩國就加強在反恐、軍事、投資、能源、電力等方面的合作達成一致,此舉無論對于俄羅斯擺脫當前的孤立現狀,還是增強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都有著極其重要的現實意義。
(孫琦摘)
“對華國際”在中國與東歐關系中的作用
馬細譜在《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2015年第4期撰文指出,1967年依據蘇聯領導人勃列日涅夫的指示,蘇東各國在莫斯科成立了一個“關于中國和毛主義”的國際委員會,即“對華國際”,用以協調對華政策,擴大反華輿論陣地。這個組織起初從討論和研究中國的政治和意識形態問題,發展到分析中國的經濟、外交、文化等問題,從整個蘇中關系擴大到整個蘇東集團與中國的關系。“對華國際”的活動由蘇聯共產黨牢牢把控,成為攻擊中國及其領導人的工具。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與東歐國家關系開始“解凍”。為了阻止這一趨勢,蘇聯試圖利用“對華國際”形成反華陣線。但是,此時大部分東歐國家都將政治體制改革提上了議事日程,改革或完善經濟體制更是成為各國政府的一項中心工作。在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的引領下,中國圍繞著實現國家“四個現代化”的目標,在關注、學習和借鑒東歐國家改革經驗和教訓。同樣,東歐國家也在考察和了解中國,并對蘇聯的對華政策產生疑慮,以不同方式表達了改善對華關系的愿望和行動,部分東歐國家還突破了蘇聯的反華防線?!皩θA國際”的工作效率越來越低,機器運轉不靈,有的年份甚至沒有舉行例會。中國在1983年6 月召開的六屆人大一次會議上,在政府工作報告中第一次正式宣告:“中國人民對東歐其他各國人民也懷有友好的感情。我們關心他們社會主義建設的成就和經驗。我們相信,通過共同的努力,中國同東歐各國的關系是可以繼續改善的?!边@表達了中國向蘇聯和東歐實行開放政策的愿望,中國與東歐國家關系正?;蔀椴豢勺钃醯臍v史趨勢。“對華國際”不僅沒有完成反華目標,反而成為東歐各國了解中國的平臺。1986年,羅滿寧退休,“對華國際”從此銷聲匿跡,中國與東歐國家關系進入了友好合作的新階段。
(巨慧慧摘)
畢蘇茨基與德莫夫斯基對蘇聯的認識
邢媛媛在《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2015年第2期撰文指出,十月革命布爾什維克取得政權后,軍事和經濟相對薄弱的波蘭似乎還不能夠實現獨立,也無法適應大轉折期的國際政治,而且還受到了領土劃界和強制推行布爾什維克政治體制的雙重威脅。作為對現實問題的回應,畢蘇茨基和德莫夫斯基不謀而合確立了對“復興偉大的波蘭連同其在波蘭立陶宛聯邦大片土地上優先影響力”的追求。雙方同時看到了建立偉大新波蘭的可能性,堅信波蘭將取代俄羅斯成為歐洲東部和中部政治博弈的主要力量。畢蘇茨基將布爾什維克的西進看作主要問題,出于戰術考慮,他贊成建立聯邦的思路,而德莫夫斯基則認為帶有危險性的聯邦體制在未來有利于德國而非波蘭。畢蘇茨基希望保障波蘭的安全,使其不受“紅色”俄羅斯的干擾,但他也不打算與對波蘭毫無承諾的“白色”俄羅斯結為同盟。因此,他期望俄羅斯能夠接受建立在羅曼諾夫帝國遺跡之上的民族國家,能夠接受以增強波蘭地位和承認烏克蘭獨立為基礎的東歐重組。德莫夫斯基也注意到地緣政治因素對于波蘭獨立的意義,但他對這一事實的評估完全相悖于畢蘇茨基,他意圖在蘇聯體制中尋求波俄彼此不解的元素即意識形態上的不調和元素,并認為波蘭必須要加快波蘭同蘇聯之前簽約的步伐。
(杜娟摘)
中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比較
馬強在《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5期撰文指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概念進入中國和俄羅斯產生了不同的影響,這種影響不僅是文化意義上的,它在政治和社會場域發酵,使得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理念已經發生轉變,在某種意義上說成為兩國的政治工具。在中國,因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進入形成的一場社會運動為中國文化版圖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學者們都聚焦在非物質文化遺產話語下國家—社會的關系,是國家逐漸承認、重構社會領域民間文化的過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已經成為一個政治議題,民間文化、傳統文化被主流價值觀污名化的境遇因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到來而改變;在文化領域,國家與社會博弈的方式因非物質文化遺產概念的到來而成為相互協商的機制。在俄羅斯,非物質文化遺產進入并沒有在社會領域掀起波瀾,國家政權將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作為倡導文化自覺、增強民族和國家認同、宣揚愛國主義、維護國家文化安全的文化和政治實踐。與中國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語境下解決國家—社會緊張關系不同,俄羅斯要解決的是國家—民族、中央—地方的關系。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概念為俄羅斯各少數民族的民族認同、文化自覺創造了機遇,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理念和有限的實踐中,聯邦政府保護通過立法、建立統一的名錄、舉辦全俄范圍的展覽、展示等,努力將各民族文化納入到國家文化之中,這種文化實踐符合俄羅斯文化是由多民族、多元文化組成的現實。包括“愛國主義”“強國意識”“國家觀念”“社會團結”在內的“新俄羅斯思想”被認為是俄羅斯人自古以來就有的傳統價值觀,而這些價值觀在俄羅斯民族民間文化中有著最為生動的體現,可謂之當代俄羅斯最可寶貴的“遺產”。
(孫琦摘)
中國與波蘭的馬克思主義
胡業評、吳紹鑫在《遼寧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3期撰文指出,對于“為什么馬克思主義在波蘭失敗了而卻仍在中國進行著”這個復雜的問題,不存在單一的或非黑即白的回答。事實上,回答這個問題需要認真考慮許多因素——社會、政治、經濟、文化、宗教、意識形態及法律,等等。在理論和實踐上,中國和波蘭都受到了蘇聯的影響,盡管波蘭共產黨宣稱并希望建立起一個具有波蘭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家,但波蘭共產黨從來都未能發展起來類似于中國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那樣的波蘭馬克思主義;與此相反,在中國,中國共產黨人從 20 世紀 30 年代就開啟了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的具體情況相結合的過程。不論是從理論上還是從哲學上而言,都有理由得出這樣的結論:兩個國家的無形的傳統文化,即價值觀和德行,對于馬克思主義在兩國的命運都分別起到了最重要的作用。中國的文化傳統使得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運動得以取得成功,其條件在于,馬克思主義是在中國傳統思想體系的基礎上被加以理解和詮釋的,繼而,在中國的土壤中貫徹和應用,與產生出中國文化的特定的中國國情相融合,馬克思主義要在中國取得成功,需要的是“中國化”。通過對中國和波蘭的馬克思主義現代史的比較研究,得出的啟示是必須對文化傳統和價值觀念這些動力源泉進行研究,如何為當今所發生的現實找到一種恰當的歷史視角,這不僅是一個社會政治問題,也是在構建前進中的社會進程方面的道德和形而上學的問題,這正是本研究對馬克思主義為什么在波蘭失敗而卻至今仍然在中國順利進行著這個問題得出的哲學結論。
(孫琦摘)
烏利茨卡婭小說的夢境描寫
高偉、孫超在《外國文學研究》2015年第4期撰文指出,烏利茨卡婭的創作往往以塑造人物性格為主,在刻畫主人公性格方面,作家擅長運用各種藝術手法,夢境描寫就是常見的一種手段。從表現形式上看,烏利茨卡婭小說中的夢境描寫多比較簡短、精煉,往往只有三言兩語,絕大多數作品是直接點明夢境;有些作品則像描繪真實的生活細節和場景那樣去寫夢,讀者需要聯系上下文,留意前言后語,方能領悟到作者那隱含字里行間的夢境,這種夢境與現實互為“滲透”、相互“交融”的場景對于那些書寫夢想與現實沖突的小說特別明顯;還有一些夢境是在主人公潛意識層面出現的幻覺,這往往是由于他們在生活中嚴重的刺激或是精神處于一種異常興奮的狀態下表現出來的。作為烏利茨卡婭創作風格中的一個鮮明藝術特征,夢在文本中起著重要的功能和作用:首先,它揭示了人物的心理活動,往往能夠造成深切細致、真實動人的藝術效果;其次,夢境是現實人生的真切反映,烏利茨卡婭筆下的夢境描寫往往有一定的現實基礎,作家希望借此來述說人情世事,以“虛”寫“實”,卻是為了呈現“實”的本質;再次,夢境描寫有時起到“統率”全篇結構的作用,它是情節的發端,又是情節發展的動力和轉機,還是情節的某種“歸宿”;最后,借助夢境可以深化作品的主題,更便于藝術想象力的升騰飛躍,從而打破“時空”界限,從更深更廣的意義上去揭示作品的創作主旨??傊?,烏利茨卡婭筆下的夢境描寫是其塑造人物性格和體現小說創作主題的一手“絕招”,她作品空間中所描繪的“夢的情景”,給我們提供了一把開啟夢者心扉的“金鑰匙”,這些夢既是結構全書的手段,又是表達小說主題以及創作主旨的有機組成部分,讓讀者得以窺見書中人物的心態、情感、愛憎、性格、悲痛等品性。
(孫琦摘)
帕斯捷爾納克的詩學理念
汪介之在《外國文學研究》2015年第4期撰文指出,帕斯捷爾納克對于藝術的思考,始終沒有離開主體情感、象征和現實這三個方面,這三者實際上構成了藝術的三要素。第一要素是創作主體的情感。在他看來,現實生活和客觀世界是通過藝術家的自我而進入藝術的。進入了藝術中的現實,是由藝術家的主觀性接納、理解、感受和“改動”了的現實,滲透著創作主體的情感,體現出主體的傾向。在他的所有作品中,都可以看到對傳達自我感覺的重視,體悟到創作主體的“自由的主觀性”。帕斯捷爾納克詩學理念中的又一要素是象征。在他看來,全部藝術其實都是或應當是象征的,這也就決定了他對象征和隱喻的一貫重視。他在自己的散文作品中,總是以大量的比喻、隱喻、象征、暗示、寓意和轉義等修辭手法來構成形象體系。這樣,如實的摹寫和直露的抒發就被俯拾即是的象征和隱喻所替代,詞匯和語句的轉義得到了更多的重視,相對于直接描寫和反映客觀存在的直義,轉義具有了更重要的、傳達主體對于外在世界的感受和體驗的意義。在帕斯捷爾納克的詩學理念中,無論是創作主體的主觀情感,還是藝術品中表現這種主體性的象征或隱喻,都和現實緊密聯系在一起。藝術中的象征或隱喻來自現實生活和大自然,藝術所注目的“被情感改動了的現實”首先仍然是現實。因此,活躍的現實世界是全部藝術的基礎。藝術是從現實中誕生的,又反作用于現實——這是帕斯捷爾納克對藝術與生活兩者之間關系的另一側面的強調,并關涉藝術的作用問題。
(巨慧慧摘)
中東歐思想文化研究選粹
·著作評介·
俄羅斯的新角色
——評《帝國之后:21世紀俄羅斯的國家發展與轉型》
李建偉
2015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蘇聯的參戰為二戰的勝利做出了巨大貢獻,戰后確立的以美蘇為首的兩大陣營也為人類和平貢獻了力量。但僅僅在46年后,當年強大的蘇聯迅速在地球上消失了。學界對俄羅斯如何定位新角色的問題鮮有提及,而德米特里·特列寧的《帝國之后:21世紀俄羅斯的國家發展與轉型》正是對后蘇聯時代俄羅斯國家發展和國際定位的新探索。
特列寧非常了解蘇聯和俄羅斯:他曾在蘇聯和俄羅斯的軍中服役21年,有豐富的任職經歷;曾是蘇軍駐波茨坦的外交聯絡官和美蘇日內瓦核裁軍談判代表團成員;曾在軍事學院的戰爭研究所任教;1993—1997年,先后在北約防務學院和歐洲研究所擔任高級研究員;現任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莫斯科中心主任。豐富的經歷和在軍隊服役的背景為他完成此書提供了幫助。
特列寧通過“浴火重生”的疑問為這本書開篇,從總體上分析蘇聯解體及其對曾經的加盟共和國的影響,特別談到了現今的俄羅斯作為蘇聯國家中的后帝國之一該如何重新界定自己身份的問題:俄羅斯已經不能控制周邊國家,特別是針對格魯吉亞的軍事行動暴露了“俄羅斯的安全決策層仍然判定,在1991年后美國仍在認真謀劃對俄羅斯可能采取的軍事打擊行動,這是早晚的事”。在零和博弈思維影響下,俄羅斯認為這些國家是其戰略緩沖區,不容許美國插手。為了這些“戰略緩沖區”俄羅斯也曾做出過努力,但大多以失敗告終?!盁o論俄羅斯的情況發生什么樣的變化,它能否實現現代化,都不會再有歷史上帝國的新化身。今天的俄羅斯是一個后帝國,不是新帝國?!边@是對開篇所提疑問的最終回答。
特列寧從多個方面說明了今天的俄羅斯只是一個后帝國而不是新帝國。三次(1998年、2004年和2009年)民意調查顯示,即使15%的民眾贊成恢復蘇聯,他們考慮的也是經濟和人文聯系,而非權利因素。蘇聯解體對俄羅斯的積極意義不只是俄羅斯在國家和前帝國之間首次有了界線,更主要的是俄羅斯用關于領土的國際協定代替了把邊界置于開放狀態的政策。從1991年起,經過一系列的劃界,俄羅斯使現在的邊界固定下來。與俄羅斯一樣,其他的前蘇聯加盟共和國也保存了自己的國家性。俄羅斯通過維護內部穩定,最終使認為其會走蘇聯解體老路者的論調破產。雖然人口較蘇聯時期減少了許多,卻顯得更為同質化。但俄羅斯的經濟、國家制度較蘇聯時期發生了根本轉變,軍事力量大幅縮水。好在它成功接過了蘇聯的核武庫和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地位,但是“無論根據憲法,還是根據對外政策的趨向,俄羅斯聯邦都不會是一個帝國”。
特列寧重點分析了俄羅斯與其鄰國的地緣政治及安全關系,研究了后蘇聯時代的一系列機制給俄羅斯帶來的挑戰,還思考了其他一些主要大國力量在后蘇聯地區扮演的重要角色以及周邊鄰國給自身發展帶來的機遇和挑戰。通過分析俄羅斯與周邊國家在經濟和能源領域的合作與競爭,探討了俄羅斯未來的能源和經濟政策走向及在其他領域的短板;通過分析人口和移民給俄羅斯帶來的影響,使人們確信“俄羅斯的帝國時代已經結束,它進入了一個后帝國的世界”。特列寧認為,雖然人口危機已經出現,但也不會演化為人口災難。俄羅斯無法再向外擴張,自身的延續也不會成為問題。通過分析文化、宗教、意識形態變化,特列寧認為,俄羅斯在新獨立國家影響力的下降意味著它失去了大眾的認同,因為文化才是俄羅斯最強大的力量。
特列寧以積極的論調結束此書,并預測2010年將是俄羅斯態度發生轉變的一年。可實際上2010年后國際局勢波詭云譎,這與特列寧的理想狀態有一定差距。對俄羅斯的領導者們來說,適應后帝國時代的俄羅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作者單位:東北農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責任編輯:余明全徐雪野〕
中東歐思想文化研究選粹
·著作評介·
論人道主義共產主義
——評《當代的馬克思》
劉苗
人的本性的復歸和人道主義的訴求是東歐新馬克思主義普遍關注的問題,南斯拉夫實踐派更是試圖用自己的哲學去促使世界的人道化的實現。他們從現實生活中人的生存狀況出發,試圖尋找一條能夠實現人的自由、平等和全面發展的道路。米哈伊洛·馬爾科維奇是南斯拉夫實踐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在《當代的馬克思》一書中,他闡明了人道主義共產主義社會的理想狀態滿足人的合理需求,實現人的個性解放和自我價值以及人的本性的自我確證,強調了人的價值和人在現實生活中的地位,完全表明了東歐新馬克思主義思想的人道主義本質。
在《當代的馬克思》中,馬爾科維奇通過對具體現實生活中的人的描述,尤其是人們在政治活動、勞動過程以及意識形態等方面的表現,從人受奴役、被異化的現實維度出發,說明人道主義的共產主義要人擺脫這種狀況、擺脫物對人的控制的意圖,從而使人真正擁有合理性權利。同時本書更注重現實生活中的人如何在特定的環境中實現人的自我價值,尤其是在政治上所享有的自由、平等和民主的權利,而這些權利正是馬克思主義人道主義應該具有的 ,也是共產主義的要求所在。
首先,應是人道主義的共產主義。對人道主義概念的理解,不同的哲學家和代表的哲學派別在不同的時期有所不同,其中不乏有對“人道主義”一詞的誤讀。一些哲學家對人道主義的理解停留在資產階級的層面上,人道主義被貼上了資產階級的標簽,被理解為一種神秘的、虛無縹緲的東西。而馬爾科維奇認為,人道主義追求的是自由、平等,尋求人的本性的復歸以及對人的現存生活狀況進行深刻的反思與批判。然而,與其他哲學家不同的是,馬爾科維奇把共產主義與人道主義相結合,人道主義的共產主義為人們的生存創造了一種更適合人的合理性要求和滿足人的自由自覺的活動。
其次,實現人道主義共產主義的途徑是人道主義革命,即實踐。馬爾科維奇認為,如果人道主義的共產主義是一種理論,那么人道主義的革命就是一種實踐。在他看來,人道主義革命就是要克服物質貧困,擺脫物對人的控制,把屬于人的東西還給人。并且這場革命要解決的問題是使人能夠徹底擺脫封建和資產階級殘存的腐朽意識的影響。與此同時,它還承擔著社會主義啟蒙的使命,是進一步走向平等、自由的必經之路。
最后,人道主義共產主義的實現需要與人道主義革命相結合。馬爾科維奇認為,人道主義共產主義的實現只有通過革命才能使人向著自由、平等的方向邁進,使人真正地參與民主,擺脫對人的本性的曲解和人的價值的忽視,從而把人的問題放到最高的位置。只有揚棄那些對人限制的因素,才能更進一步實現人的本性的復歸,真正的實現人的創造性與人的本性的結合。如果人道主義共產主義要實現自己,卻沒有這樣一場人道主義革命,這就意味著放棄了對自由、平等的追求。因此,只有把人道主義的共產主義和人道主義革命結合起來,才能實現人的真正解放和人的本性的復歸。
縱觀全書,該書為我們了解人道主義共產主義提供了思想資料,具有一定的理論和現實價值。就理論而言,它為我們研究未來社會如何發展,未來社會的人如何生存,實現真正的自由和平等提供了理論依據;就現實而言,人道主義的共產主義所具有的追求自由、平等的理念,也符合當今社會倡導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對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具有重要的指導作用。與此同時,《當代的馬克思》這本書也會引起人們對現存的生活狀況及人們的生存境遇進行反思與批判。更重要的是,這本書將引起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和思考人在未來如何發展的問題。
(作者單位:黑龍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責任編輯:余明全杜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