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家的成長,固然離不開大師的引領、環(huán)境的熏陶和政策的培育,但終究還是內因起主導作用,自覺進取、自覺反思、自覺獨立應當成為教育家成長的必由之道。
自覺之于人的成長自古皆然。作家池莉說:“人之初,沒有學校,也沒有教育,在隨后人類漫長進化過程中,依然沒有學校,也沒有教育,但人類智力還是獲得了高質量發(fā)展,終于成為世界主宰。”這其間動因,是人類的自覺力和改造力。人類智慧之轍千百年來滾滾前趨,自覺使然也;世人情感之思跨越時空脈脈交通,亦自覺使然也。
縱覽人類社會的發(fā)展演化,自覺力一般存在如下幾種形式:
一是生存本能的自覺。人類初到世上,出于本能地用雙眸自覺地觀瞻世界,用感觀體察周圍的人和事,用心靈感受這個世界帶給他們的冷暖。他們把這些信息自覺地編組為由感性漸至理性的多元密碼,經過大腦的重組與加工,形成對這個世界的最初認識。在這個過程中,不需要教育的介入,完全是一項自覺行為。
二是主觀能動的自覺。陶行知先生曾有一次演講,拎著一只大口袋上臺,眾人皆以為里面裝的是講義材料,卻不料他從中掏出一只公雞和一把米。他強按住雞頭命其吃米,結果公雞拼命掙扎,一粒米也不肯吃。后來他松開手,重獲自由的公雞卻踱步自行啄食起來。陶先生解釋道:“教育和人的成長就如同喂雞,如果讓主體多發(fā)揮主觀能動性,那么效果一定會好得多。”
三是喚醒自在的自覺。蘇格拉底的父親是位雕刻師,有一天,蘇格拉底問正在雕刻石獅子的父親,怎樣才能成為一個好的雕刻師。父親說:“拿這頭石獅子來說吧,我并不是在雕刻這頭獅子,我只是在喚醒它。”父親進一步解釋說:“獅子就沉睡在石塊中,我只是將它從石頭的監(jiān)牢里解救出來而已。”教育,不就是一項喚醒的事業(yè)嗎?教育家的成長不也是一個自覺喚醒的過程嗎?
四是生命責任的自覺。朱東潤先生從早年登上學術之壇起,直至晚年,除因外力所迫擱筆以外,他幾乎沒有一天停止過研究與寫作,特別是九十多歲高齡猶能撰寫幾十萬言的《元好問傳》。朱先生一生的行動,是源自學術與文化的責任自覺。除卻浮華與名利,一心只謀真學問,這才是教育家應有的生命責任自覺。
五是思想獨立的自覺。高境界的教育家不僅要有自覺的意識、自覺的行動,更要有自覺的思想。陳鶴琴先生與陶行知先生同行赴美留學,師從克伯屈、孟祿、桑代克、羅格等教授專攻教育學和心理學,回國后創(chuàng)辦南京鼓樓幼稚園,著手幼稚教育研究。陳老以國際眼光,將西方的教育思想與中國的本土實際相結合,于1940年提出“活教育”思想,1947年完成其理論體系的建構,成就了自己教育思想的自覺獨立,從而成為中國現(xiàn)代幼兒教育的奠基人。
教育家的成長是一段文化與思想的苦旅,不僅苦于行動的艱澀,而且苦于靈魂的追索,歸根結底要靠自覺的理念與自覺的行動。只有喚醒教育家內心深處的自覺力,方能如柏拉圖所言“心思凝聚,學思結合,從一個理念到達另一個理念,并最終歸結為理論,從而在苦思冥想后頓開茅塞,喜獲理性之樂”。故曰,教育家成長,“自覺”使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