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我國的道教文化在長期傳習符箓過程中, 創造了神秘紛繁的符箓道法, 形成道教的獨有文字,“云篆”是其中一種。這些光怪陸離的神秘符箓, 既像一個隱秘而豐富的文化寶藏, 又像一個未知的原始森林。能否發現精華,借鑒道教符咒藝術來豐富當代鳥蟲篆印創作的種類和形式,在實踐中融會貫通,以彌補數千年式微帶來的空白缺憾,全憑印人悟性和眼光的高低。
關鍵詞:道教文化;云篆;鳥蟲篆印創作;實踐
鳥蟲篆印源于戰國璽印,盛行于兩漢時期,之后沉寂一千多年,直到20世紀才顯現了復興態勢,出現了一個空前的創作高潮。印人廣泛吸收借鑒老祖宗刻在青銅、玉器上的紋飾,確立了“印從紋飾出”的模式,涌現出一批敢于打破傳統鳥蟲篆印對稱創作模式的大家。當年梵高等外國大師都曾借鑒中國書法中的線條藝術融于自己的油畫作品中,那么,作為中華文化傳承人的我們更應該以海納百川的姿態去開拓鳥蟲篆印的創作空間。本文就道教“云篆天書”對當代鳥蟲篆印創作的啟發闡述自己的一得之見,結合筆者部分的創作作品,以期達到拋磚引玉的效果。
一、“云篆”、 鳥蟲篆印概略
(一)“云篆”
所謂“云篆”,是一種在篆體漢字的基礎上創造出來的形似篆,神似草,雜以云氣、星圖的道教獨有文字。這種充滿神秘色彩的光怪陸離字體為道教所專用,難以辨識,先賢對其知之甚少,故又有“云篆天書”一說流傳。在視覺方面,這些在道教各種法會隨處可見的神奇符號給我們強有力的沖擊;在藝術方面,這些出現在道教法器、文書上的文字,氣韻生動玄妙,造型奇異飄逸,映現出道教驚世脫俗的精神特征。
近代著名的篆刻大師吳昌碩、趙之謙等都喜將道家文化作為印語。虞世南更是在《筆髓論》中說道:“字雖有質,跡本無為”,字雖然有筋、骨、血、肉,但其形狀卻并不固定,這是因為“稟陰陽而動靜, 體萬物以形,達性通變,其常不主”。字的形狀是依陰陽變幻而發生動、靜的變化,體察萬物才成就形狀,通達情性,與自然的變化相依,從來并非一種固定形式,所以說“知書道玄妙”, 必須依靠“神遇”,是不可以“力求”[1]的。
(二)鳥蟲篆印
鳥蟲篆印是印章中獨具自身特色的一門藝術,兼絢麗風貌和金石氣息于一體展現在方寸之間,其類型有抽象和具象兩種。抽象型鳥蟲篆印的筆畫屈曲轉合,飽滿地充斥在整個印面,將動物形象進行了提煉與簡化,形成較難辨別的動物形象。具象型鳥蟲篆印并不是要對動物形象真實寫照,如有虬龍入印,將它每一片龍鱗都刻畫得細致皆現,這就有失篆刻藝術的本意了。我們只是將筆畫的首尾由明顯的動物形象來表現(如鶴嘴龍腳等),再據字本身的結構和筆意輔以巧妙裝飾,整體呈現一派生機盎然的自然氛圍。
二、當前鳥蟲篆印創作出現的問題及未來發展方向
篆刻藝術發展至當前無疑進入了大盛時期,印人們在自覺遵守游戲規則的前提下進行了各方嘗試和創新,取得了斐然的成就,但由此適得其反走上歧路而陷入泥潭的也大有人在。
一些印人的鳥蟲篆印,筆畫搔首弄姿,整體流露出的是脂粉氣息,刻意追求工整的線條,匠氣橫生,過渡裝飾,只可遠觀不能細品,這種嘗試是不可取的。由此可以得出:篆刻的創新離不開印人本身綜合素質的全面提高,在探索中不偏離鳥蟲篆印藝術的本質和精神宗旨,自然能獲得長足的發展,且能越走越遠,一路高歌,馳騁于各大展賽。
印人們如要取法傳統而不違時代的審美要求,追求時代審美潮流而又不與時弊流俗,就要以寬博的視野去汲取傳統的精華來拓展創作的資源空間。
綜上所言,任何藝術的創新、改革都需要藝術家用寬博的視野去汲取傳統的精華。那么鳥蟲篆印在排除了從經典印章、甲骨文等老路子上尋找突破口外,還能從哪些悠久傳承文化上汲取精華?
以書法為例,隋唐之際的少數書家反對模仿當時風靡的虞、褚兩家,開始嘗試新書風,雖被譏為“俗書”,但正是這種極富生命力的民間書法以俗破雅,突破了舊有傳統的桎梏。金開誠在《顏真卿的書法》中說:“顏真卿書法在精神上很得這一類民間書手敢于創新的影響,并以創作實踐,對群眾性的創新成果作了總結和提高”[2]。可以看出,顏真卿正是以民間書法作為突破口,最終形成自己獨有的書法格調。
既然民間書法都有著如此大用,那么作為充滿神秘色彩的道教“云篆”不更應該是廣大書手、印人尋求創新的突破口么?何況,“云篆天書”與鳥蟲篆印同始自尚象,寓意取法同出一源。中國的文字初始就是取象立意,鳥蟲篆是象形文字流程中不斷演變的結果。“云篆天書”亦是取象立意,“以云采圖像……錄之而神符”[3],其中墨點、塊狀及線條等,均是對陰陽之變的表述,故而同源同理。二者自當相互借鑒,共同發展。
三、“云篆天書”對當前鳥蟲篆印創作的啟發
道教文化中神秘的“云篆天書”對鳥蟲篆印創作不論在思想性內涵上還是線條、章法等方面都有不可忽視的價值。深入接觸“云篆”后,才知“表面單純的唯美產物”這種說法純屬膚淺之談,更不是以往人們所認為的花里胡哨,它自有其一套亂中有序的章法,反映了一種審美需求。以下結合筆者自己的創作作品簡單探析“云篆”是如何豐富鳥蟲篆印創作的種類和形式的。
(一)小塊狀墨點
古人在臨摹時提出:師其意,不師其跡。鳥蟲篆印的創作同樣如此,不可直接照搬“云篆”飄逸外形,是要取其內在而師其心。藝術離不開時代,對于印人來說,篆刻作品要取法傳統而又不違時代的審美要求,必然要對“云篆”進行一定程度的改造。既要保留“云篆”的寓意取法,還要將當前社會審美意識和鳥蟲篆印的游戲規則統一于方寸之間。
“云篆天書”中慣用小塊狀墨點,如云篆幡書(清刻本)(圖1)。圖2是筆者創作的鳥蟲篆印作品,整個章法是以密集與疏朗相結合的對比型風格,印石選擇為浙江青田石中的封門青,其色淡青,宜走刀,盡得筆意,2.5×2.5,印文“清識”。二字做左右排列,相互顧盼,布滿整個印面。根據二字本身字法將小塊狀墨點邊緣稍作不規則處理,符合正規的鳥蟲篆法;將“識”字的豎作小塊狀稍斜處理,以求亂中有序;在結字上對節點處進行殘破、放大處理,加上單、雙刀合璧,加大虛實對比,這樣處理后,整個印面既彰顯出鳥蟲篆的華麗又散發著“云篆天書”的神秘氣息。
(二)空心圓
道教“云篆”中除了慣用小塊狀墨點外還將空心圓運用得淋漓盡致。圖3是筆者創作的另一方鳥蟲篆印,初稿形制作豎向上下排列,但整體上呈現違和感,有違飽滿的審美要求,只能舍棄。因為章法上的不和諧,即使篆法再好,也會落入下乘。幾次易稿之后,設計成為了現在左右排列的樣式。這方印走的是端莊、穩重為主的滿白均衡路子。印石同樣是青田中的封門青,1.5×1.5,印文“添寶”。將“云篆”中慣用的空心圓重點運用在鳥首部位,幾處鳥首各不相同,有的鳥首沒有作伸出處理,而是藏于筆畫之內,展現含蓄美態,同時,要將鳥首藏于筆畫之中,必須作滿白文筆畫的處理,非粗壯不能藏下。在刀法上,整方印都是運用“回刀法”,將細節部分處理得較為光潔。在篆法方面,“添”字比之“寶”字的裝飾減少,較簡約化,只裝飾了較長筆畫的起、尾處,凸顯鳥首的形狀,這應該是有別于漢白鳥蟲篆印紋飾的一個淺顯嘗試吧。這方印中較少地借鑒了“云篆”飄逸的氣質,在端莊、穩重之中添了一絲趣味。值得注意的是,印人在創作時應該把握風格與篆刻法則之間的度,風格個性化固然重要,但如果這一切偏離了篆法、章法,無疑是鏡花水月。道教“云篆”經歷悠悠歲月的發展演變,不同時期呈現不同的風格,各有其豐富內涵。以多體書法入印是今天篆刻藝術多元發展的一大顯著趨勢,且愈演愈烈。
四、結論
道教的“云篆”符箓藝術源自深山中飛禽走獸、天邊云卷云舒的自然形態,具有生機勃勃,不可捉摸,寓意強烈的生命氣息。道家文化主旨“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4]的哲理,“云篆”符箓是其“道法自然”有力的實踐者,是陰與陽、黑與白、動與靜的有機結合。不同尋常的心靈在面對“云篆天書”這個藝術奇葩時會有不同尋常的體驗和感悟,或變野為雅,亦或變怪為奇,印人們力求師其神而忘其跡,在傳統文化中積攢沉淀,在創作中敏銳而理智地施展。如此下去,“云篆天書”藝術必將為鳥蟲篆印開辟一個更為寬廣的新空間。
參考文獻:
[1]葛冰華.道教印對篆刻創作起到的積極作用[J].書法賞評﹐2008,(10).
[2]沃興華.臨書指南[M].上海辭書出版社,2004:174.
[3]齊鳳山.道教的“神符”和書法藝術[J].《中國道教》2004,(02).
[4]趙孟頫.趙孟頫道德經[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11:17.
作者簡介:
秦雨,安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中國畫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