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寧
摘 要: 文學作品常常通過色彩的描述傳遞著作者的主觀思想感情。本文列舉古今許多名作、名篇的實例論證色彩色調對文學作品主旨的影響,讀者在閱讀時會通過情感體驗的方式藝術地接受。
關鍵詞: 色彩 色調 文學作品 主旨 情感體驗
文學作品的主旨體現的是作者最根本最集中的思想和情感,具有感染、教育、影響讀者的功能。但對于作品主旨究竟靠什么因素發揮感染、教育及影響讀者功能的這一課題,進行探究的還是不多。其實,文學作品主旨本身功能的建構和實現(依據作品中的哪些因素建構主旨,怎樣建構才能實現更強的主旨功能),更應該深入研究,因為這是一篇一部作品精華的凝聚,是作者長期生活和思考積累并經加工提煉的“核燃料”,它“領導”、“控制”著作品的全部,決定著文學作品的本質,關系到人的發展的根本價值。
文學作品主旨本身功能的建構和功能的實現(感染、教育及影響讀者等)不外乎是讀者“通過理性思辨認同”和“通過情感體驗接受”這兩大方面①。本文主要探究“通過情感體驗接受”方面的問題,關注其中的色彩色調、情感體驗與主旨功能三者之間的關系,即從文學作品實例出發,探究色彩色調媒介對讀者情感體驗的影響,從而達到主旨功能的建構和功能的實現目的。
在文學作品中,可以把作者情感傳達給讀者的媒介有很多,作品的色彩色調就是其中常見的一種。這些色彩色調都是作者“特定情感的對象化”②,讀者正是通過接觸這些已經情感化的色彩色調,產生特定的情感體驗,從而接受作者的某些情感,甚至和作者發生某些情感的共鳴,這樣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文學作品的主旨,作品就實現了感染、教育,至少是影響讀者的功能。雖然古今的一些作者不一定懂得通過作品的色彩色調使讀者產生情感體驗,進而接受他們作品主旨的道理,但是寫作實踐和同樣是一個“社會人”③的本性使得他們具備動用色彩色調傳達自身特定情感的意識,而且用得非常頻繁和成功,產生許多燦爛的華章。
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的《琵琶行》是詩人左遷江州司馬后孤苦心緒下的杰作,這種孤苦心緒正應了和他同時代的大文學家韓愈“大凡物不平則鳴”的話,白居易是一定要一吐為快的,這種“一吐”正是此篇詩作的主旨。讀者通過對凄楚動人的琵琶女故事的品味固然可以領會詩人凄涼苦悶的情懷,而通過對詩作運用的蒼涼色調的品味所產生的冷徹心脾的體驗,則似乎可以在心靈深處領略詩人的悲涼、悲愴。詩作中渲染蒼涼色調的句子雖然不多,僅有“楓葉荻花秋瑟瑟”、“別時茫茫江浸月”、“唯見江心秋月白”等幾句,但關鍵是其出現在詩篇的開頭和琵琶女一曲彈罷之后:出現在詩篇的開頭,為全篇染上蒼涼色調;出現在琵琶女一曲彈罷之后,就強烈地為詩人內心和詩人情感化身的琵琶女內心復加了更厚一層的蒼涼色調。色調是人之情感的色彩,詩作表面是實寫秋色秋水秋月,其實是虛寫詩人內心和詩人情感化身的琵琶女內心之秋寒秋肅秋悲。這種色調成功運用所達到的效果是,似乎那種蒼涼“刷”到了讀者的心上一樣,讓讀者的情感經久難以褪其酸楚。此種酸楚之情感體驗與白居易彼時之孤苦心緒正相一致,無形中接受了詩人欲傳的“主旨”。
宋代大文學家蘇軾有一篇非常精致的超短篇游記《記承天寺夜游》,從全篇來看,作者是想傳達自己異常閑散愉快的心緒的,這當然就是本篇的主旨。文字很少,內容平易,值得人品味的是這里的設色。從實情來說,可能蘇軾真的到承天寺尋其友張懷民于夜里閑庭漫步,但寺中其他景物、人物和夜色都不寫,不但突出寫了“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這個景色應是透明的黑白色調,讀者讀來頓生“純凈、澄澈、無一絲掛礙”的心理情感體驗,而且這個心理情感本是蘇軾的(不管他自然生發還是勉強作出,總之作者想將其傳達),高明的蘇軾可能知道要盡情傳達此種情感不容易,而靜夜中的如水月色加上竹柏之純凈投影被他把握住了,他確定以此種色調和情景傳達難以表白的“純凈、澄澈、無一絲掛礙”的心理情感,讓讀者體驗其異常閑散愉快的心緒。縱觀古今表達閑散愉快心緒的詩文不少,但抓住這樣的深夜景色巧妙傳達,應該說確實只有大手筆才能做得到。
與《記承天寺夜游》異曲同工的是現代名篇《荷塘月色》。說其“異曲”,是蘇軾與朱自清寫作時心情的內容不同;說其“同工”,是蘇軾與朱自清都運用了黑白兩色作為其散文的主色調,而且都非常成功。朱自清的身體并未如蘇軾那樣受到諸如刑罰拷打之類的迫害,其精神也未如蘇軾一樣受到嚴重損害,但是其精神苦悶的程度似乎很重,要表達精神的苦悶和力圖加以擺脫的情感主旨,尋找合宜的情感媒介至關重要。此時,靜夜中的月色月影及其籠罩荷塘所形成的并不明亮的黑白色調被作者看中。在這種并不明亮的黑白色調中,朱自清通過種種描述委婉曲折地傳達著精神苦悶和力圖加以擺脫的情感,是那樣協調、諧和和有效;讀者用心品讀,用心體驗作者像處在朦朧月色中的難以明朗的壓抑苦悶的心情,作者想傳達的情緒便會慢慢感染讀者的情感,讀者仔細體驗,“同情心”漸生漸多,這種閱讀狀況應該是朱自清撰寫《荷塘月色》并加以發表所希望的結果,這個希望就是該文的主旨。《荷塘月色》的氛圍設色是很成功的,如果寫一個朗朗晴天下的“荷塘月色”,其特定主旨的傳達就很難奏效,甚至是緣木求魚。藝術是相通的,現代的一些電影電視導演(如張藝謀等)為了創新藝術個性,更為了增強所導演作品的思想深度,就利用突出的色彩色調強化和刺激觀眾的情感體驗,引導觀眾對于其作品風格和主旨產生強烈的心理共鳴和認可,比如張藝謀導演的大型古裝武打影片《英雄》就在全片中統一使用了黑色的道具和服飾,造成一種肅殺悲壯之氣,以此輝映和傳達其主旨的深邃和莊嚴,贏得了觀眾的贊同。
現代作家碧野的著名散文《天山景物記》在色彩色調方面的表現非常突出。該文的主旨是贊美天山的景色物產,贊美哈薩克牧民的幸福生活。這樣積極的主題要傳達給讀者,激發讀者熱愛祖國邊疆、立志開發建設祖國邊疆的情感,文中的色調必須是明朗而鮮艷的。統觀全文,這種明麗的色調如音樂之旋律貫穿始終。應該說,碧野在該文中的對每一處景物色彩的描繪都滲入了純真的情感,形成熱烈色調的,如天山野花的繽紛絢爛、陽光下草原牧群的“彩色圖案”、黃昏牧場的金碧輝煌、深澗飛瀑的彩色水霧……形成寧靜色調的,如雪峰云影的“白緞暗花”、雪線森林的銀白翠綠、雨后草原的清新碧綠、高山雪蓮的藍潔晶瑩、天然湖水的銀白淡藍深青墨綠……這些目不暇接的色彩荷載了碧野熱愛天山、熱愛邊疆的濃情厚誼,而讀者隨著對于這些飽浸碧野情感所形成的豐美色調的情感體驗,喜愛天山的心理會被開啟喚醒,他們會驚異于天山景色的美艷、奇麗,驚異于天山物產的獨特、豐富,癡迷于天山的風土人情,從而滋生向往感、自豪感和幸福感。《天山景物記》的色彩色調在傳達其主旨方面的功能是客觀的和十分有效的,無論碧野在構思本文時是否一定這樣想過,這種功能和成效都不能被抹殺。設想將《天山景物記》的色彩描寫全部或部分去掉,其主旨的傳達效果肯定會大打折扣,甚至直接影響其成為一篇著名散文。
注釋:
①趙展岳.2010年版《理性的思辨》.
②穆麗芳.《談“藝術是情感的對象化形式”》.
③“社會人假設”是梅奧等人依據霍桑實驗的結果提出來的。這一假設認為,人們最重視的是工作中與周圍人友好相處,物質利益是相對次要的因素。梅奧說過:“人是獨特的社會動物,只有把自己完全投入到集體之中才能實現徹底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