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時間土豪”一起“手撕時間”

林桂烽

已經不止一次有值班老師跟我說了，每次考試結束后的那幾個晚自修，學生很容易放松，或前后桌有一句沒一句地交頭接耳，或偷吃零食或發呆，或對著小鏡子捋弄頭發，甚至還有個別學生借書本的掩護偷偷把玩手機……我找學生問一問想法，驚訝地發現不少同學覺得反正現在不是高三，到時再充分利用時間發力沖刺高考就行了。怎么隱隱覺得他們的潛臺詞是“反正高考遠著呢，時間充裕，小小任性一下隨心所欲揮霍一把也沒什么”？如果說時間就是金錢的話，自覺時間很多的學生豈不像是潛伏的“土豪”，以散漫的任性態度打發著離畢業還遠的時間？如果聽之任之，一旦成氣候，會影響整個學風，于是，我開始琢磨如何強化學生的時間觀念以喚醒他們的“惜時”的意識。

一、剛性要求

醞釀了訓話情緒后，我疾步進課室，那里有一幫被我留堂現正饑腸轆轆的“時間土豪”等著我發落。我環視了一圈，頓頓嗓音后唬著臉直接亮出我的態度與要求：“都給我聽好哈！如果再有老師跟我投訴說大家在浪費晚自修時間，天南地北地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或者吧唧著嘴津津有味偷吃零食的，或者一上洗手間就晃很久才回來的，我會幫你長長記性！各位班長、紀委也給我聽清楚了，晚修坐班值日，就按照晚修條例，將那些浪費時間、影響自己又干擾別人的‘活躍分子一個個記下來，我再請他們到我辦公室喝茶……”如我所愿，學生收斂了很多，可是好景不長，靜了一段時間，浪費時間不守紀律的現象又開始抬頭，我把那幾個踩線的同學請回了辦公室，罰他們走讀兩個星期（我校是住宿學校，有轉走讀的懲戒機制）。但是后面的晚自修情況依然不理想。學生們雖然不怎么隨意開“座談會”了，卻沒少對著作業本發呆、看課外書、偷偷拿手機上網。

二、柔性引導

于是我想到了另外一種策略——苦口婆心的勸說。我下足了功夫，精心準備了題為“寸時寸金”的課件，請來了“鑿壁偷光的匡衡”“映雪苦讀的孫康”“囊螢照讀的車胤”“聞雞起舞的祖逖”……課堂上我對著PPT熱情洋溢地講述著我對珍惜時間的看法，又情真意切地引導學生思考。可是，除了個別學生聽得還算認真外，有的學生靜坐臺下眼神迷離目光恍惚，有的“充分利用時間”埋頭趕寫作業，有的則攤開一本雜志放桌面不時地瞄幾眼再偷偷看我有沒發現。

課后，我找來認真聽我講演的學生，把焦急和困惑攤在了他們前面，結果他們的一句話點醒了我：“老師，其實你講的這些話（珍惜時間的道理）我們都懂。”既然懂，為什么還明知故犯，如此“慷慨”地揮霍？

我意識到，這個“懂”字也許僅停留在他們“知”的層面，如何促成他們的“行”，讓道理融入他們的一舉手一投足，我應該可以有作為。于是，我開始請教老班主任、心理專職老師、德育副校長，上網、泡圖書館，多方取經，再三推敲，最后決定試試“創設情境-參與活動-深刻體驗”的方法來喚醒學生，具體來講，是一個對場地和道具要求不高卻有趣味又有思考空間的活動“手撕時間”。

三、深刻體驗

這次，我輕裝上陣，只帶了一小疊整齊的等長小紙條：“同學們！今天我們來手撕——”我故意把聲音拖長，結果真有學生調皮的補上“雞”，我笑笑說：“嗯嗯！看來有人早早就餓了，盡管民以食為天，但此刻手撕的卻不是美食，而是如果被充分利用就可以創造財富包括換取美食的——時間！”說著我晃了晃手中的一束“道具”——等長的43條紙條。可能是嗅到了新鮮的味道，每個人都好奇地看著這一束“時間條”。

我發放了紙條，開始不動聲色地引入：“首先，我要求大家用筆在紙條上勻出10個點，每兩個點之間的寬度為一個單位，每一單位表示10年的時間。”這個難不倒他們，他們很快就搞定了。我緊接著說：“知道我為什么讓你們都標上表示100年的10個單位嗎？那是我對大家美好的祝愿，我祝愿大家長命百歲！”

“但是這張紙太蒼白了，你們不覺得嗎？我們是不是該拿點什么充實一下自己的歲月？現在就請同學們認真想一想，你有什么人生目標，當然夢想因人而異，可以不用告訴我，但你要在自己100年的時間條中標明大致什么時候實現夢想。現在開始，做好的請舉手示意一下。”

“趙某舉手了，李某舉手了，歐陽某也舉手了……”我耐心點著陸續舉起來的手，只為了讓每位參與的同學都有逐夢的方向和圓夢的時間。

“現在，我們就來好好玩這個游戲——手撕時間！”

“第一步，請一位同學幫大家統計一下在座的各年齡段的人數分布情況。”經統計確認，43人基本上都處在十七八歲的階段。

“十七八年有的甚至是十九年，那是逝去了的我們終究改變不了的歲月，請同學們將自己已經‘消費了的時間撕去。”

這個時候學生才開始清楚我所說的“手撕時間”是怎么一回事。嘶！嘶！嘶……一張張等長的時間條，被撕去了差不多五分之一的長度！

我觀察到大家的表情開始有點觸動了，我提出新的要求：“第二步，請同學們以夢想實現的具體時間為節點，撕去夢想照進現實之后的時間。”

嘶！嘶！嘶……我觀察到學生們的表情開始若有所思了。

“同學們，問題來了。”我就近拿了旁邊一男生的手中的時間條：“這可是他這輩子最寶貴的一段時間啊！你們瞧，看似漫長的100年，就剩下這么一截了，請問它是我們實現夢想的全部時間嗎？”

“不是。”短暫的沉默后，人群中終于有聲音飄出來了，盡管聲音很小，但聽得出是有話要說的。

“很好！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我們還要睡覺！”

“哈哈哈……”全班炸開了鍋，我手一揮，示意大家要尊重別人的分享：“這位同學說得沒錯，我們確實不可能每天24小時都走在追夢的路上，因為我們每天還需要稍稍停住趕路的腳步做做夢。而這做夢的時間，每天差不多就消耗了我們8個鐘，那大家覺得我們還要把手頭的時間撕去多少呀？”“ 三分之一！”“嗯！那就動手吧！”

又開始此起彼伏的“嘶！嘶！”聲。

“還是那個問題，剩下的這點時間是不是全都可以用在實現夢想上？”

“不行！”

“為什么？”我緊緊追問，這次回答熱烈了很多：“我們還要留時間吃飯。”“還要留時間洗衣服。”“還要留時間打球。”

我一邊聽一邊板書要點，等差不多回歸安靜了，我讓大家讀一遍五花八門的答案，圈出比較普遍的內容：“大家看到沒有，這每一項都要占用我們逐夢的時間，但很多都是必需的，因為這是生活的有機組成部分，這也意味著什么？”“我們還得繼續撕。”“沒錯！哪怕是象征性的也要一項撕一點，請同學們動手吧。”

“嘶！嘶！”大家不再那么利索了，撕著撕著，有些同學都快撕不下去了，已全然沒有了一開始嘻嘻哈哈的樣子。一個個捧著少得可憐的“時間”似乎在想著什么。

活動的留白時間到了，我簡短而有力地說：“同學們，游戲結束了，但有些東西才剛剛開始，比如我們的思考，現在我想聽聽各位對時間二字的想法。”

五分鐘后，第一位同學站起來了，很快，第二位站起來了……那節課的后半段，大家毫無保留地分享了自己的體悟，很多“大道理”從他們的心中飛了出來，盡管沒有舌燦蓮花，盡管有些話還顯得不夠老練，甚至前后話語還欠缺一點邏輯，卻都是他們實實在在的發自內心的表達！我沒怎么插話，只是反復說著“有請下一位”，然后微笑著在一旁靜靜地聽。

那堂課后，學生晚自修的紀律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少老師開玩笑地問：“你給學生們吃了什么定心丸哪？”我笑笑說：“沒！我只是請他們手撕時間。”

四、回響回想

幾年過去了，一位同學在教師節時提及此事，她告訴我其實有很多同學仍念念不忘那節“手撕時間”的課。其實，我自己也沒想到，這么一節簡單的活動課，居然給學生帶來這么大的觸動！當我敲出這段文字時，驀然，耳畔響起了李季教授的一句話：“管束要求是下策，說教灌輸是中策，啟發引導是上策，體驗感悟是上上策，促進自我建構是至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