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特殊教育發展成效、困境及對策研究

董艷艷于 生 丹

(1.山東師范大學教育學院 山東濟南 250014;2.山東濟南特殊教育中心 山東濟南 250015)

教育部等部門在《特殊教育提升計劃(2014—2016 年)》中從“殘疾兒童少年義務教育規模、特殊教育經費投入、教師隊伍建設、課程教學改革”等方面指出發展特殊教育的主要措施。正確認識我國特殊教育在特殊兒童安置方式、經費投入、教師隊伍及課程教學改革方面取得的成就及存在的困境，具有重要意義。

一、我國特殊教育發展取得的成效

(一)殘疾兒童青少年入學率明顯提高

至2014 年我國建成特殊教育學校2000 所，在校生人數共計39.5 萬。［1］為保障教育公平，促進西部地區教育發展，“中央和地方累積投入54 億元，為中西部地區新建和改擴建特教學校1182 所，基本實現30 萬以上人口的縣都有一所特教學校。”［2］“2012 年，殘疾兒童少年接受義務教育的比例達到72%”［3］。盡管尚未像普通教育一般實現義務教育普及，但是《提升計劃》明確指出，“預計在2016 年盲生、聾生及輕度智力障礙兒童入學率達到90%以上。”［4］

(二)特殊教育經費投入力度逐步加大

近年來國家對特殊教育投入呈現逐年增長的趨勢，主要表現在絕對增長和相對增長兩個方面。

絕對增長主要指特殊教育經費總量和財政性特殊教育經費總量的增長。由于國家統計局尚未對2012—2014 年教育經費投入狀況進行公布，因此本節選取2009—2011 年三年數據。通過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可知(如圖1 所示)，2009 年以來，國家對特殊教育學校投入的經費不斷增長，2009—2011年特殊教育經費投入分別為482851 萬元、719083萬元、790439 萬元，財政性特殊教育經費分別為45481 萬元、68380 萬元、766927 萬元。在2010 年，特殊教育經費和財政性教育經費投入力度迅速加大，這也與我國政府落實2008 年《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 -2020 年)》提出的“關心與支持特殊教育”政策相一致。

圖1 2009 -2011 年我國特殊教育經費投入

相對增長主要表現在特殊教育經費占教育經費的比例及生均教育經費兩個方面。如圖2 所示，特殊教育經費占教育經費總量的比值整體呈現上漲趨勢。2010 年特殊教育經費占教育經費的比值首次突破30%，達到37%。關于生均特殊教育經費，《新義務教育法》規定:“特殊教育學校(班)學生人均公用經費標準應當高于普通學校學生人均公用經費標準。”［5］2010 年，普通小學、初中、高中生均教育經費分別為4.93、7.01、8.12 千元，特殊教育學校生均教育經費為38.9 千元，［6］接近普通小學、初中、高中生均教育經費的10 倍、6 倍、5 倍。

圖2 2007 -2011 年我國特殊教育經費占教育經費比值

(三)特殊教育教師隊伍不斷優化

首先，特殊教育教師數量不斷擴張。通過國家統計局部門數據查詢可知(數據更新至2013 年)，如圖3，近年來我國特殊教育教師總量、專任教師數量呈現逐年增多趨勢。2009 年特殊教育教師總量與專任教師數分別為4.75 萬、3.2 萬，2013 年特殊教育教師總量達到5. 51 萬，專任教師數增長到3.77 萬。兩者呈現穩步增長趨勢。

圖3 2009 -2013 年我國特殊教育教師數量

其次，特殊教育教師的學歷結構不斷完善。如圖4、5，當前特殊教育教師隊伍以本科學歷教師為主，2013 年本科學歷教師占專任教師總數的54.91%。通過近五年數據分析可知，本科和研究生學歷教師數量呈現逐年增長趨勢，2009 年研究生學歷專任教師數為270 人，2013 年為703 人，接近2009 年3 倍。高中及以下學歷教師數量呈現逐年下降趨勢。2009 年我國特殊教育高中及以下專任教師接近5000 人，2013 年降至2300 人，由09 年的12.70%降至5.07%。近5 年數據充分說明我國特殊教育教師隊伍結構得到不斷優化。

圖4 2013 年特殊教育專任教師學歷情況

圖5 2009 -2013 年特殊教育專任教師學歷變化情況

圖6 2009-2013 受特殊教育專業培訓教師占教師總數比

再次，特殊教育教師接受專業培訓比例不斷增長。如圖6，近年來接受專業培訓教師數量與專任教師數量的比例維持在45%左右，2013 年首次突破50%，比2009 年受特殊教育專業培訓的教師比例提高了0.7 個百分點。

二、我國特殊教育發展面臨的困境

(一)“隨班就讀”變相成為“隨班混讀”

早在20 世紀80 年代，深受融合教育觀念的影響，隨班就讀成為我國特殊兒童接受教育的重要安置方式。然而，經過近三十年的努力，“隨班就讀”在實施過程中卻變相成為“隨班混讀”。

特殊兒童隨班就讀面臨的困境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普通學校往往以學生殘疾為由，拒絕接收他們入學。聾生、盲生及輕度智力障礙學生在義務教育階段應接受補償式教育。在普通學校中，由于條件限制，缺乏促進特殊兒童康復發展的設備，無法滿足特殊兒童自身需要。研究發現，在一些重點中小學，一個班的學生平均下來50 人左右，多的60、70 人。如此多的學生，再加上1 -2 個隨班就讀的學生，老師如何有精力和實踐保證隨班就讀殘疾兒童學生的需要。［7］其次，隨班就讀指導教師缺乏專業支持。心理學研究表明，特殊兒童心理發展遠遠低于同年齡階段的健全兒童，從而造成學生最近發展區往往遠遠低于教師教學材料的難度。當他們在工作中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時，應該得到巡回教師、專業人員的支持和幫助。而現階段我國巡回教師的制度并不健全，語言治療師、物理治療師等也非常缺乏。［8］因此，普通學校不僅缺乏開展特殊教育的硬件設施，也缺乏軟實力，無法保障殘疾兒童隨班就讀。

(二)特殊教育課程改革尚未完成

20 世紀50、80、90 年代，特殊教育經歷了三次課程改革，2007 年第四次特殊教育課程改革實施。然而，相對基礎教育課程改革而言，特殊教育課程改革仍處于起步階段。

特殊教育課程存在的問題主要表現在課程設置和課程實施兩個方面。關于課程設置，主要是所設置的學科忽視學生的特殊性。目前我國特殊教育學校課程設置與普通學校相比，除在低年級階段開設康復課程以外，其他課程與普通學校課程一致，均開設語文、數學、英語、科學、社會等課程。缺乏培養學生社會適應能力、生活自理能力等實踐課程及校本課程開發與設置。關于課程實施方面，主要是指缺乏針對不同需要學生的教材。以盲生教材為例，由于早期設計的專門針對盲生的教材一直沒有重新修訂完善，不僅落后于時代要求，也不符合當下特殊兒童發展需要，新舊教材間的脫節導致學校不得不使用普通學校的教材。但是普通教材中部分內容脫離盲生/聾生生活實踐，在本質上違背盲生/聾生身心發展特點，如視障學生教育教學模式忽視學生發展的主體性、整體性、差異性以及與社會發展的互動關系。［9］

(三)特殊教育經費支出結構失衡，經費使用效率低

如圖7 所示，我國特殊教育學校經費支出主要分為事業性經費支出和基建支出。其中事業性經費支出分為“個人部分支出”和“公用部分支出”兩部分。［10］

圖7 我國特殊教育學校經費支出結構圖

特殊教育學校事業性經費支出比例并不穩定，一直處于84%至98%之間。［11］如表1，2010 年特殊教育學校84%的經費用于事業性經費支出，不足20%的經費用于基建支出。低比例基建經費支出不利于改善學校辦學條件。在我國，中西部學校及東部縣級學校仍然存在校舍破舊、教學設施落后等問題，學校基建支出比例有待提高。另一方面用于個人部分支出的事業性經費偏少。教育經濟學理論認為，“為了提高教育投資的使用效率和效益，個人經費和公用經費的比例一般維持在70%與30%之間比較科學合理，即二者之比為2. 3 ∶1 左右為宜。”［12］而我國特殊教育學校經費支出個人與公用的比值為2.04∶1［13］，低于標準值。這說明特殊教育學校經費偏重公用部分支出，忽視個人部分支出，導致特殊教育教師收入低，也是造成教師流失和特殊教育教師職業吸引力不足的主要原因之一。

表1 2010 年特殊教育學校教育經費支出

(四)特殊教育師資力量短缺

盡管近年來我國特殊教育教師隊伍不斷壯大，教師質量不斷提升，但是師資力量仍是制約我國特殊教育發展的瓶頸之一。首先，特殊教育教師供需矛盾突出。由于特殊教育工作的復雜性以及教師待遇問題造成教師流動性較大。如表2，2015 年招收特殊教育本科專業的學校共計43 所，其中主要代表院校有教育部直屬的師范類院校及部分省屬師范類院校，山東省濟南大學、濱州醫學院、濰坊學院、山東體育學院也相繼招收特殊教育本科生。但是相對學前教育、小學教育及教育學而言，特殊教育報考熱度較低，招生人數偏少。

表2 2015 年特殊教育專業等招生及報考情況

其次，特殊教育學校專任教師學歷有待提高。目前我國特殊教育教師呈現“老齡化”狀態，大部分教師處于40 -55 歲之間，相當大部分教師專科畢業參加工作后并沒有接受繼續教育或培訓，專科學歷教師仍占較大比例，以2013 年為例，專科教師占專任教師數量的38%。吸引本科生及研究生學歷教師，優化教師學歷結構成為特殊教育教師發展面臨的任務之一。再次，特殊教育教師隊伍呈現女教師為主的現狀。如圖8，特殊教育女教師比例維持在68%左右，且呈現逐年上漲趨勢。入學后，學生大部分時間與教師相處，教師即是學生的老師，又扮演父母的角色。男教師短缺不利于特殊學生人格及心理發展。

圖8 2009 -2013 年特殊教育女教師比例

(五)殘疾學生畢業就業面狹窄

特殊職業學校依據培養目標設置專業課程和技能課程，為殘疾學生設置的課程具有單一性，無法根據學生身心發展特征及能力有針對性的因材施教。以山東省某特教學校為例，盲生主要開設中醫與保健專業，無論是全盲學生還是低視力學生在職業教育學校多選擇中醫與保健專業。聾生開設的課程相對豐富一些，如開設雕刻、美術、烹飪等專業。特殊學生畢業后多從事簡單的體力勞動，往往遭到用人單位歧視，我國相關文件規定單位、企業應按照一定比例招收殘疾人，否則就要繳納一定保障金。但是部分企業招收殘疾人后，往往采取變相休班、提前下崗等方式拒絕使用殘疾人。

三、推進特殊教育發展的策略

(一)繼續推進隨班就讀

相關研究表明，殘疾兒童隨班就讀會通過直接和間接機制對同班普通學生產生積極的同伴效應。例如，普通學生通過和殘障學生的接觸，能直接提高他們人際交往能力，通過與殘障學生相互交往，提高他們對個體差異的理解。隨班就讀也有利于培養殘疾學生的交往及社會適應能力。

首先，提高普通學校領導、教師等相關人員對隨班就讀的認識程度。提高隨班就讀學校的支持力度，通過加大經費投入創設資源功能室等特殊兒童需要的硬件設施。學校成立專門評估小組，對殘疾學生學業成就發展進行全面評估，將評估結果作為教師職稱評定標準之一。學校努力營造良好氛圍，建設注重學生合作友愛精神培養，實施輪流幫助措施，提高特殊兒童安全感。其次，加強教師培訓。主要指加強普校教師特殊教育知識及技能培訓。入職前，在學校課程設置中，將特殊教育理論與知識作為選修課供師范專業學生選修。在普校教師資格證考試中加入特殊教育理論及技能測試。入職后，定期對普校教師進行特殊教育理論及實踐培訓。

(二)改革課程與教學內容，提高教育技術

課程目的應關注特殊兒童發展特點，努力使殘障學生“學會學習、學會關心、學會共處、學會做人”的同時，注重他們潛能開發和缺陷補償，形成他們獨立生活、社會適應和就業能力等［14］，培養他們良好的社會適應能力和對事物正確的認知。課程的設計應遵循普遍性與特殊性相結合的原則。普遍性指特殊教育兒童與普通兒童發展存在共性，在素質教育背景下，應關注特殊教育學生最大程度地全面發展。學校課程設置既要保障特殊兒童文化素質的培養，開設普通學校開設的文化課程，促進特殊兒童身心發展。還需根據特殊學生自身特點，改革教材;提高教育技術主要指引入現代化教學技術，MOOC 教育、微課教育運用現代教育技術及教育理念在我國高等教育中實施推廣，已取得顯著成效。實踐證明，MOOC 教育在美國特殊教育教學中也得到教師及學生的認可與支持。改變傳統教學模式，引入MOOC教育或微課教育，將教育技術與教學有機融合，將推動我國特殊教育教學改革與發展。

(三)加大經費投入力度，優化經費支出結構

首先，堅持向特殊教育傾斜的原則，保障教育公平。教育公平不但要體現出每個公民都有同等享有接受教育的基本權利，而且應當同弱勢群體享受教育資源的多少聯系起來，實現教育公平要求在分配教育資源時對教育弱勢群體進行傾斜。［15］中央政府作為特殊教育主要管理者，應成為特殊教育經費主要承擔者。按照特殊教育發展所需及教育資源均衡分配原則，設定特殊教育財政性經費投入、人均教育經費最低投入標準，保障特殊教育自身發展所需經費及特殊教育學校建設所需經費。保障特殊教育經費占教育經費比的最低限度，落實特殊教育學生補助及獎學金發放。其次，優化經費支出結構。提高基建經費的支出比例，為學生創造完善的學校硬件設施;提高公用經費與個人經費的使用效率。增加專業教師數量，對后勤人員及代課教師進行適當調整，減少不必要的個人經費支出。加大公用經費支出，改進學校質量，促使個人經費支出與公用經費支出合理有序;提高公務費與業務費的使用效率。降低公務費用的支出比例，提高業務經費的支出比例，關注教學活動，提高教學質量，促進學生發展。

(四)提高教師學歷層次，推廣特殊教育教師資格制度

首先，提高特殊教育教師的學歷層次。大學是培養特殊教育師資的搖籃。近年來，如前文所述，教育部直屬的師范類院校及地方師范類高校陸續開設特殊教育專業，旨在培養特殊教育師資及研究人員，為我國特殊教育高學歷師資培養提供強有力的保障。應繼續提高師范類院校對特殊教育的重視程度，根據市場需求增設特殊教育專業，培養高學歷的特殊教育教師、管理人員和科研人員。擴大特殊教育免費師范生的培養力度。其次，堅持特教特辦，推廣實施特殊教育教師資格制度。普通教育中從幼兒園到大學教師都有相應的教師資格證，但是特殊教育教師資格證書制度只是在部分省份試行，如1997年上海市頒布《關于實施“上海市特殊教育資格證書”的意見》從實施資格證書的對象、崗位要求及考核標準，實施方式等當面進行詳細規定，但該方法并沒有推廣。

(五)跟蹤與評估殘疾人就業，扶持殘疾人創業

殘疾人就業需要政府、學校和企業的支持與保障。首先，政府對殘疾人入職進行跟蹤與評估。如前文所述部分企業招收殘疾人后，往往采取變相休班、提前下崗等方式拒絕雇傭殘疾人，造成殘疾人失業現象嚴重。國家應通過勞動保障部門或設立相應部門對特殊人員的工作強度及報酬進行相應評估，設定企業內特殊人員的最低收入標準。每半年或一年對殘障人的收入、工作狀態及工作滿意度予以調查、評估，對優秀企業及單位進行減免稅收獎勵，對不合格企業及單位進行相應懲罰。為殘疾人創業開設綠色通道，減少行政審批程序，對其創業項目進行專業評估，通過國家或社會集資，給予一定資金支持。其次，根據市場需求及適合學生從事的職業，設置新型專業，如園藝、美發等專業。學校加大與相關單位、企業的合作力度。專業對口就業仍是殘疾人就業的主要方式。加強宣傳，提高社會捐資助學力度，細化與用人單位協議規則保障特殊學生就業和勞動報酬。再次，企業堅持同工同酬。對殘疾人一視同仁，落實國家相關政策，及時支付殘疾人勞動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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