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然
(陜西理工學院 文學院,陜西 漢中 723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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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論媒介發展與兒童文學
林然
(陜西理工學院 文學院,陜西 漢中 723001)
摘要:媒介的發展推動了文學產業化的進程。兒童文學作為文學產業的一部分,其產生、發展、轉型與媒介的發展、變革密不可分。印刷術的普及,使“兒童”這個概念得以誕生,兒童文學逐漸萌芽并得到了繁榮發展。今天,新媒介的運用影響著兒童文學的方方面面,不僅改變了兒童文學的呈現載體,也使兒童文學的語言表達、結構建立、文本意向呈現出新的特色。
關鍵詞:媒介;兒童文學;互聯網
兒童文學脫胎于成人文學。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兒童文學的興起、發展、變化與媒介的關系甚為密切。兒童作為特殊讀者群,沒有形成完整的知識結構和健全的思想體系,受外部環境影響較大。現代新媒體的快速發展,使兒童無時、無地不在它的包圍下閱讀、成長。“就中國來看,從近代傳教士報刊對兒童讀者的重視、兒童的發現,到五四時期兒童文學的誕生,大眾傳媒不僅見證并促成中國現代兒童文學的誕生,也為兒童文學的發展提供了豐富的平臺和載體”[1]。如今,媒體不再僅僅是當代兒童文學傳播和發展的介質,它在更大程度上參與了當代兒童文學的生產、傳播和轉型。
一、“兒童”概念的產生
在印刷術普及之前,“兒童”的概念是不存在的。尼爾· 波茲在《童年的消逝》一書中寫道,“兒童”這個概念的存在不到400年的時間。他認為,沒有識字文化、沒有教育觀念是中世紀不存在“兒童”這個概念的原因所在。“誰曾料到,一個來自德國美因茨的金匠,憑借一臺破舊的葡萄壓榨機的幫助,使童年的概念得以誕生”[2]29。印刷術帶來的不僅僅是一項技術革新,更是一場社會變革,在這場變革中“童年”(兒童)概念作為一種衍生物出現了。就像“鐵路帶來的‘信息’,并非它運送的煤炭或旅客,而是一種新的世界觀,一種新的結合狀態等等。電視帶來的信息,并非它傳送的畫面,而是它造成的新的關系和感知模式、家庭和集團傳統結構的改變”[3]。兒童作為一個社會概念而不是一種生物分類的出現,是人類的偉大發明。帕金翰在《童年之死》中寫道:“兒童被界定為一個特殊的范疇,具有特殊的性質與限制。做出這種界定的是兒童自己與其他人——包括家長、教師、研究人員、政客、政策制定者、福利機構以及媒體。這些定義被編入法律與政策中;而且它們也體現在特定形式的社會制度與社會實踐上,后者反過來幫助被認為是典型的‘孩子般的’行為方式——與此同時也促生抵制這些行為的方式。”[4]由此可以看出,童年的概念是一個社會性的存在,是一個被發明而不是被發現的概念,“童年”在社會過程與話語過程中被再次定義。
《童年的消逝》寫到童年具有很多特征,特征之一就是“兒童玩著自發的傳統游戲,他們不知道成人世界的秘密”。這點在印刷術廣泛應用之后被逐漸消解。兒童從成人世界里被“驅逐”出來,成為一個獨立部分,兒童文學的最終產生,也在意料之中。1762年出版的《愛彌兒》是法國啟蒙思想家盧梭最早自覺地為兒童所寫的最具代表性和影響力的兒童文學作品,它第一次把兒童作為具有獨立人格的人來描寫。
二、媒介變革與兒童文學
兒童文學與以往的神話和口述童話有本質上的區別,因為兒童文學一開始就是以印刷文字為傳播載體的。就如“我們用文字吊桶去汲取心靈深處的泉水和我們用手勢吊桶去汲取,所得并不相同”[5]。在創作方面,印刷術的普遍應用打破了信息發送者和接受者之間的空間障礙,使得兒童文學的素材更廣泛。兒童文學已不再局限于口口相傳的故事,或是兒童文學作家自己的想象力和創造力,而是通過印刷物來獲取豐富的創作素材,拓寬作家的創作視野,使其創作開始走向繁榮。在讀者接受方面,印刷術的進步和廣泛應用是工業文明的產物,它間接地促進了經濟的發展,學校開始建立,造就了一批有知識的兒童,拓寬了兒童文學的讀者市場。“現代兒童也通過文字書籍認識世界,靈魂在不知不覺中受到文字蘊含的概念與印刷排版后面隱藏的理性的熏陶,心靈認識世界的結構在逐漸發生改變”[6]。一方面,印刷媒介使得兒童讀者擁有更多的自主權,印刷媒介的應用“可以加強兒童讀者對于兒童文學文本的思想內涵的解讀,它不但改變了表現對象——兒童的心靈特質,通過文字的表現對兒童形象的理性內涵起到強化與凸現作用,而且制約著讀者在解讀文本時,按照理性指引的方向來進行,即按照排版順序,從理解字、詞、句、章的含義入手,由淺入深,由局部到整體,直至獲取文本的核心信息”[6]。另一方面,印刷媒介更能適應分眾化的趨勢,它往往以其針對性的內容擁有特定的讀者群,并施加特殊的影響。文本的存在方式能讓讀者反復回味,深刻剖析其中的內涵,兒童讀者一旦習慣了兒童文學文本的閱讀就不會輕易改變。
電子媒介的發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兒童文學在其浪潮下被解構。以電視為例,電視聲畫并茂、生動形象、易于接收,它所具有的這些特點,讓兒童在看電視時歡欣鼓舞、樂此不疲。兒童在電視面前和成人一樣可以隨時隨地從中獲取各種信息,與此同時憂患也在產生,正如尼爾·波茲曼所說,童年正在消逝。面對觀眾的毫無標準的接收,電子媒介正在使兒童和成人的風格融為一體。“我們傳統的童年模式在電視上消失,在電視廣告上表現得淋漓盡致……在廣告里,一群還沒到青春期的在校男生女生,被表現為傻乎乎地受著性欲的驅動。兒童在電視上的‘成人化’現象也同樣發生在電影里。如《魔女嘉莉》《驅魔人》等,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兒童觀念:兒童在對社會的理解方面,在語言和興趣上與成人是別無二致的”[2]32。盡管我們無法簡單判定童年是否正在或已經消失,但毋庸置疑的是,電視使得兒童和成人的界限日益變得模糊。相應地,兒童文學的發展在電視沖擊下也發生了重大變革,其中最重大的改變是兒童文學文本的內容轉化,即從文本到影視劇的轉變。兒童影視劇的影響力與印刷媒介的影響力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其影響范圍更大,傳播速度更快,普遍接受度更高。加拿大傳播學者麥克盧漢說過:“媒介是人的延伸,任何媒介的‘內容’都是另一種媒介。”[7]電子媒介的到來,使印刷媒介很快就處于式微狀態,以紙質傳媒為主要載體的兒童文學為求生存,必然要發生轉變。“在影視、網絡等影響傳播時代,兒童文學以內容資源的方式進入影視等媒介,順利實現兒童文學的跨媒介傳播”[8]167。
在電視媒介之后,兒童文學又迎來了互聯網時代。互聯網的興起改變了人們的思維方式和行事方法,網絡的即時性使其能讓人們足不出戶就知天下事。網絡的自由開放、交流互動也給兒童文學帶來了新的發展契機。在網絡虛擬的環境中,更多的網絡兒童文學作家誕生了。網絡作為一個自由虛擬的空間,打破了傳統的出版發行上的限制。“網絡提供了全球性的交流通道,可以不受任何新聞檢查的鉗制……個人享有更多的自由,這種自由不僅表現為網絡上信息資源的共享,而且它也提供了高度言說的自由,在這個獨立的電腦網絡空間中,任何人在任何地點都可以自由地表達其觀點,無論這種觀點多么的奇異,都不必受到壓制而被迫保持沉默或一致”[9]。這樣無論是專業的兒童文學家還是兒童文學愛好者都可以處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隨心所欲地創作,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更好地發揮其創作水平。一大批兒童文學愛好者建立的兒童文學網站也如雨后春筍般興起,如“純真年代”“愚魯童話”“李化童話江湖”等,兒童文學在網絡上呈現一片繁榮景象。
三、新媒介對兒童文學的影響
兒童文學每經歷一次媒介跨越,都會以一種新的姿態呈現在世人面前。新媒介影響著兒童文學的方方面面,不僅改變了兒童文學的載體,其生產方式、存在本質都會發生改變。尤其在新媒介環境下,兒童文學的語言表達、結構建構、文本意向都呈現出新的特色。新媒介不僅“為我們創造了幻覺世界,它們還是新的語言,具有嶄新而獨特的表現力量”[10]。
面對新媒介形態的興起,為了順應讀者多元化選擇的需要,兒童文學的審美品性也逐漸走向多元化。許多兒童刊物重新定位,弱化文學性,加強市場化,為了照顧到讀者的口味,封面設計上傾向于色彩斑斕的兒童畫,內容上也更加照顧讀者的需求,增加了更多互動性的欄目。如《兒童文學》分別在1996年增設“心靈小語”,1997年增設“文學沙龍”,1998年增設“英語作文”。這些互動性欄目的增設并不是出于文學性的目的,而是為了吸引兒童讀者。這是出版機構為了順應新媒介的發展而做出的轉型。新媒介的發展也讓兒童文學的作者躍躍欲試,傳統的兒童文學寫作已不得要領,類型化寫作是兒童文學生產轉型的重要方面。其一,面對傳媒的商業化和出版社的經濟追求,作家不得不踏上商業之旅,兒童文學的商業性不可避免。其二,面對新媒介的沖擊,作家如果不“投機取巧”,改變寫作手法,恐怕讀者的注意力早已被其他讀本或是游戲吸引去了。如果有一定的讀者群,類型化寫作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留讀者。“近些年來童話暢銷書排行榜大多為類型化的作品,如王英勇的《淘氣小子王小瞧》《怪同學》《魔法小子朱皮皮》等系列小說”[8]110。鄭淵潔可以說是兒童文學類型化寫作的先行者,“其作品《皮皮魯傳》《魯西西傳》《皮皮魯外傳——寫給男孩子看的童話》《魯西西外傳——寫給女孩子看的童話》《皮皮魯和魯西西的故事》《皮皮魯和童話節》《魯西西失蹤記》等系列,盡管故事情節有所差異,但貫穿始終的是皮皮魯和魯西西兩個核心人物,而這種主要人物貫穿情節的方式正是類型化寫作的典型模式之一”[8]112。連《哈利·波特》這樣受全球追捧的兒童文學讀物也是這種寫作手法的產物。兒童文學作家桑達克在評論他自己的作品時說:“重點不是我是否有原創的想法,而是我善于拿著相同的想法反復變化……那是一種藝術的需要,一種為力量驅使的幻想著迷,而且要聰明到會作變化,就像莫扎特的變奏曲,曲子好像你渾然忘了那些變奏曲其實都是同一個主題。”[11]然而類型化寫作的弊端也是顯而易見的。它在給作者和出版社帶來利益的同時,也使兒童文學的文學性淺化了。為了迎合兒童讀者的趣味和愛好,作者深刻的審美與精神追求無法獲得充分的思考與沉淀,這不利于兒童文學的長期發展。
兒童影視作品的引進也是媒介發展的產物。近年來優秀兒童影視作品的引進為中國電影市場刮來了一股清新之風。《功夫熊貓》《加勒比海盜》《怪物史萊克》等備受中國觀眾喜愛的動畫片無不引自國外,使得國內的兒童大飽眼福。拿《功夫熊貓》來說,它的成功不僅取決于藝術家的想象力、熱情和執著,其硬件條件如聲光效果、三維動畫的無可取代,還在于它的兒童本位取向,兒童角色的飽滿、豐富,內容主題的寬松等。
第二屆世界互聯網大會2015年12月16日在中國烏鎮舉行,習近平主席在大會上說,文化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鑒而豐富。“互聯網是傳播人類優秀文化、弘揚正能量的重要載體。中國愿通過互聯網架設國際交流橋梁,推動世界優秀文化交流互鑒,推動各國人民情感交流、心靈溝通”[12]。可見互聯網這種新媒介的重要性。互聯網及時傳播的特性,把國外的電影引進國內,雖然會擠壓國產動畫電影的市場,但正因為互聯網具有了及時傳播特性,國內的兒童才有可能觀看到外國優秀的兒童影片。只是我們要明白引進別國優秀影片最重要的是吸取經驗,取長補短,這對于中國兒童影視的發展具有借鑒意義。現在“兒童文學棲居的媒介環境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革,一些依賴電影、電視、攝影、網絡等新媒介的藝術樣式,正在不同程度地吸收兒童文學的思維和方法,與兒童文學呈現出融合互動的發展趨勢”[13]。
從“兒童”概念的誕生到兒童文學的現狀,兒童文學始終是朝著一個利好的方向發展的。媒介的不斷變革從宏觀上來看對兒童文學的發展起到了很大的促進作用,但從細節來看,為了適應新媒介的發展,出版商忽視兒童文學審美需求,作者刻意迎合受眾的類型化寫作等,給兒童文學帶來的弊端不可小覷。美國動畫制作師吉恩·迪奇就曾這樣描繪影視大潮背景下兒童閱讀守護人的責任:“我們無力阻止視聽大潮,但我們可以寄希望于引導這一潮流,從而使電信時代的媒介將孩子們領回書本中去,而不是遠離書本。”[14]文學已被印上傳媒的烙印,兒童文學早已從成人文學中分離出來,擁有自己的話語體系,成為獨立的文學樣式。面對媒介擴張所帶來的弊端,應積極地面對,以理性和開放的姿態去迎接挑戰,力求在眾聲喧嘩的媒介體系中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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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郭慶林】
收稿日期:2016-04-12
作者簡介:林然(1991—),女,安徽六安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7726(2016)07-002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