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大 忠
(浙江傳媒學院 文學院, 浙江 杭州 31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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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名諱、字諱和名號辨
楊 大 忠
(浙江傳媒學院 文學院, 浙江 杭州 310045)
[摘要]出現于不同材料有關施耐庵各種名諱、字諱和名號的說法多樣,互不統屬,也沒有任何交集,并且這些稱呼將蘇北施氏先祖“施彥端”完全撇開的做法值得商榷。現有研究運用“避禍”之說和釋文解字法來解釋這些稱號的迥異不僅與史實相違背,而且缺乏實事求是的實證精神。
[關鍵詞]施耐庵; 名諱; 字諱; 名號; 考辨
出自于不同材料的有關施耐庵的各類名諱、字諱及名號①由于這些不同的稱呼究竟是名諱、字諱還是名號根本分不清楚,故下文一律以“名號”統一稱之。,既不相同,更不統一,可謂五花八門。這本應引起人們的質疑,卻在現有的部分研究中成了證明興化施氏先祖施彥端與《水滸傳》作者施耐庵“合一”的證據。這些研究認為,出自不同材料的完全不相同的施耐庵的各種名號,是施耐庵出于“避禍”的需要產生的,只要能找到這些名號在音、形、義上的某種關聯,就可以將這些迥異的名號一并歸屬于施耐庵。這聽起來似乎有道理,然詳加推敲,卻有違史實,破綻連連,缺乏實事求是的實證精神。
一、 關于施耐庵的各類名號
元末明初的施彥端,即蘇北學者信奉的《水滸傳》作者施耐庵,是興化白駒施氏的始祖,在現存的各類施氏族譜中隸屬第一世。由施氏十四世孫施封乾隆年間所修、后由施氏第十八世裔釋滿家所抄錄的《施氏長門譜》明確記載:“第一世始祖彥端公元配季氏申氏生讓。”在“彥端公”之側,有“字耐庵”三個小字的夾批。這就把施彥端與“施耐庵”緊密聯系了起來,成為兩者“合一”的重要證據。但從譜系體例來看,“彥端公”之“彥端”,顯系字諱而非名諱[1]522。既然如此,“字耐庵”三字在稱謂上就大成問題:既然“彥端”為“字”而非“名”,如果施彥端真另有“耐庵”之字,則《施氏長門譜》中始祖“彥端公”旁邊添加的小字“字耐庵”,怎么也應當加上一個“又”字,變成“又字耐庵”才是。看來添加之人想當然地把“彥端”錯認成名諱,從而畫蛇添足,露出了作偽的破綻。“字耐庵”三字的添加,乃是徹頭徹尾的造假。
說施彥端“字耐庵”,完全是不懂《施氏長門譜》的體例而自作聰明的臆斷之辭。此外,關于施耐庵,尚有其他多種說法:
托名明初淮安人王道生的《施耐庵墓志》,起首就是“公諱子安,字耐庵”。說施耐庵的名諱為“施子安”,字諱為“施耐庵”;修撰于上世紀四十年代的《興化縣續志》之《文苑》中,記述了施耐庵的一段事跡,起首是“施耐庵原名耳,白駒人……”。此處說施耐庵的名諱為“施耳”;鹽城周夢莊于1936年訪白駒伍佑鎮施逸琴時,抄得所謂施耐庵散曲《秋江送別》一首,落款是“耐庵施肇瑞譜于秋燈閣”。施耐庵又成了“施肇瑞”。至于“肇瑞”究竟是名諱、字諱還是名號,則沒有明說。
彥端、耐庵、子安、肇瑞、耳……在這些不同的稱謂中,施耐庵原名“施耳”的說法,已被蘇北學者否定:“需要說清的是‘原名耳’系《興化縣續志》撰修者之一劉仲書誤寫。劉根據施耐庵耳朵很大的傳說,誤會了袁吉人《耐庵小史》上的張士誠‘耳耐庵名’(聞耐庵之名)、‘至耳室’(到廂房里)等語中的‘耳’字,認為是施耐庵原名。”[2]286可是劉仲書本人卻信誓旦旦地認為:“《興化縣續志》中的《施耐庵傳》上說耐庵名耳,是見于《家傳》①指施耐庵的《家傳》。所記。并有傳說,說施耐庵的耳朵很大,故名耳。”[3]6施耐庵名為“施耳”之說,究竟是劉仲書誤寫,還是施氏后人望文生義,已經說不清了。排除耐庵名“施耳”之說,剩下的施耐庵稱謂,仍有四個之多。除了“彥端”可根據施氏家譜確證為施氏始祖之字諱外,“耐庵”、“子安”、“肇瑞”究竟與“彥端”是不是同一人?這幾個來源不同的稱謂,究竟與《水滸傳》作者施耐庵有密切的關系,還是造假者的向壁虛構,成為必須研究的問題。
二、 “避禍”之說與釋文解字法的荒謬性
關于《水滸傳》作者施耐庵的生平事跡,戴不凡先生說:“說到施耐庵,在明朝崇禎以前,除了那些《水滸傳》小說上署他的名以外,對他沒有一條較為確切可靠的記載。”[4]45也就是說,施耐庵生活的元末明初至崇禎年間近三百年時間里,人們只知道“錢塘施耐庵”或“武林施某”之說,此外一切闕如。后世發現的所謂施耐庵的迥異的名號,理應引起人們的懷疑,但有的學者則從“避禍”的角度對此加以闡釋:
朱元璋建立明朝后,追查張士誠的官屬甚過元朝官員,因此,張士誠舊部大多隱名改姓,絕意仕途,甚至幾代人不敢聲張,張士誠的幼子來到通州改姓周,冒致中定姓冒為如皋冒氏始祖,施耐庵為白駒施氏始祖……并且稱是蘇州閶門逃出之難民,對上一輩的籍貫、經歷、名號等諱莫如深。這一特殊的歷史現象造成歷史人物記載的復雜性。關于施耐庵名子安,又名肇瑞,字彥端,又字耐庵或號耐庵……這些記載是正常的。我們的任務是慎重地辨析,而不是“令人無所適從”地譏笑[5]。
說朱元璋建立明朝后,追查張士誠的官屬甚過元朝官員。此論的根據是什么,沒有明說,但似乎是一種推論。而朱元璋究竟是怎么對待張士誠舊部的?試舉例如下:
1. “陳基,字敬初,臨海人。……嘗為人草諫章,力陳順帝并后之失,順帝欲罪之,引避歸里。已,奉母入吳,參太尉張士誠軍事。士誠稱王,基獨諫之,欲殺之,不果。吳平,召修《元史》,賜金而還。洪武三年冬卒。”[6]7318
2. 楊維楨,浙江諸暨人。元末浙江兵亂,避地富春山,徙錢塘。“張士誠累招之,不赴,遣其弟士信咨訪之,因撰五論,具書復士誠,反覆告以順逆成敗之說,士誠不能用也。”后雖被張士誠強行請到蘇州,但很快告老還鄉。洪武二年(1369),朱元璋“以維楨前朝老文學”,特派遣大臣“奉幣謁門”,請維楨編纂禮樂書籍,被他拒絕。后來楊維楨還是被朱元璋請到南京,但他將所擬纂之敘例編排完畢“即乞骸骨”[6]7308,棄職歸家。
3. 戴良,浦江人。朱元璋初定金華,命戴良與胡翰等十二人會食省中,“日二人更番講經、史, 陳治道。”太祖旋師后,戴良忽棄官隱去。“辛丑,元順帝用薦者言,授良江北行省儒學提舉。良見時事不可為,避地吳中,依張士誠。久之,見士誠將敗,挈家泛海,抵登、萊,欲間行歸擴廓軍,道梗,寓昌樂數年。”“洪武十五年,召至京師,試以文,命居會同館,日給大官膳,欲官之,以老疾固辭,忤旨。明年四月暴卒,蓋自裁也。”[6]7312
4. 王逢,字原吉,江陰人。“張士誠據吳,其弟士德用逢策,被降于元以拒明。太祖滅士誠,欲辟用之,堅臥不起,隱上海之烏涇,歌詠自適。洪武十五年以文學徵,有司敦迫上道。時子掖為通事司令,以父年高,口頭泣請, 乃命吏部符止之。”[6]7313
5. 孫作,字大雅,江陰人。“元季,挈家避兵于吳,盡棄他物,獨載書兩簏。士誠廩祿之,旋以母病謝去,客松江,眾為買田筑室居焉。洪武六年聘修《大明日歷》,授翰林編修,乞改太平府教授。召為國子助教,尋分教中都,踰年還國學,擢授司業,歸卒于家。”[6]7326
……
類似史料還有很多,茲不贅列,但由這些史料可以看出:陳基、楊維楨等人都曾依附張士誠,但朱元璋定鼎天下前后,對這些人的拉攏是不遺余力的,哪怕這些人曾經與自己敵對過。像王逢曾給張世德獻策降元拒明,可謂朱元璋的死敵,但仍舊受到朱元璋的重用。張氏部下似乎僅有高啟被朱元璋誅殺,但朱元璋殺高啟,并非其曾為張士誠部下之故。高啟曾依附張士誠,“洪武初,被召參修《元史》,授翰林院國史編修,后擢戶部右侍郎,后歸青丘授書自給。”“帝見啟所作上梁文,因發怒,腰斬于市,年三十有九。”[6]7328由此可知,朱元璋對高啟的仕張一事不僅沒有追究,相反,高啟還受到朱元璋的重用;高啟最終被殺,是由于其所作《上梁文》惹怒了朱元璋之故,與張士誠并沒有必然的聯系。
朱元璋對張士誠手下的文臣謀士往往是恩寵有加,不計前嫌的,忠于張士誠的能臣施耐庵自當受到朱元璋的優待。說朱元璋“建立明朝后,追查張士誠的官屬甚過元朝官員,因此,張士誠舊部大多隱名改姓,絕意仕途,甚至幾代人不敢聲張”,恐怕有失偏頗。從“避禍”的角度來查找施耐庵名號各異的原因,顯然不通。這不僅與歷史事實相違背,而且還與蘇北學者信奉的材料自相矛盾。如蘇北學者一直相信顧逖是施耐庵的朋友,而顧逖也曾是張士誠的部下,可我們并沒有看到朱元璋殺掉顧逖的記載。蘇北學者一直認為淳安魯淵被張士誠所用,并忠于張士誠。洪武初,朱元璋曾以禮局召魯淵,而魯淵則堅持還山,魯淵也沒有被朱元璋所殺。蘇北傳說中施耐庵曾為張士誠的謀士,并且本事比劉基還大,像這樣的人才,正是朱元璋要拉攏的對象。說施耐庵因“避禍”而常常改名換姓,則不能令人信服。
也有學者采用簡單的等式類推法,試圖說明施耐庵名號各異的正常性。如劉冬先生就認為:
對于相傳了幾百年的資料,一下子就要求在一切細節上都十分真切無訛,是不可能的。既然A等于B,A等于C,A等于D,則A等于B、C、D,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既然子安等于耐庵,耳等于耐庵,彥端等于耐庵,現在還要加上一個肇瑞等于耐庵,則耐庵等于子安、耳、彥端、肇瑞,一人數名而已,道理十分簡單。至于孰為名、孰為字、孰為號,具體細節一時難以弄清,構不成有力的否定的論據[7]392。
對于憑空冒出的各種完全不同的施耐庵名號,劉冬先生未考慮其來源的可疑、每種說法以及這些名號與施氏家譜記載的完全不同,用簡單的等式類推法,就簡單地認為解決了問題。此種做法,并未觸及問題的實質,似如隔靴搔癢。
更有學者從釋文解字的角度來說明這些不同名諱、字諱及名號之間的聯系——主要是找到字意上的“配伍”關系——認為這樣就可以將其統一于施耐庵。以張惠仁先生之論為代表。張先生說:
眾所周知,古人起名、取字、稱號,往往都是有些“說頭”的。名、字、號之間,往往在“形”、“音”、“義”,尤其是“義”有某種聯系。
然后引經據典,詳細證明了“彥”與“耐”、“彥”與“子”在字意上的關聯,得出結論:
歸納起來,“彥端”的“彥”字與“耐庵”的“耐”字,形、義均有關聯之處,而“彥端”的“彥”字與“子安”的“子”字在意義上相近;而“子安”的取自《孟子》的“君子……居之安”一語又與“圣人,耐以天下為一家”一語,可以共同證之《水滸》一書之神髓。至于“彥”、“端”、“安”、“庵”等字在音韻上相近,到底是不是有意為之,那就不用管它了吧?
最后加以總結:
以上是從這一堆“漏洞百出”的有關施耐庵生平的材料中,從“矛盾的陳述”中,清理出來的第一個“歷史事實”[8]113-119。
張惠仁先生的論斷,對蘇北學者的影響很大,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認為如此就已經解決了各種迥異的施耐庵名號之間的關系。將“彥端”、“耐庵”、“子安”、“肇瑞”、“耳”統一于一人。張惠仁先生的觀點被許多學者所接受。如喻蘅、林同二先生就認為:
白駒施耐庵的名字,綜合現有資料,計有:(一)諱子安字耐庵;(二)原名耳字耐庵;(三)字彥端,又字耐庵;(四)名肇瑞。共有四、五個名字,這是古人的常情,如八大山人就有刃庵、雪個、驢等二十多個名、號。問題不在名字多少,而在是否胡編、亂造,相互矛盾?審察以上白駒施耐庵的名字,從名和字的配伍角度看,肇瑞和彥端是可配的;子安和耐庵也不相悖[2]286。
此論認為擁有四、五個名字是古人的常情,并舉八大山人朱耷擁有二十多個名號為例,進而從名和字配伍的角度,認為“肇瑞和彥端是可配的;子安和耐庵也不相悖”。這與張惠仁先生之論相同。但問題是在八大山人二十多個名、號中,像“刃庵”、“雪個”、“驢”等,從名和字配伍的角度看是無法相配的。從朱耷的種種不同的名號可以看出:古人或今人起名、取字、稱號,有時相互之間的確有著一定的聯系,但有時也不盡然。就拿魯迅來說,其十七歲之前曾用名周樟壽,后改名周樹人,并以筆名魯迅聞名于世。試問從配伍的角度來看,能找到“樟壽”、“樹人”和“魯迅”之間的聯系嗎?如果說能夠找到名和號之間的配伍聯系就可證明為同一人,反向來看,名號之間沒有配伍關系,就無法證明為同一人了。既然如此,“刃庵”、“雪個”、“驢”豈不是與八大山人朱耷沒有了任何聯系。
再者,如果張惠仁先生之論是對的,蘇北學者信奉的一些材料就不攻自破。像王道生《施耐庵墓志》說施耐庵的孫子“述元”為施彥端長孫“文旻”之字;《云卿詩稿》說施耐庵之子為“云卿”即施彥端獨子施讓。這是蘇北學者從無疑義的看法。但從名字的配伍看,“述元”和“文旻”、“云卿”和“讓”之間根本找不到配伍關系,采用釋文解字法也無法找到其間的聯系。這樣看來,“述元”和“云卿”與施氏族譜中的記載是全然不符的。如此,豈不是推翻了蘇北學者的固有看法?
再從《水滸傳》文本來看,蘇北學者一直認為今天傳世的《水滸傳》為施彥端所著。既然施彥端在給自己起名、取字及稱號時能考慮到字意上的“配伍”關系,那他說宋江字“公明”,吳用字“學究”,道號“加亮先生”,試問:“江”與“公明”、“用”與“學究”、“加亮”之間從釋文解字的配伍角度能找到相應的聯系嗎?由此也可看出采用釋文解字法來試圖解決世人對施耐庵不同名號的疑惑是不可行的。
三、 對施耐庵各類名號的質疑
針對施耐庵具有各種不同名號的問題,劉冬先生曾說:“我擬的解釋是:肇瑞是名,彥端是字,耐庵是號;子安是又名。這種一個人有幾個名、字、號的情況,在當時的文人中是普遍狀況。在康熙朝顧氏秀野草堂刊本《元詩選》中可以找出許多例證。其后人于木主牌、族譜與墓志銘等處未加詳辨,致有參差。”[9]365此論似乎有理,但卻忽視了一個基本事實,即這些名號各不相同,互不統屬,除了共同以“施耐庵”為旨歸外,這些名號都各自為陣,自說自道。
蘇北施氏家族掛靠《水滸傳》作者施耐庵,起源于咸豐四年蘇北第十四世后裔施埁建祠修譜,劉世德、蔡美彪、劉操南、黃霖、李偉實、曹晉杰、朱步樓、馬成生等學者皆持此論。如蔡美彪先生的結論:“咸豐四、五年間,施埁父子在陳廣德的參與下,改譜修墓,建祠立主,進行了一系列的活動,成為當時施氏家族的一大事件。而自此以后,所謂元朝辛未進士施耐庵便代施彥端而成為白駒施氏的始祖。施氏世代相承,民間的許多傳說也隨之產生了。”[10]劉操南先生也說:“施埁建立施氏宗祠,重訂族譜,始提耐庵為始祖,楊新銘文,彥端奪目,遂加點竄,‘先公彥端’改為‘先公耐庵’諒始此時。‘羅列’木主學銜功名,疑亦遂加彩飾。”[11]曹晉杰、朱步樓將《施氏長門譜》、《施氏族譜》和出土文物施讓地照、施廷佐墓志銘、施奉橋地券及施子安殘碑加以比對,指出“支譜”(即《施氏族譜》)中的“彥端,字耐庵”,以及中“進士”、“著《水滸》”的記載,出自《長門譜》所無、《族譜》特有的兩則史料:陳廣德的《施氏族譜序》和施埁的《建祠記述》,同時進一步指出:“《施氏族譜序》和《建祠記述》表明,首先提出施彥端即施耐庵的是施埁(字峻峰)、施振遠(諱鐸)父子。”[12]洪東流先生也認為:“興化特產‘蘇北施耐庵’,就是由《施氏宗族建立紀述》撰者,施族第十四裔施埁首倡,會同其堂侄施金和族侄施永昌、施永茂等人借口重新建祠和修譜,作偽造假的產物。”[1]518
咸豐四年施埁建祠修譜后,蘇門始祖施彥端就成了《水滸傳》作者施耐庵,而“施彥端”則被世人遺忘,僅僅保存在施氏家譜——如《施氏長門譜》與《施氏族譜》之中而不為世人所見。關于施耐庵的種種名號,從出現時間上看,施耐庵“諱子安”之說出現于王道生《施耐庵墓志》,而《施耐庵墓志》最初由胡瑞亭刊載于1928年11月8日上海的《新聞報》;耐庵為“施肇瑞”之說,出現于鹽城周夢莊1936年訪白駒伍佑鎮施逸琴時;耐庵“原名耳”之說出現于20世紀40年代。這些不同名號都出現于20世紀50年代之前;而1952年《施氏族譜》的發現,才使人們知道了蘇北施氏始祖“施彥端”才是與《水滸傳》作者施耐庵掛鉤之人,“彥端”才是施耐庵最本質的稱呼。至于“施彥端”其人,別說20世紀50年代之前的人對其一概不知,就是1952年劉冬、黃清江刊載于《文藝報》的《施耐庵與<水滸傳>》,雖然與《施氏族譜》的問世在同一年,但因為《族譜》問世在后,黃、劉二人因沒有見過《族譜》——這從劉、黃之文中“施氏的族譜,原有三份,現在都無法找到,或者早已亡佚。或者尚存,但不知在何處”可以看出——故也在文中一律以“施耐庵”稱呼施氏先祖而沒有提及“施彥端”;1952年《施氏族譜》及1981年《施氏長門譜》的相繼發現,才使人們認識到施氏始祖“彥端公”的存在。既然如此,該如何看待1952年之前出現的種種完全不同的施耐庵的名號呢?這種情況只能有一種解釋:圍繞“施耐庵”產生的沒有任何交集、各自為陣、自說自道的種種名號,將最本質的“施彥端”完全撇開(因為捏造者根本不知道“施彥端”之說),它們分明就是捏造者自以為是的捏造。而捏造者則根本沒有見過施氏家譜。由于捏造者之間沒有事先串聯之可能,故出現了種種不同的稱謂。直至《施氏族譜》、《施氏長門譜》、《處士施公廷佐墓志銘》等各類文物的發現與出土,“施彥端”問世后,之前與“施彥端”完全不同的施耐庵的名號都原形畢露,成為造偽之物。
綜論全文可知,以“避禍”之說來解釋憑空出現的各種施耐庵的名號,是不符合史實的;以字意“配伍”的方式將這些不同的名號強行掛鉤,搭上聯系,只能是無的放矢、緣木求魚之舉。可是有的研究卻說:“張惠仁解開施彥端、肇瑞、耐庵的名號之秘密,使一切持反對論者都噤若寒蟬”[12]。其實,天下學者哪是“噤若寒蟬”,而是對這種沒有任何科學根據的推論一笑置之,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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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建科責任校對:王建科陳 曦]
[中圖分類號]I207.4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936(2016)01-0073-05
[作者簡介]楊大忠(1974-),男,安徽當涂人,浙江傳媒學院副教授,桐鄉市高級中學教師發展中心副主任,歷史學博士,研究方向為明清小說研究,傳世文獻整理。
[收稿日期]2015-09-08
[修訂日期]2015-0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