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論語》與《學記》分別成書于戰國初期與戰國末期,其創作背景在很大程度上可看作是春秋與戰國社會歷史背景的比較。以各自的社會實情為基礎,二者都看到了教育的重要作用,但在培養目標上《論語》更加強調為統治階級服務,而《學記》則偏重于普通百姓。同時,在教育思想上,《學記》多為《論語》的繼承與發展。最后,在綜述思想的前提下,以事實為依據,敘述了《論語》與《學記》在現代的實際意義。
關鍵詞:《論語》;《學記》;教育思想;現代意義
作者簡介:史譽遐(1990.1-),女,漢族,籍貫:山東煙臺,南京師范大學碩士,專業:中國古典文獻學。
[中圖分類號]:G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8-0-03
近年來,隨著孔子學院在世界各地的廣設,孔子的思想又掀起了新一輪的高潮。作為記錄孔子及其弟子言行之經典的《論語》,也愈發受到許多學者的精心研究。但是,當代對于《學記》的研究就略少一些。《學記》系統而全面地闡明了教育的目標和意義,教育和教學的制度、原則和方法,教師的地位和作用,在教育過程中的師生關系以及同學之間的關系。作為這樣一部意義深遠的教育學著作,《學記》也應該受到更多的關注,為當代社會提供更多的價值。文章嘗試著將《論語》和《學記》的教育思想加以比較,找出異同,并考慮其中的現代意義。
一、《論語》與《學記》產生背景的比較
《論語》成書于戰國初期,為孔子的弟子及其再傳弟子編撰而成,記錄的是生活于春秋時期的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是儒家的典范之作。《學記》成書于戰國末期,是中國也是世界教育史上第一本教育著作,據郭沫若考證,作者為孟子的學生樂正克。兩書著書背景相隔數百年,其中思想各有特點且大同小異,反映了各自所處時代的社會情況,教育思想也不外如是。
因《論語》主要是記錄春秋時期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因此應可將其創作背景推至春秋時期,考慮當時的背景對其思想內容的影響。在經濟上,青銅和鐵器的出現推動了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國家所有和新興大地主階級的土地所有制逐漸代替了原來的世襲分封。在政治上,禮樂崩壞日益嚴重,王權地位下降,為此,《論語》中提出了“克己復禮”[1]的主張。在文教上,奉行的是“以禮為文,以戎為主”[2]的政策。這一時期,雖然依舊奉行“禮”教,但在實際生活中其實已經有所衰落。由此,引起了以孔子為代表的諸多人士對禮的維護,在《論語》中這一思想也有所體現。這樣失去了倫理納常、并且社會生活異常混亂復雜的時代使得孔子及其弟子十分懷念西周初期社會安定、禮制有序的日子。這樣的思想,也就在其著作《論語》中有所顯現。
《學記》的創作則可看作橫貫了整個戰國時期。在經濟上,生產力又有所發展,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也就帶動了天文、地理、數學、力學的發展,帶動了教育的發展。在政治上,變法運動興起,社會正處于一個轉型期,封建制度始建但尚不健全。社會迫切希望構造一套新的道德規范來約束人們的行為,而教育則顯然算得上是確定道德規范的最佳途徑,也就促進了教育的發展。在文教上,諸子紛爭大盛,新興地主階級深受“禮”的約束,決議破“禮”立“法”,遵循的是“崇法尚武” [2]的教育政策。戰國時期的商鞅就曾言:“圣王者不貴義而貴法,法必明,令必行”[3],強調以法為教。而當時的趙國公開提出“仁義道德,不可來朝” [4] ,認為只靠仁義道德是不可能使國家富強的,要想強大還是要變法自強。這一對比,鮮明地體現出“禮”逐漸被“法”所取代。“禮”的影響力急劇衰退,當時更加強調實力的重要作用,而這種社會現實也對《學記》的創作產生了影響。
二、《論語》與《學記》教育思想之比較
(一)教育的功能
《論語》中提到了教育的兩方面功能:
1、論教育的社會功能。
《論語》中提到“子適衛,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之,又何加焉?曰:‘教之。”[1]孔子認為,要想治理好一個人口眾多的國家,應該先發展經濟,而后加以教育,整個社會就會想成良好的風氣,形成積極地輿論導向,這體現了《論語》的經濟功能。又說“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1]。這也就是說,通過文教工作把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的風氣傳播開來,就會影響政治。《論語》的政治功能于此可見一斑。
2、論教育的個體功能。
在人的本性上,孔子認為人與人之間先天相差不大,性格的異同主要是后天習得的。孔子提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 [1],也說過“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1]。體現出孔子一方面強調人后天學習在自身發展中其主要作用,另一方面又主張人的先天稟賦的重要性。雖然這兩句話是有些矛盾的,但不可否認其中蘊含的激人向上的進步意味。
作為“教育學的雛形”的《學記》也表現出了對教育的高度重視,鮮明地提出了教育的政治功能和個體功能。在文章伊始,就明確寫道:“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 [5],直接點明了教育的重要性。同時,《學記》認為無論是管理國家還是統治百姓,都要把興辦教育當做頭等大事,提到“古之王者,建國軍民,教學為先”[5],其后又提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5]的千古名言,表達了教育與個體的關系。在文章的最后,《學記》又再三強調人們必須要抓住根本,與開頭相呼應,緊扣教育的重要性。
綜上所述,《論語》與《學記》皆十分重視教育的作用,都從社會和個體兩個角度出發闡明了自己對教育功能的理解。但是,雖然孔子在對教育個體功能的論述上大方向并未有所偏離,卻有前后矛盾的情況存在,而《學記》中對這些問題的講解卻較為合理。同時,孔子強調教育的重要地位是與春秋末期統治者們崇尚武力征討,導致文教不興的現狀是分不開的。他希望能夠借此提高“禮”的地位,實現“禮”的復興。而《學記》強調教育的重要地位則更多的是出于維護“王者”利益的思想,這是許多時代都存在的普遍現象。從這一點上說,二者的出發點是有所不同的。
(二)培養目標
孔子的培養目標就是要培育德才兼備的君子,他曾對子夏提出明確的要求:“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1]他主張“為政在人”[1],既注重任用社會中的賢能之士,也重視通過教育來培養君子和士。子夏說過:“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1],這句話雖然是子夏說的,但還是真實的體現出孔子的辦學思想,闡述的是孔子對培養人才途徑的要求。
《學記》十分重視人的綜合素質的培育,在開篇就提到了“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 [5],認為教育的培養總目標是“化民成俗”[5],文章中又提出了幾個分目標。一是培養品德和才學兼有、智慧和能力并重的人,這一點在其教學制度上有所體現。“比年入學,中年考校。一年視離經辨志,三年視敬業樂群,五年視博習親師,七年視論學取友,謂之小成;九年知類通達,強立而不反,謂之大成。”[5]在這個過程中,人們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有著品德和智力協調發展的思想。二是教育要有目的、有計劃地的培養人。《學記》認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5]指出就像對玉的雕琢一樣,教育有要使每個人都形成良好的道德和智慧,懂得去維護國家利益和社會安定。
從培養目標上看,《論語》更加注重培養為統治階級服務的人才,而《學記》的培養目標在某種意義上較為廣泛,偏向于培養有道德素質和智慧的個人。春秋時期,尚還存留“以禮為文”,較為守禮,而“禮”從某些方面看帶有些許階級的性質,故《論語》中的培養目標更強調為統治階級服務。而戰國時期,破“禮”立“法”,遵從“崇法尚武”的教育政策,眼光也就更偏向普通個人。
(三)教育內容
孔子對當代典籍進行了修訂整合,加入自己獨特見解的同時,在實際生活中,也創辦了私學,使自己的思想得到了充實和提高。以此為基礎,在教育內容上,孔子將《詩》《書》《禮》《儀》《春秋》都向學生傳授,使學生的知識教育較為廣泛扎實。在他的整個教育體系之中,特別重視思想道德教育的重要意義。他的道德教育主張把道德教育的要求貫穿到文化科目當中,并沒有專門設置學科。孔子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 [1]的,并指出“子以四教:文、行、忠、信”[1]。同時,孔子的教育內容并不包括神鬼之說,“子不語怪、力、亂、神” [1]。但是,他的教育內容也有不足之處,其偏重社會認人事和文事,輕視科技和生產勞動。
《學記》以“學為裘”、“學為箕”為例,實際上提出了學習與生產勞動知識與技能是有關系的想法,二者不能相脫離和相對立,認為學習和生產過程有著共同的規律。
《論語》和《學記》在教學內容上出現了較大分歧。《論語》主張教育與生產勞動想脫離、相對立,將教育崇高化,《學記》則強調生產勞動與學習相結合。這二者的對立,體現了戰國時期新型地主階級的價值追求,也表現出戰國時期對“禮”的破壞。
(四)教學原則
孔子把學習過程歸結為“學、思、行”三個緊密聯系的環節,其提出的一系列教學原則等都是給予對教學過程的這種認識。他豐富的教學經驗體現在教學原則上包含以下幾點:
1、因材施教
宋代的朱熹概括總結孔子的教學經驗時提出:“孔子教人,各因其材。”[6]于是,“因材施教”的名言由此而來。孔子能夠對每位學生進行深入的了解,可以精確地概括出學生的特征,比如:“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喭。”[1]
2、啟發誘導
孔子作為世界上最早進行啟發式教學的教育家,在《論語》中有了鮮明的表現。他在表達這個教學原則時指出:“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1]意思是說,要在學生實在想不明白的時候再去啟發他;要在學生思考后,心里明白卻不知如何表達的時候再去開導他。如果一個學生做不到舉一反三,就不需要開導他了,因為他不愿動腦。
3、溫故知新
中國古代有許多流傳甚遠的教學思想,“溫故知新”、“學而時習之”[1]就是其中的典范。“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1]。前面提到,《詩》、《書》、《禮》、《儀》、《春秋》這是孔子教育學生的主要內容,而這六種功課都是需要學生進行練習、復習才能有所進益的。
4、教學相長
孔子在長期的教育生涯中積累了眾多教育經驗,從而讓他關于如何處理師生關系有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教師對待學生應該“誨人不倦”[1],學生對待教師應該“學而不厭”[1]。他們共同構成了教學過程必不可少的環節。在實際教學過程中,孔子十分強調教師和學生之間的互動和合作。作為一名教師他對學生的啟發誘導在“夫子循循然善誘人”[1]中得到了體現,而學生對孔子的啟發在“起予者商也” [1]中也有所表現,這就形象地表現出教學相長的思想韻味。
5、尊師重道
《論語》和《學記》都強調尊師,但是這二者的表現方法不同,《論語》比較隱喻,而《學記》則更加的鮮明。
《論語》中有一則寫的是有人想詆毀孔子,子貢聽后,道:“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逾也;仲尼,日也,無得而逾焉。人雖欲自絕,其何傷于明乎?我見其不知量也。”[1]自貢的生氣正表現出他對老師孔子的尊重,從側面表現出《論語》對尊師重道的看重。
在《學記》中,針對這幾點教學原則,又有了進一步的發展。
《學記》對因材施教這一思想有了更加深入的探索,主張“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 [5],就是說老師必須要在了解學生身心特征的基礎上,才能改進每個學生存在的缺點。同時,其指出“多”、“寡”、“易”、“止”是學生在學習上很容易犯的錯誤,教師要在了解的基礎上予以糾正。還提到發展每個學生的長處補救所有學生的缺點就是教學的目的所在,較之孔子更為具體。
對于啟發誘導原則,《學記》的深入闡述和發展,也促進了這一思想內涵的加深。“君子既知教之所由興,又知教之所由廢,然后可以為師也。故君子之教,喻也。道而弗牽;強而弗抑;開而弗達。道而弗牽則和;強而弗抑則易;開而弗達則思。和、易、以思,可謂善喻矣。”[5]同時,《學記》也指明教師除了要善于為學生提供正確的方向,還應該在指導過程中做到方法簡潔明了、微言大義。“善歌者,使人繼其聲;善教者,使人繼其志。其言也,約而達,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謂繼志矣。”[5]這句話就鮮明地體現了上述思想,蘊含著啟發誘導這一教學原則的韻味。
《學記》加深了人們對溫故知新這一原則的理解,強調在教學中要求學生必須加強練習。“良冶之子,必學為裘;良弓之子,必學為箕;始駕馬者反之,車在馬前。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學矣。”[5]這是其所作的一個生動形象的例子,意思是說優秀的鐵匠,他的兒子要想練習必須下從學會鼓風入手。擅長做弓箭的人,他的兒子要想學習,也得從編制柳條簸箕開始。剛開始訓練小馬在車后,車在它前面。教師懂得了這三件事中的道理,才可以幫助學生專心學習。這也體現了要想成功就要由簡到繁、由易到難的進行練習,并且在這個過程中要持之以恒。
在教學相長這一原則上,《學記》在繼承孔子思想的同時,也對其有了發展。“教學相長”這個詞語就是來自《學記》中的“雖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雖有至道,弗學,不知其善也。是故學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強也。故曰:教學相長也”[5]。在教學過程中,教師的教促進學生的學,學生的學可以促進教師的教,這是這句話的本來意思。教師在教育學生的過程中,為了是教學效果更加有效,加強了對自身知識的充實,督促自己不斷學習,逐步提高。同時,這個過程中,如果教師足夠虛心向上,就會發現學生身上也有許多閃光點,教師完全可以從學生那里學到許多自己欠缺的東西,促使自己進步。學生假如足夠用功,天分也好,那么達到“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境界也是可以想象的了。
相較于孔子,《學記》則認為強調尊師是一個長期而艱巨的任務,并且闡明了尊敬教師的根本道理。比如:“凡學之道,嚴師為難。師嚴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學。是故君之所不臣于其臣者二:當其為尸,則弗臣也;當其為師,則弗臣也。大學之禮,雖詔于天子無北面,所以尊師也。”[5]這既是從強調教育的作用出發強調尊師,也是從維護學術思想統一性的角度出發強調尊師。
在漫長的歷史長廊里,《論語》一路走來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深刻烙印,對當今社會依舊有著巨大的價值。在教育上,《論語》中提到“以約失之者鮮矣”[1],教育人們要是能做到經常反省自己,進行自我約束,那么現在的學生就會不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在政治上,“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1]顯示了他的政治理想,表現出一種榜樣示范、身先士卒的精神。當代官員們若是達到如斯境界,就不必擔心不良官風了。在道德上,孔子認為“德不孤,必有鄰” [1],指出講道德的重要性,為現代人提供了精神上的食糧。隨著孔子學院的海外廣設,《論語》的思想更是被融入了時代的意義。《學記》亦不遑多讓。陶行知先生的“教育是國家萬年根本大計”[7] ,正是對《學記》中的“教學為先”的繼承發展。同時,《學記》中蘊含的眾多教育思想也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像是“善喻”的教學法,“豫時孫摩”、“長善救失”的教學原則,都在當代的實際教育中有所運用。從上文中可以看出,在很大程度上,《學記》是對《論語》的一種深化與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論語》的不足。可以說這兩部時代經典,在現代依舊有著自己獨特的價值意義。
注釋:
[1]金良年.論語譯注 [M].1版.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2]喻本伐.熊賢君.中國教育發展史[M].武昌: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1:35-36
[3]高亨.商君書注譯[M].北京:中華書局出版社,1974:144
[4]劉向.戰國策 [M].濟南:齊魯出版社,2005:210
[5]潛苗金譯. 學記/中華經典誦讀[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1
[6]朱熹.論語集注[M]濟南:齊魯書社,2006:104
[7] 方明.陶行知全集第一卷[M].成都: 四川教育出版社,2005: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