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嶺南地區咸水歌的音樂形態及風格特征

●孫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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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嶺南地區咸水歌的音樂形態及風格特征

●孫可人

［摘要］咸水歌是嶺南傳統音樂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嶺南地區沿海一帶及內河上疍民所演唱的歌謠。嶺南地區咸水歌研究涉及了廣東中山、廣州、東莞沙田、陽江東平、廣西北海等地的咸水歌。通過對嶺南地區咸水歌的同異性研究分析，以民族音樂形態學為研究方法，嘗試在現有成果的基礎上對嶺南地區咸水歌的音樂形態和風格特征做進一步的梳理和分析。

［關鍵詞］嶺南地區；咸水歌；音樂形態；風格特征

嶺南地區沿海一帶及內河上自古就生活著一個特殊的群體——疍民，他們所演唱的歌謠稱之為咸水歌。咸水歌是嶺南傳統音樂中的重要組成部分。2006年5月中山咸水歌入選國家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07年東莞沙田咸水歌入選廣東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09年海南咸水歌列入海南省第三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據相關文獻統計①肖明君：《中國咸水歌音樂研究綜述——以知網和萬方收錄為依據》，載《黃河之聲》2015年第2期。，從2007年至2014年7年間涌現出不少關于咸水歌的研究文章，研究所涉及的區域包括廣西北海和廣東中山、廣州、東莞沙田、陽江東平等地的咸水歌。這些研究顯示出各地區咸水歌的音樂特點及風格成因，但卻沒能對嶺南地區咸水歌進行同異性的研究分析，以類比的方式展開研究。本文嘗試在眾多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對嶺南地區咸水歌的音樂形態和風格特征進一步的梳理和分析，結合研究調查的一手資料進行簡要的說明。

一、咸水歌的源流及分布

咸水歌的源流必須要結合疍民這一特殊群體來看。明代文學家屈大均《廣東新語·舟語·蛋家艇》中載：“諸蛋以艇為家，是曰蛋家。其有男未聘，則置盆草于梢，女未受聘，則置盆花于梢，以致媒妁。婚時以蠻歌相迎，男歌勝則奪女過舟。”這所指的“蠻歌”就是咸水歌。疍民在歷史上又被稱為蛋民、蜑、蜒、疍家、疍戶，是“以舟為室，視水乳陸，浮生江海者”；據考證，疍家是秦朝后不斷南移人民與南越本土居民交流而形成的漢族群體，主要分布在福建、廣東、廣西、海南4省區。②東莞群眾藝術館編：《東莞民間歌曲集成》，廣州：花城出版社，2009年版。因其社會地位低下，生活艱難，新中國成立前長期受到鄙視，而疍民之稱本無貶義。時至今日，咸水歌主要是分布在嶺南地區兩廣一帶、珠江三角洲地區。

關于咸水歌一詞，不同學者有不同的看法，一種看法認為與疍民所生活的地域有關，咸水所到之處均為疍民聚居之地；另一種認為“咸”字主要指與男女私情有關的事。隨時代的變遷，不論取何種含義，都不影響對于“咸水歌”音樂本體的研究。③何薇：《珠江三角洲咸水歌的起源與發展》，載《廣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1期。

咸水歌的種類不同地區有不同的劃分，中山坦洲咸水歌按歌曲內容劃分，可分為生產歌、生活歌、時政歌、愛情歌、敘事歌等5類④吳競龍：《水上情歌——中山咸水歌》，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東莞咸水歌按演唱場合分類，大致可分為2種：一種為歌堂歌又稱為坐堂歌，另一種則為大繒歌⑤東莞群眾藝術館編：《東莞民間歌曲集成》，廣州：花城出版社，2009年版。。廣西北海咸水歌，按歌曲的內容分，可分為生產歌和生活歌兩類⑥衛敬星：《廣西北海咸水歌的風格特征與疍家文化變遷》，載《法制與社會》2011年第8期（上）。。海南咸水歌按曲調分類共有5種，分別為白羅、姑里美、嘆家姐、水仙花和木耳絲，沒有固定的歌詞①沙曉峰：《三亞天涯區舉辦“咸水歌”比賽弘揚傳統文化助力“精美天涯”》，刊發于2015年7月25日《南海網》。。

二、咸水歌的音樂形態特征

咸水歌伴隨著疍家人的日常生活，在音樂形態方面自然也顯示出它不同一般的地方。

（一）以詞為主，詞曲呼應的結構形態

縱觀嶺南各地咸水歌，其中的歌詞部分都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歌詞結構完整，立意鮮明，歌詞的結構影響了歌曲的結構。

在結構形態的分析中，以唱詞為載體，以詞曲同步運動的某種音樂結構為基本單位形成的腔句形式，是民族民間音樂的一種基礎結構。南嶺、苗嶺的南北麓均屬南嶺腔式板塊，頂板多腔式是典型的腔式②劉正維編著：《民族民間音樂概論》，重慶：西南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通過對咸水歌的實例分析還存在一些變化，比如單腔式、漏板腔式也普遍存在，另外，帶有地方特色的襯詞部分也對歌曲結構產生一些影響。根據所演唱內容及場合的不同，旋律的結構會有所不同，在抒情為主的歌曲中襯詞的使用更為頻繁，結構更加自由；在敘述為主的時候，旋律結構則是以頂板多腔式為典型。

譜例1中山咸水歌《對花》片斷

中山咸水歌《對花》是一首流行當地的歌曲，旋律由上下兩句組成，上句以具有地方特色的襯詞“妹好啊咧”開始，中逗、尾逗被帶有襯詞的拖腔分開。旋律開端雖然頂板但是由于襯詞的使用，使得頭逗帶有非正句的意味。

譜例2東莞咸水歌《讀書君》（片段）

東莞咸水歌《讀書君》頭句頂板一氣呵成，用提問的口吻：“你識得乜字寫成啲曲來曲去又曲返？”

譜例3東莞咸水歌《出嫁歌》1-8小節

《出嫁歌》是姑嫂在出嫁場合演唱的歌曲，這些歌曲寄托了出嫁離別的心情。歌曲旋律為漏板起拍，句中也有襯詞旋律所作的拖腔，旋律舒展、自由。

嶺南地區咸水歌的結構形態總體是“依字行腔，腔隨字走”的模式，由于早年的咸水歌都是口口相授，因此具體記譜上會有些許差別，但總體看來，都是上下句結構為主，以腔式變化為旋律主要發展形態的模式，以詞為主，詞曲呼應的結構形態。

（二）以曲傳情，曲隨情走的旋律形態

嶺南地區咸水歌的旋律形態具有南方主要音樂的特點，同時也獨具特色。首先，旋律音程是以級進為主，跳進為輔，總體上表現出南方音樂溫婉、柔和的風格，不同地區由于地域方言音調的不同稍有區別；其次，旋律中字少腔多為主，一字一音為輔，最具特色的是襯詞運用帶來腔的變化，由于疍家人為水上人家，因此在歌唱中善于運用襯詞拖腔來抒發感情，同時也帶給人水面搖曳的感覺；再次，旋律調式靈活，徵、羽、宮等調式都有運用。

譜例4《蝦仔冇腸魚冇臟》

這首歌曲以la、do、re、mi、sol為主要旋律音，其中旋律以級進為主，四、五度跳進為輔，最后以徵音收尾，整體旋律自由、舒展。

另外，通過歸納總結北海咸水歌的音樂特征，總結出演唱多為女性，而疍家話輕柔而溫婉，旋律是以級進進行為主的旋法，以弧形、波浪形、綜合形進行的旋律走向。①余添：《廣西北海咸水歌陰柔美初探》，載《新課程研究》2010年總第186期。總體看來，嶺南地區咸水歌具有以曲傳情，曲隨情走的旋律形態。

三、咸水歌的風格特征

（一）樸實無華的敘述方式

咸水歌的歌詞最能體現其樸實無華的風格，它的敘述方式直白而意味深長，表現出了世世代代疍家人的生活智慧。

譜例5沙田咸水歌《女子自嘆》

中山咸水歌《釣魚仔》是中山咸水歌中的經典之作，歌詞用幽默的口吻表達出青年男女相互試探的情節，歌詞節選如下：

你是釣魚仔還是釣魚郎羅嗬，

我問你手執魚絲有幾十壬長？

幾多十壬在海底，

幾多十壬在手上，

還有幾多十壬在船旁……

（二）嶺南風俗下的獨特表達

咸水歌與疍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體現了嶺南“粵俗好歌”的傳統。無論婚喪嫁娶的大事，還是日常生活中的瑣事都在咸水歌中體現出來。

咸水歌不同于嶺南地區的其他歌謠，它的出現與水上生活密不可分，因此，沒有水上人家就沒有咸水歌，由于咸水歌的傳唱主體為疍民，因此疍民世世代代形成的生活習俗、文化習俗都深深的印在了咸水歌里。

由于咸水歌都是水上演唱，歌詞中的襯詞是其獨特的表達方式，加上拖腔的運用，體現出水上人家的生活狀態及習慣。同樣是婚嫁內容的歌曲，咸水歌與其他地區的歌謠不盡相同。

譜例6湖北鄂西巴東土家族陪十姊妹歌

一對燕兒飛過河

譜例3和譜例6②譜例詳見劉正維編著《民族民間音樂概論》，重慶：西南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都是婚嫁內容的歌曲，對比兩首歌曲的歌詞部分，咸水歌的歌詞更加的直白和口語化，特別是其中襯詞的使用別有特色，雖然兩首歌曲的旋律都是以級進為主，但是咸水歌的旋律更加簡潔，加之方言的差異，兩曲的音調走向有明顯的區別。

嶺南地區“粵俗好歌”，嶺南江河湖海孕育疍家的咸水歌，它必將隨歷史長河搖曳綿長，源源不斷！

作者簡介：孫可人，供職于東莞理工學院城市學院藝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