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法律原則的功能

摘 要 法律原則的存在是已然的事實，對其功能的探討有助于我們更好的發揮其作用。法律原則可以把不同的法律條文組合成一個系統化的有機整體，并能彰顯其意義脈絡；法律原則可以為法律規則的適用提供指導，對法律規則乃至整個實在法進行評價，填補法律規則漏洞；還可以為法院處理各種法律糾紛提供標準，并對法官的自由裁量作出合理的限定；最終能維護法治統一，促進社會和諧發展。

關鍵詞 法律原則 功能 作用

作者簡介：唐素林，北京政法職業學院。

中圖分類號：D9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16）02-001-02

在拙作《法律體系化路徑之考察》 中談到，法律原則是構成法律體系的基石，對法律體系的形成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本文嘗試專門探討法律原則所具有的功能與作用。

一、法律原則構建法律體系所具有的功能

（一）聯結各規范及法律部門間的意義脈絡的功能

法律體系中存在各種各樣的法概念，它們來源于對日常生活的提煉和抽象。法概念是法的基本表意單位，法律規則由法概念和其他形式的詞語聯接而成，法律規則在法律原則（通過評價或證成）的指導下聯接成為法律部門和法律部門的子體系 。由此可以看出，以法律原則為基石（輔之以規定功能的法概念）所建構出來的法律體系，可以揭示出上位原則與下位原則之間的脈絡關聯，也在一國法律體系的建構中，聯接各規范、部門法間的意義脈絡。

（二）確認和區隔不同法律部門的功能

我們考察不同的法律部門可以看到他們有自己的法律原則，比如：民法中有意思自治、 誠實信用、平等自愿、禁止權利濫用等原則，刑法實行罪刑法定、罪行均衡、罪責相適應等原則，而行政法則實行依法行政、正當程序、比例原則等。上述法律部門中的原則體現了本部門法的特征，把民法、刑法及行政法等區隔開來，同時他們也起著確認某些個規范是否為本部門法規范，防止其他部門法規范對本部門法的侵入或干預。

（三）甑別、篩選法律規則的功能

法律原則可以甑別不同的法律規則的屬性，篩選有待規制之行為或事項的類別，從而指引法律規范的創制者或規定者確定規范、行為或事項之間的聯接關系 ，確定他們的規制計劃，并以此而將法律規范聯接成不同的結構體。 換句話說，法律原則可以指導立法者制定法律制度，保證法律制度內部和諧統一。這里的法律原則不是普通的法律原則，毋寧是法治原則和憲法原則。

二、法律原則在實施法律規則中所具有的功能

（一）對法律規則的適用提供指導

由于“法律原則一般是可以作為規則的基礎或本源的綜合性、穩定性原理或準則” ，因此，在法律規則適用過程中，法律原則為其提供“一般的法律思想”指導，明確法律規則的中心意思及波段寬度，指出法律規則的規制方式，確定法律規則應用的界限以及優先選擇法律規則的方式等等 。這時，法律原則僅作為明確法律規則意義的解釋資料或素材，指導法律規則的適用，與法律規則一起，共同發揮調整社會關系的作用。

1.對法律解釋的指導作用。由于法律原則代表著法律的精神，可以為某一法律規則的解釋提供方向性指導。當我們面對某一含義不清的法律規則無法適用時，若結合法律原則，我們就可以正確全面認識法律的目的，探尋到立法者的立法意圖，從而作出合理的解釋。在一些疑難的案件中，一個法律條文的含義可能存在多種解釋，抑或幾個法律條文相沖突。此時亦可發揮法律原則的指導作用，我們可以依據合適的法律原則對存在的多種解釋或對相互沖突的條文進行取舍，使之能夠準確地符合當前案件，以實現法律的正義要求。

2.對法律推理具有指導作用。一般而言，法律推理需要有法律規則作為大前提，法律事實作為小前提，法律與事實等會相互涵攝，就可以推導出合理的結論，得到一個公正合理的判決。但如果法律推理依據的大前提也就是法律規則出了問題，那推論就不能成立。因此，首先需要保證推理的大前提是合適的，沒有錯誤。但法律規則的技術性和僵硬性可能會導致其在適用過程中有時明顯地嚴重違反公平正義的要求，因此需要適用適當的法律原則指導對法律推理大前提的選擇與判斷。

（二）對法律規則乃至整個實在法進行評價

由于法律原則代表法律的精神，它可以對某一法律規則的正當性和法性進行實質的判定；我們可以用法律原則來證明某一法律規則是否有效、是否正確、是否公正指明某一法律規則缺乏正當性的理由，揭示某一法律規則存在的例外情形等等。比如：我們可以對新頒布的法律法規是否符合法治原則、是否符合憲法原則進行評判。

需要指出的是，在極端情形下，法律原則可以否認整個實在法的有效性，這在二戰后對納粹戰犯進行審判時明顯體現出來。受審的納粹戰犯都不認為自己有罪，認為自己是執行第三帝國的法律，但參與審判的法官認為，納粹政權的法律與正義原則相悖，不具有“法性”，因而納粹政權的法律就不是法律，納粹戰犯們的辯解不成立，應當受到懲罰。

（三）填補法律規則漏洞

1.填補法律空白。任何一位偉大的司法裁判者都可能面臨法律規則存在漏洞的問題，因為法律是由人制定，人的認知總是存在局限性，人類有限的經驗實踐不能徹底洞悉生活世界的無限多樣性和變動不居。根據人類認知所制定的法律也就不可能是完美無缺的，現有法律法規對不斷變化的、豐富多彩的社會活動的調整難以覆蓋，存在漏洞和空白。如前所述，由于法律原則代表法律的精神，可以對法律規則的適用提供指導思想，因此當沒有合適的法律規則適合當前案件時，法律原則可以用作裁判案件的標準，就可以彌補法律規則存在的疏漏。比如：在民事案件中，遇到法律沒有明確禁止，但存在損害了他人合法權益或社會公共利益的不當行為時，我們可以依據誠實信用原則，認定該行為無效，需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以更有效的保護社會成員的合法權益和公共利益，實現法律的公平正義。因此，在法律無明文規定、產生矛盾糾紛的情況下，法律原則可對行為人的行為進行評判和處理，起到填補法律規則空白的作用。

2.校正不正義的法律。在某些情形下，法律規則之間存在沖突，亦或法律法規雖有規定，但如果適用某一法律法規，則可能導致顯失公平、不正義的結果。此時法律原則就可作為評判的標準或指導，舍棄不正義的法律規則，選擇符合公平正義的規制或原則，校正法律規則錯誤。比如：美國十九世紀的里格斯訴帕爾默案 中，根據當時紐約州遺囑法的規定，帕爾默的祖父所立遺囑是有效的；根據帕爾默祖父的遺囑，兇手帕爾默可以繼承遺產。顯然此案中僅僅依據紐約州遺囑法的規則判決是不公正的，因而大多數法官依據普通法的一項原則，即“任何人不能從自己的不當行為中獲益”進行裁判，剝奪了兇手帕爾默的繼承權。所以說，當適用的法律規則存在錯誤，可能會導致個案不公時，法律原則就可以起到校正法律規則錯誤的作用。

三、對司法裁判所具有的功能

（一）為法院處理各種法律糾紛提供標準

當矛盾糾紛提交到法院，如果有明確的法律規則可以裁判，法官就可以直接根據法律規則來解決問題，依據法律規則予以裁判，這時是不能直接地引用法律原則的；但若對該矛盾糾紛，沒有明晰的法律規則，或者有法律規則但比較模糊或違反正義原則時，法官如何辦呢？而正義原則要求，法院不能以沒有法律規定為由拒絕裁判，因此當無法律法規的直接規定可供援用的情形下，法官可直接把法律原則作為判案標準用于案件的裁判中，通過對其進行限制或擴大解釋，將案件事實涵攝進來，在體現法律精神的基礎上對案件作出公平公正的判決，實現法律的公平正義要求。法律原則之所以可以作為司法裁判的標準，不是因為法律原則符合法官個人的正義標準，而是因為法律原則能夠體現或代表一國法律體系的精神，可以避免司法裁判淪為裁判者個人的主觀臆斷或價值觀判斷，從而保證審判的中立性與公正性。

（二）對法官的自由裁量權進行合理限定

由于法律原則比較籠統、不具體，上述將法律原則直接作為司法裁判標準的過程中，賦予了法官較大的自由裁量權。法官的這種自由裁量權不僅包括裁判依據，即是此原則非彼原則及相應法律規則等的選擇，也應該包括合法與不合法、責任大小等方面的判定。法官對法律原則或規則的選擇，抑或是對糾紛合法與否的判斷，都是在進行價值判斷。那么，這種價值判斷或這種自由裁量權是否沒有限制呢？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由于法律原則是對法律制度對社會生活經驗、社會道德主流觀念、社會共識高度凝練與抽象，因此具有較高的社會普遍認可度；加之，司法裁判是要受到法律共同體及社會大眾的評判，因此，法官在進行價值判斷時、在選擇法律原則或規制時，一定不能脫離法律共同體的價值判斷，也不能脫離社會主流的倫理道德價值與規范、公平正義原則等。由此而論，法官的價值判斷或自由裁量權是受到合理限定的。

四、維護法治統一，促進社會和諧發展

（一）維護法治統一

從法律原則的產生或發現過程而言，是人們長期在立法、司法過程中，從法律慣例及法學理論中加以發現或形成的。但當法律原則被發現或生成后，即脫離其原有法體系或學說而獨立存在。因此法律原則被認為是代表了法律傳統的價值，是法律精神最集中的體現。因而我們可以這樣說法律原則是在長期社會實踐和生活中得到人們普遍認可的準則，有些法律原則已獲得法律認定，因而，在制定具體的法律規則時不能違背這些原則，故它可以可指導法律的制定，進而保證法律制度內部統一和諧。同時，法律原則的存在可以融貫地（coherently）證成法律的確定性、保障性、以及可論爭性等法治價值，能夠保證法律秩序價值的統一性和貫徹性，從而實現法治的目的，維護法治統一有序。

（二）調節利益關系，促進社會和諧發展

法律原則由于其未針對具體的事實狀態進行預先設定，也無從規定任何具體的權利、義務，因而可以對大部分社會關系予以協調和指引。比如：民法中的誠信原則，要求行為人必須以善意的心理狀態進行民事活動，即使是在法律無明文規定時，也應采用不損害他人合法權益或公共利益的方式來從事活動；也就是說，誠信原則要求行為人在民事活動中正當行使權利、適當履行義務，不損害社會利益和他人的合法權益，兼顧社會各方利益的平衡，從而有利于建立良性的社會人際關系，促進和諧社會的建成。

綜上所述，由于人類制定的法律規則不可能完美無缺，總是存在漏洞與缺陷，因此，我們需要重視法律原則所發揮的功能與作用，維護公平正義，推進法治建設，促成社會和諧發展。

注釋：

唐素林.法律體系化路徑之考察.南方論刊.2015（8）.

舒國瀅.法哲學沉思錄.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173，171，174.

張文顯.規則·原則·概念——論法的模式.現代法學.1989（3）.

舒國瀅.法律原則適用的難題何在.蘇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6）.

里格斯訴帕爾默案.360百科：http：//baike.so.com/doc/8440345-8760241.html，2015年12月30日查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