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元芭蕾小議

徐夢婕

（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舞蹈系，北京　100840）

三位元芭蕾小議

徐夢婕

（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舞蹈系，北京100840）

舞蹈是一種肢體語言藝術，由身體來表現各種難易不同的動作，通過不同的節奏，表現出活躍在內心豐富而又多彩的情感。但每一部舞蹈作品都會有屬于它本身的舞臺和空間，奧斯卡·史萊默（Oskar Schlemmer）的《三位元芭蕾》所強調的正是這種抽象的空間感和視覺效果，其巧妙地將空間、形狀、顏色結合在了一起。

三元一體；空間；形狀；顏色；動作

“...Der Tanz ist ein ?ffentliches und soziales Ereignis...”帕斯·馬里奧（Pasi，Mario） 曾經描述，舞蹈是一個公共場所中，乃至于社會中所發生和產生的事，所謂事就內涵方面而言，是指質量在時空中的分布變化；就外延方面而言，事包含宇宙中發生的所有事件。回顧到人類文明的原始時期，村莊、部落都被描述為一個共同體，人們生存在同一個條件下并形成了一個集體，在這個共同體中不僅產生了舞蹈，而且還將舞蹈作為一種風俗習慣，人們將日常生活中所發生的事借助各式各樣的節奏型通過肢體動作來表達。可見，在原始時期舞蹈是一種群體的、或者部族的表現形式，也沒有固定的規則來約束人的身體表現。隨著時間的推移，舞蹈的形式也出現了與時俱進的變化，從舞蹈語言、舞蹈結構、舞蹈體裁、舞蹈分類上都不斷地滋生出新穎藝術手段。正如奧斯卡·史萊默①（Oskar Schlemmer）創作的《三位元芭蕾》，如果我們把它規整到舞蹈形式中，我們該將如何去審視這部作品？

從歷史研究的視角出發，我還是對奧斯卡·史萊默（Oskar Schlemmer）的《三位元芭蕾》的形成，以及其內容更感興趣。簡單地說，奧斯卡·史萊默（Oskar Schlemmer）是想在固定的場地范圍內，通過簡單的動作表現出一種獨特的效果，《三位元芭蕾》中服裝材質、音樂、動作表現形式上都突破了常規。其精華部分是史萊默在這部作品中巧妙地將空間的三次元——高、深、寬，三種基本的幾何形狀——三角形、圓形、正方形，以及三種基礎顏色——紅、藍、黃相結合，我們將這種現象稱之為空間、形狀和顏色的三體合一。也正是史萊默的這種以視覺構圖為主的舞蹈作品，由面具、各式材料和默劇表演來展示人的身體的手法深深地吸引著觀眾，勾起了我對它探究的欲望。

三位元芭蕾的形成與發展

著名藝術家奧斯卡·史萊默（Oskar Schlemmer），1922年創作了《三位元芭蕾》，并于同年9月30日在斯圖加特的符爾騰堡國家劇院上演。在這部作品當中史萊默先生采用了一些古典芭蕾元素，再加上“三體合一”——空間的三次元、三種基本形狀和三種基本顏色，一種新的舞蹈形式露出了水面。介于一種對空間新的認識與理念，史萊默和他的新作品在首演之后得到了廣泛的關注。

奧斯卡·史萊默（Oskar Schlemmer）自始至終在追求著一種抽象的舞蹈藝術形式，在《三位元芭蕾》出爐之前，他曾經就已經記錄過能夠將藝術通過抽象的形式來表達的想法，第一份文稿是在1912年11月他寄給奧托邁耶（Otto Meyer）的一封信中提及過，在信中史萊默概略的敘述了關于舞臺中顏色的象征性意義，并試圖通過純粹的視覺效果塑造一種新的舞臺形式。

第二份與此相關的文稿是史萊默1912年12月在他的日記本中記錄的，他指出俄羅斯的古典芭蕾是傳統的、拘謹的表現手法，因此，他的觀念是與法國、俄羅斯、意大利的古典芭蕾、交響芭蕾不一樣的。在第二份手稿中，史萊默提出了，舞蹈表現手法的革新不僅是舞臺中所出現的每一個元素的改變，而且也是為了給觀眾展示新的視覺效果。

1913年7月20日史萊默給布格（Burger②）寫了封信，讓布格將他的想法轉告給瑞士建筑師Jeanneret，信中史萊默希望Jeanneret可以貢獻出他在顏色使用上的天賦，并像“藍騎士”③里采用抒情抽象的形式，展示平常不可見的視覺效果。在第三份手稿中，仍然有新的想法出現，場次由原先的五幕減少到三幕，并且在顏色上有了初步的肯定：黃、玫紅、黑。有關顏色上的處理，史萊默在他最后的手稿中定為三個顏色，順序是：1.黃色，寓意為快活的、明朗的、滑稽的；2.玫紅色，寓意為隆重的、莊嚴的；3.黑色，寓意為神秘的、幻想的。

史萊默作品的整體構思很大程度上是受當代藝術流派的影響，比如：僵硬的、金屬的并受約束的服裝——服裝并不似古典芭蕾舞劇《仙女》中的紗裙那般柔軟；藝術形象也是走了較為極端的路線，就像南北極分裂一般，“三體合一”更不用說是作品中的一大亮點；具體到舞蹈動作本身，則是尤其的僵硬，甚至因為服裝的因素令肢體無法靈活運動，舞者則僅僅通過簡單的行走和擺動來展示肢體語言，如木偶般的動作和旋轉，看起來明顯區別于流暢的、抒情的身體語言。

1922年9月30日，《三位元芭蕾》首次在德國斯圖加特的符爾騰堡國家劇院上演，在首演之前，史萊默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適的作品名稱，考慮到作品中的核心部分“三體合一”，他想到了“Trias”，意思是 “三疊”，詞本身來源于希臘的符號，史萊默對“Trias”解釋為三疊可被視為《三位元芭蕾》中的一個范圍和一個元素。這個“三疊”在史萊默的新作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它被寓意為是一個集體性的活動，打破了二元次的形式，相對二元次空間處理三元次的畫面感則顯得更加豐富一些，每一個點的相互碰撞后都會出現不同的效果。

《三位元芭蕾》首演中舞蹈演員有三位：Elsa Burger-H?tzel， Albert Burger和 Oskar Schlemmer，兩名專業舞者和史萊默本人共同完成了舞蹈部分；音樂部分共有十二首鋼琴曲，作曲均由Mario Tarenghi， Mario Enrico Bossi，Claude Debussy， Joseph Haydn， Wolfgang Amadeus Mozart， Domenico Paradies， Baldassare Galuppi以及Georg Friedrich H?ndel攜手完成，伴奏者是史萊默的侄子Otto Reichert。

首演之后，史萊默仍然對他的新作品進行不斷改善，他考慮到刺激觀眾視覺最直接的技術是顏色的沖擊效果，因此，史萊默嘗試將原先三場的三個顏色順序“黃色-玫紅色-黑色”調整為“黃色-黑色-玫紅色”，經過此次調整，傳遞給觀眾的信息更加清晰，作品中的情緒也分布的恰到好處，開始給予觀眾一種輕松的、活潑的感覺，中場轉到神秘的、可幻想的情境，結尾便進入莊嚴、隆重的高潮。經過完善后的作品于1923年8月16日在德國魏瑪國家劇院上演，正因為對于不同場次的色調的調整，給予觀眾無論是視覺還是內心的沖擊都更明朗、更富有邏輯性，因此，在演出后，史萊默的《三位元芭蕾》好評如云。

簡析“三位元芭蕾”作品

在這一部分，重點將放在《三位元芭蕾》④作品本身，包括它的結構以及動作分析。史萊默的三位元芭蕾從整體上分為三個章節，如圖1所顯示的（圖中的出場順序為第一版本）：第一列為第一章節——黃色系列，呈現出的是活潑的、輕松的場景；第二列為第二章——玫紅色系列，展現出的是莊嚴的、隆重的氣氛；第三列為第三章——黑色系列，帶給觀眾的是神秘和幻想的視覺效果。圖表縱向看分為三列，加上橫向共有十二格，這代表著十二首曲目，不同音樂配有不同的舞蹈動作和不同的服裝。整臺舞劇共有三位演員出演，一個女舞者，兩個男舞者。

圖1　“三位元芭蕾”造型

在史萊默的《三位元芭蕾》中，避開了情節芭蕾，他注重的是“藍騎士”藝術團的那種抽象的創作形式與風格，他試圖通過一切外在客觀條件來表達外界所看不到的東西，這種東西可以是物體或事件，也可以是情緒或感情的流露。所謂外在可視的客觀條件，比如服裝、音樂、道具以及身體語言，這幾大元素之間的關系則是環環相扣，相互制約的。

什么是這部作品中視覺沖擊感最強之處呢？每一位觀眾都有權利站在自我的角度來分享各自的觀點，當他們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不同，答案也自然會層出不窮，僅從本文作者個人的角度出發，在欣賞完整部作品之后，感覺最刺激視覺神經的必定是那十二組不同造型的服裝，無論是服裝的材質，還是服裝的款式，都大膽的突破了常規那種合體、較為舒適、看起來唯美的服裝設計，所有服裝均是由木環、混凝紙漿作為主要材料制成的；形狀也是千奇百怪，球形、菱形、平圓、立圓、三角形、正方形；服裝的顏色也是色彩斑斕，紅、黃、藍、綠齊上陣。

由于服裝的限制，舞蹈動作必然會受到直接的影響，動作本身的幅度不宜過大，其難度系數也要降低，目的是為了讓舞者的身體能在有約束的條件下完成所有技術。在《三位元芭蕾》中出現最多的是行走、小步快跑、轉圈，偶爾也會出現幾個古典芭蕾舞中的元素，比如：Suivi， Pas de Basque和pas couru。史萊默的作品中除了在動作上采用了古典芭蕾舞的元素以外，在外形上也很夸張的復制了芭蕾女舞者的形象，并讓女舞者真的穿上芭蕾足尖鞋。在作品的第一章節的第一和第二段中的女舞者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她頭戴由混凝紙漿所制成的圓頂帽子，上身穿體操服，下身穿由木環所制的彩色芭蕾短群，腳下著一雙藍色芭蕾足尖鞋；在第一段獨舞部分，她從下場門的最后一道幕做著pas couru 跑到了對角，隨后就以suivi小碎步作為動作的銜接，時而做一個轉圈、一個彎腰port de bras， 然后又通過pas couru 來勾勒出形狀上的三體合一（正方形、三角形和圓形），整個過程中，女舞者的上肢動作基本置于髖關節旁，偶爾會到芭蕾舞中的二位手⑤或七位手。在女子獨舞的高潮部分，史萊默大量編入了旋轉，偶爾摻雜些帶有付點的移動步伐（pas de basque），因此，史萊默稱這段舞蹈為“回旋舞”。整段的表演如同一個女木偶在舞臺中起舞，胳膊僵硬如兩根木棍，雙腿堅硬如鋼筋，表現的極為生硬，動作中看不懂情感表達，沒有舞臺行為，完全是依靠服裝、顏色和對空間的利用來展示編導的理念。

史萊默設計的造型每一個都具有獨特的風格，在黑色章節的最后一段中，他大膽的完全使用抽象手法設計了舞者的服裝，命名為：“抽象派”（圖2）。

圖2

“抽象派”的整體造型成一個圓錐體，頭部設計成陰陽臉，一半半圓體，一半三角形；身體軀干成圓形，下肢成陰陽椎體；左手成棒球桿狀，右手成錐子狀。整個造型結合了多種可能性，充分體現了史萊默“三元一體”的理念，在這個造型中空間的三元、形狀三元以及顏色三元被更加夸張地展現在觀眾的眼前。服裝的材質仍然是由混凝紙漿而制成，再加上形狀的局限性較大，甚至連屈膝的幅度也不能過大，因此，在整個表演過程中男舞者只是緩慢地、笨拙地走在舞臺空間中那條屬于他自己的路線。

在這十二段小舞蹈中，舞者們所行進的路線全部是由編導史萊默精心設計好的，是依據不同的平面幾何、立體幾何圖形編排的，同時借助燈光效果就更加凸顯出空間感，線路明確，但略顯得過于生硬和刻板。呈現出的效果仿佛是電腦中被控制的舞者，沒有情感，沒有表情，沒有活力。

《三位元芭蕾》的立足之處

奧斯卡·史萊默（Oskar Schlemmer）的《三位元芭蕾》在當時那個年代可謂是采用了別具一格的創作手法，不論是客觀物質上所體現出來的，還是他的理念，都是獨一無二的，并在世界上都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史萊默曾經提及到：如何理解“人”的定義，一方面是憑借軀干的肉體來肯定自我；一方面是憑借以數學幾何為準則的空間來確定自我的存在。因此在他的作品中無疑就是借助一切可利用的條件來證明這一點，服裝造型中含有幾何的概念，舞者行進的線路也是根據幾何原理精心設計的，同時，他還借助燈光效果使空間的立體效果達到最佳。史萊默突出強調“三元合一”——空間的三次元（高、深、寬），三種基本的幾何形狀（三角形、圓形、正方形），以及三種基礎顏色（紅、藍、黃）的結合，他所追求的是一種視覺盛宴，并非情節芭蕾，通過色彩的沖擊、造型的奇特，再加上帶有燈光的舞臺空間感，給予觀眾的不僅是視覺上的享受，更多的給予了觀眾更大的想象空間。

史萊默的《三位元芭蕾》是在一百多年前創作的，他避開了情節性的表現手法，轉向以萬物中的“三元論”，這正如中國的“鼎”一樣，三條腿方能穩固。我將史萊默的“三元合一”論分為了“大三元”——空間、形狀和顏色；還有“小三元”——指空間、形狀和顏色的每一個部分又分別包含著的三個元素。

《三位元芭蕾》中的這種抽象創作手法可以理解為很富有創新性，但是從舞者本身的角度考慮，也可謂是一次巨大的考驗，動作和表演的局限性都區別于古典芭蕾。我們在肯定史萊默創作理念的同時，是否自問：如何能夠既保留這種“三元合一”的理念，又不讓舞者受太多的約束？如何在尋求獨特的視覺效果中，增加更多的芭蕾動作元素？

注釋：

①奧斯卡·史萊默（1888-1943）德國藝術家，在繪畫、雕塑、平面設計、舞蹈、舞臺設計方面取得了諸多成就，他在包豪斯創辦了獨具一格的戲劇工作室，開設了人體研究基礎課，是包豪斯學院最受學生歡迎的大師之一。

②Burger， 1884-1970，德國舞者。

③藍騎士，1911年成立于德國慕尼黑的一個藝術家團體。

④本作品視頻來源于作者在德國柏林自由大學舞蹈學系的影像資料室。

⑤二位手：雙手中指相對，手心面朝軀干，小手指外延與肚臍眼平行，成扁圓狀；七位手：雙手分別向旁打開，分別與腰平行，兩手手心相對。

【責任編輯黃雋瑾】

A Basic Study on Triadic Ballet

XuMengjie
（Institute for Arts and Media，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40）

Dance can be interpreted as a body language； the different movements through different rhythms can expression. But every piece has its own stage and his space. In the Triadisches Ballettof oskar schlemer lay stress on the space stage and optical effects. He combines space， shape， color quite completely.

Triadic，Space，Shape， Color， Action

J70

A

1672-9838（2016）01-117-04

2015-12-26

徐夢婕（1985-），女，北京市人，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舞蹈系，助教，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