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議付信用證項下的單據遺失

文/孫貞 張率慧 編輯/韓英彤

自由議付信用證項下的單據遺失

文/孫貞 張率慧 編輯/韓英彤

議付行應格外注意自己內部的操作流程：在向受益人支付款項時，要明確該融資金額為議付款項；同時，在提交給開證行的面函上要明確告知自己已發生議付行為，以確保資金的安全。

案件回放

孟加拉國某開證行A 開立了一份以B為受益人的自由議付即期信用證，到期地點為受益人所在地中國。信用證規定的最遲裝運日為2015年3月25日，交單期15天，有效期為2015年4月9日。受益人B于3月30日向中國C銀行提交單據并申請議付，金額為20萬美元。C銀行審核單據并確認單證相符之后，于次日將單據寄往開證行，并于4月1日為此套單據辦理了議付。4月7日，C銀行從受益人處獲悉，開證行尚未收到此套單據，洽快遞公司后得知單據在郵寄途中遺失。C銀行即刻致電開證行闡述詳情，同時聯系受益人補交副本單據，并于4月9日將補交單據寄往開證行。4月16日C銀行收到開證行的拒付電，稱“晚交單，保留單據等待進一步指示”。C銀行立即反駁：“此筆業務的船期為2015年3月18日，根據信用證規定的交單期與到期地點，受益人于3月30日向我行提交全套相符單據，不符點不成立。之后因單據在郵寄途中遺失，我行于4月9日重寄副本單據，此重寄日期不能視為交單日期。由于我行已按照信用證的指定議付了該筆單據，根據UCP600 第35條的規定，開證行須償付我行。”

4月29日，開證行再次來電稱：“受益人涉嫌欺詐，申請人已向當地法院申請止付令。”C銀行立即致電開證行：“我行已于4月1日對此筆單據辦理了議付，根據欺詐例外的例外，請貴行立即進行承付。”C銀行一方面與開證行進行交涉，另一方面致電其總行請求予以協查，同時要求受益人積極聯系開證人，最終于2015年6月3日收妥款項。

案件的關鍵點

上述案例涉及到以下幾個關鍵點：

一是指定行身份的確定。上述案例是一份可自由議付的即期信用證。根據UCP600關于的指定行的定義，如信用證可在任一銀行兌用，則任何銀行均為指定銀行。本案項下C銀行接受了受益人的議付申請并實際辦理了議付，因此可以確定C銀行作為此案例信用證項下的指定銀行的身份。根據UCP600第七條開證行的責任中c款的規定，A銀行在提出的拒付理由不成立的情況下，須按照UCP的規定償付C銀行。

二是關于議付的確認。C銀行作為指定銀行，在3月31日審核單據并確認單證相符之后，于4月1日將款項實際支付給受益人。根據UCP600關于議付的定義，本案中C銀行將辦理議付的憑證復印件寄給了開證行，開證行并沒有提出議付。可見，C銀行的行為符合信用證的指定及UCP600的規定，因此理應獲得開證行的償付。

三是關于銀行在信息傳遞過程中的免責。上述案例中，C銀行將全套正本相符單據發往開證行，途中因快遞公司不慎而遺失。根據UCP600第三十五條之規定，C銀行只要有證據表明已將辦理過議付的相符單據發往開證行，即使事后沒有補寄副本單據，開證行也必須償付C銀行。C銀行事后補寄單據的行為，只是配合開證行確認付款金額。開證行在收到副本單據后，除交單期外并未提出其他不符點，而確認交單期應以第一次寄送正本單據的時間為準，而本案中正本單據是在交單期之內提交的，因此晚交單這一不符點顯然并不存在：開證行不得拒付，必須承付。

四是“欺詐例外”與“欺詐例外的例外”的原則。上述案例中的開證行提出了申請人由于受益人涉嫌欺詐已向當地法院申請信用證項下止付令，即運用了信用證“欺詐例外”的原則。那么，該原則是如何確立的？這要追溯到信用證歷史上著名的一則“豬鬃案”——1941年美國紐約最高法院審理的美國進口商S訴開證行J銀行一案。由于印度出口商T未根據基礎交易合同出口豬鬃，而是發運了一批牛毛及其他垃圾廢物，最終法院判令信用證及匯票無效，并責令開證行停止支付信用證項下的款項。該案判決的基本精神構成了《美國統一商法典》第五章中“欺詐例外”司法處理的基礎，不僅被美國許多法院引證，還被其他實行普通法的國家法院參照，并進一步將倒簽提單、預借提單、偽造清潔提單等情況也納入了適用欺詐例外原則的范圍。該法典的UCC5-109為“欺詐例外”列舉了排除適用的具體情形：（a）當信用證單據各項表明上嚴格符合信用證條件或條款，但其中某項必要單據屬于偽造或帶有實質性欺詐的：1.開證人應兌付該提示，如果提示兌付要求的是：（i）已善意給付對價且未得到偽造或實質性欺詐通知的被指定人；（ii）已善意履行保兌責任的保兌人；（iii）信用證項下已被開證人或被指定人承兌的匯票的正當持票人，且匯票已被開證人或被指定人兌付了；（iv）開證人或被指定人的延期付款義務的受益人，只要受益人已被給付對價又未得到關于偽造或實質欺詐的通知，而且給付對價行為又是在開證行或被指定人承諾延期付款義務后做出的。

從上述規定可以看出，被普遍接受并在實踐中廣泛運用的《美國統一商法典》，對“欺詐例外”與“欺詐例外的例外”原則均進行了明確。

我國最高人民法院于2005年頒布的《最高人民法院審理信用證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下稱“司法解釋”）中的第八條，將存在下列情形之一的，認定為信用證欺詐：

（1）受益人偽造單據或者提交記載內容虛假的單據；

（2）受益人惡意不交付貨物或者交付的貨物無價值；

（3）受益人和開證申請人或者其他第三方串通提交假單據，而沒有真實的基礎交易；

（4）其他進行信用證欺詐的情形。

第九條規定：開證申請人、開證行或者其他利害關系人發現存在本規定第八條的情形，并認為將會給自身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害時，可以向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申請中止支付信用證項下的款項。

上述司法解釋的內容與《美國統一商法典》規定的“欺詐例外”原則是一致的。

同樣，司法解釋的第十條也對“欺詐例外的例外”做了規定：

人民法院認定存在信用證欺詐的，應當裁定中止支付或者裁決中止支付信用證項下的款項，但有下列情形之一的除外：

（1）開證行的指定人、授權人已按照開證行的指令善意地進行了付款；

（2）開證行或者其指定人、授權人已對信用證項下票據善意地做出了承兌；

（3）保兌行善意地履行了付款義務；

（4）議付行善意地進行了議付。

而本案中的C銀行作為該信用證的指定銀行，其在相符交單下購買單據的行為已構成了善意議付，顯然符合《美國統一商法典》以及我國最高院司法解釋中描述的“欺詐例外的例外”原則，理應獲得開證行的償付。

議付實質是由信用證衍生的融資行為，但長期以來，對議付這一概念一直未能形成統一的認識，實務中對于怎樣界定善意的議付行為也是爭論不斷。

案例啟示

根據本案我們可以做以下兩個假設：

假設一，如果本案中C銀行僅做出“同意預付款項”的承諾，并未發生實際支付預付款項的行為，此時若開證行根據“欺詐例外原則”執行法院的止付令，C銀行是否還可以根據“欺詐例外的例外”原則進行抗辯？從UCP600的相關規定看，其雖然在關于議付的概念中有指定銀行在相符交單下向受益人“同意預付款項”的選項，但沒有明確“同意預付”須用何種形式，而且強調了“購買匯票及/或單據的行為”。從這個意義上說，如果C銀行在受益人申請之初僅“同意預付”，而實際并未購買受益人提交的匯票/單據，那么從法律層面來看，C銀行實際上并未獲得這套匯票/單據項下的求償權，從而很難向開證行主張權利。

假設二，如果本案中C銀行最初不是信用證的指定行，但其在收到受益人單據后請求開證行授權其議付，并在得到開證行的授權后實際議付了單據，那么C銀行是否享有“欺詐例外的例外”的抗辯權？答案顯然是肯定的。因為開證行的重新授權可以被認為是對原信用證條款的修改，即更改了其在原證中的指定。因此，只要C銀行按照開證行的重新指定實施了議付行為，即能享有指定銀行的權利，當然也就享有“欺詐例外的例外”的抗辯權。

綜合上述對本案所做的詳盡的敘述、分析、假設和剖析，再做如下贅述：議付實質是由信用證衍生的融資行為，但長期以來，對議付這一概念一直未能形成統一的認識，實務中對于怎樣界定善意的議付行為也是爭論不斷。不管怎樣，除了上文提到的注意點外，議付行還應格外注意自己內部的操作流程：在向受益人支付款項時，要明確該融資金額為議付款項；同時在提交給開證行的面函上要明確告知自己已發生議付行為，以確保自己善意議付行的身份，確保資金的安全。

作者單位：中國銀行上海市分行貿易金融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