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林
江蘇師范大學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20世紀早期國民黨主流對新文化運動的不同解讀
王曉林
江蘇師范大學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新文化運動初期,國民黨正忙于軍事斗爭,無力改良上層思想,曾一度游離于這場運動。五四后,孫中山等人看到蓬蓬勃勃的群眾力量,開始贊揚新文化,并通過創建雜志等手段,一度出現與新文化倡導力量結合的趨勢。但應注意的是國民黨關于新文化的認識是有別于新文化運動者的,加之當時國內復雜的政治派系斗爭,導致國民黨不能及時對其進行有效的指導。
國民黨;新文化運動;不同解讀;k27
1915年,陳獨秀等人在上海創辦《青年雜志》,宣傳新思想新道德,揭開了新文化運動的序幕。雖然五四后期,孫中山曾多次公開贊揚過新文化運動,通過創辦報刊等各種方式對其進行支持,并一度加強與陳獨秀、李大釗等新文化指導勢力的聯系,但仍不能對這場運動進行實際領導。除要應付當時復雜的反軍閥斗爭外,國民黨對新文化的不同解讀,也是其不能與新文化倡導者真正合流的根源。
五四”運動后,以孫中山為首的國民黨人開始認真思考新文化派的相關主張與特殊影響,并以積極態度融入到新文化中。
盡管國民黨公開表示支持新文化運動,但其主張卻具有保守性,在某些方面也與新文化運動者存在眾多分歧。首先,在文白之爭上,雖然國民黨明確支持使用白話文,其主要雜志《星期評論》也采用白話文體,《建設》雜志隨作者之便,黨內主要人物胡漢民還親自實踐,在《星期評論》、《建設》上使用白話文寫作。但應指出的是,與新文化派的盡廢文言不同,國民黨內并不贊成完全放棄文言文,而是力圖實現白話與文言的統一。在《建設》雜志發刊時,朱執信就以漸進自然之故主張使用白話,但由于白話還有不完備之處,所以在必要時,“仍不妨以文補白”[1]。并認為“往昔之應用文學已不能不參用白話,將來白話文亦不能不補以文言”[2]。對于文言一致的說法,孫中山也并不贊同,他認為文字本出于言語,文言要不能隨言語而俱化。隨著白話文在推廣中出現的種種問題,一部分國民黨人甚至認為白話文的發展引起文字的退化,廖仲愷在與胡適的信件中就曾直言“近時之白話小說,白話文字,較之前代之小說語錄,已大不如”[3],并以此作為文字退化的表現。
另外,關于如何對待中國封建道德的問題上,盡管大部分國民黨人認為儒學為統治者所利用,支配中國兩千多年,早已成為一種思想監獄,但是同新文化者認為中國的封建道德早已經無討論的必要,并且“將來必與八股科學同一命運耳”的消極主張相比,國民黨人對固有道德的批判還是顯得相對溫和的。比如,戴季陶在《舊倫理的崩壞與新倫理的建設》一文中,就把儒家的傳統道德“仁愛”作為個性和社會發展的范疇。孫中山在民族主義第六講中,也明確提到忠孝節義等舊道德,中國人“至今還是常講的”,因為受到外來壓迫,那些所謂的新文化才開始“橫行中國”。針對當時全面否定傳統道德的現象,他進而批評到,那些“醉心新文化的人,以為有了新文化,便可以不要舊道德。不知道我們固有的東西,如果是好的,當然要保存,不好的才可以放棄”。這種辯證溫和的看法也體現在對傳統文化的態度上。與新文化派全盤接受西方學說的觀念不同,國民黨內大多數人則公開表示反對這種“歷史虛無主義”。孫中山認為“我們中國的新青年,未曾過仔細考究中國的舊學說,便以為這些學說是世界頂新的了。殊不知道在歐洲是最新的,在中國就有了幾千年了”[4]。他認為現在像歐美學習是要學中國沒有的東西,并不是舍近求遠,而忽略了中國固有的文明。可見國民黨對于中國的傳統文化仍是抱著改良改進的態度,與新文化派的理念仍有較大差距。國民黨內固然認識到舊文化對民眾生活的某些消極作用,但與新文化派的激進相比,其基本觀點仍具有一定保守性。
新文化運動領導者曾經極力反對民族主義,主張世界主義。五四前,陳獨秀就指出國家如果不能保護民眾,那人民就沒必要愛國,甚至提出了:“殘民之禍,惡國家甚于無國家”的極端主張。李大釗也認為愛國應該是有條件的愛國,并設想成立世界聯合政府。而胡適更是地道的世界主義者,早在留美期間就多次發表關于大同主義的演講,宣傳“大同主義之我見”、“大同主義哲學”等世界主義觀念。
孫中山雖不否認世界主義,但與新文化運動者的極端相比,他則認為要實現世界主義必須先加強民族主義的意識,并強調當今的中國并不適合世界主義,“從前中國知識階級的人,因為有了世界主義的思想,所以滿清入關,全國就亡……無論什么人來在做中國皇帝都是歡迎的。[5]”他進而指出,當下的世界主義思想,是列強故意煽惑的,有著險惡的用心,近日中國主張新文化的新青年,公開反對民族主義,就是被這種煽動所誘惑。并認為世界主義本“不是受屈民族”所應該講的,對于我們這種“受屈民族”,“必先要把我們民族自由平等的地位恢復起來之后,才配講世界主義”[5]。而作為新文化運動的重要參與者蔡元培,其世界主義觀則經歷了由信仰到排斥的過程。在為《國民》雜志作序時,他就明確表達了其世界主義胸懷,認為國家對于世界這個“大群”來說,只是一個“小群”。隨著日本侵華步伐的日益逼近,曾作為世界主義忠實信徒的蔡元培,逐漸轉為民族主義立場,認為中國受了世界主義的欺騙,所以“我們不談世界主義,談民族主義;民族主義達到了,才好談世界主義[6]。在他擬定的《中華民國教育宗旨》中,更是提出了“恢復民族精神,發揚固有文化”的主張。朱執信所闡釋的民族主義則是摒棄了狹隘的民族主義立場,著重強調人道主義,民族自決和世界和平。他反對以“睡獅”來形容中國,指出“要做人,不要做獅子”并曾大聲呼疾:唯愛國同時愛一切人類,使能有益于人類,且有益于國家耳[7]”在國家受到外敵入侵時,作為一種愛國精神的表現,民族主義仍然發揮了其不可忽視的作用。
由于對軍閥及官僚政府的異常失望,新文化者大都避談政治,陳獨秀亦是如此,他認為當時的救國希望不在于政治運動,而是全國性的文化革新。他曾在《新青年》一文中揭示“從事國民運動,勿囿于黨派運動”的主張[8]。而胡適更是在多種場合公開表達“二十年不談政治之理想”。時任北大校長的蔡元培更是不涉政治的支持者,在給汪精衛的信函中就曾言“…弟進京后,受各政團招待時,竟老實揭示不涉政界之決心”[9]。作為新文化運動的主要參與者,蔡元培的不涉政治之心,更是五四前新文化運動倡導者共同的思想態度。
針對國人大都避談政治的現狀,國民黨人曾多次公開表示批評。在廣東省第五次教育大會閉幕式上,孫中山就說到:“設諸君不談政治,學生不談政治,為農者亦不談政治,為工為商者亦不談政治,試問中華民國是誰之國?”因此,他提倡教育者實行改良政治,且要“不忘政治”[10]。在學生界工作的孫鏡亞則在多篇文章中反復論述反帝反軍閥以及護法運動的重要性,強調愛國與護法必須結合起來,否則將無所作為。他更是犀利的指出“人民不關心國政,軍閥政客才得以勾結實行專政”,若是真愛和平,“就應援助護法推倒北京政府”。《民國日報》主編葉楚傖在《謹告歸國留日學生》一文中,更是對學生提出“貫徹精神,實現主義、從事救國活動、協同動作”等四條建議,并在其多篇社論中公開鼓動民眾奮起救國,號召推翻北洋政府,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另外,吳鐵城、譚人鳳、鈕永健等國民黨要人也加入到反帝反軍閥的宣傳號召中,主張關心國政,討伐國賊。
顯然,國民黨人對新文化運動本質的理解,與當時新文化運動者存在較大差距,很難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但不可否認的是,其獨特的文化理念和實現途徑,在今天仍不失其價值。
新文化運動是辛亥革命在思想文化領域的延續,形成了空前的思想解放運動。盡管國民黨人曾以積極的姿態投入到這場文化變革,但其主張與新文化派總存在種種不同,尤其是在對傳統文化的態度以及對政治運動的理解等方面的巨大不同,使其在“全盤西化”的新文化運動面前總顯得格格不入。雖然其文化主張具有某些合理性,但在當時國內思想文化劇烈變革的大背景下,青年學生已然成為改革的中心力量,國民黨內部對于新文化的不同解讀,直接導致了其在這場運動中的被動局面。
[1]劉桂生.臺港及海外五四研究論著擷要[M].教育科學出版社,1989:222.
[2]朱執信.朱執信復楊庶堪(滄白)函[J].建設,2(2):186.
[3]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中華民國史研究室.《廖仲愷致胡適函》.1919年7月19日.胡適來往書信選[M].香港:中華書局香港分局,1983.62.
[4]孫中山.《三民主義》《孫中山文集》[M].團結出版社,1997:106.
[5]孫中山.《三民主義—民族主義》《孫中山文集》[M].團結出版社,1997:92,119-120.
[6]蔡元培.《三民主義與國語》《蔡元培全集》第6卷[M].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494.
[7]朱執信.《睡的人醒了》《新聲》[N].1-1:114.
[8]《新青年》.1916,1(5).
[9]蔡元培.《致汪精衛函》《蔡元培全集》[M].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26.
[10]孫中山.《孫中山全集》第五卷[M].北京:中華書局,1985.53.
J
A
1006-0049-(2017)18-019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