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投保人告知義務之履行

張含菡

一、案例的引入

2011年3月14日，徐某接受原告楊某的委托，代理原告在被告中保財險某支公司投保了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機動車損失保險、第三者責任保險、車上人員責任險和不計免賠率，并繳納保險費3882.24元，當天徐某在保險投保單上的投保人聲明欄內簽名。2011年8月5日，原告駕駛該轎車發生事故，并墊付了本人及付某、齊某住院治療費。事發后公安機關認定楊某承擔本次事故全部責任。此后，原告向被告索賠未果，遂向法院提起訴訟。本案的爭議焦點在于被告中保財險某支公司是否履行了明確說明義務，以及原告楊某及其代理人徐某對于投保車輛已過檢驗合格期的事實是否履行了告知義務。

二、投保人告知義務的理解與適用

（一）告知義務的主體

1.告知義務人

我國法律規定告知義務承擔人為投保人，但在保險活動中，投保人與被保險人非同一人的情況普遍存在，在此情形下，投保人對保險標的實際情況可能并不十分了解，其對保險人如實告知的內容可能并不全面，甚至會出現差錯，極易在此后的理賠過程中產生糾紛。相對而言，被保險人也與保險標的有利害關系，其自身利益與保險標的息息相關，可能對保險標的了解程度更甚于投保人，也應當告知涉及保險標的相關情況，但是否能夠對其課以告知義務，在實務中尚有爭議。

2.告知義務相對人

關于保險經紀人能否成為告知義務受領人的問題，我國《保險法》第118條規定，保險經紀人是基于投保人的利益，為投保人與保險人訂立保險合同提供中介服務，并依法收取傭金的機構。保險經紀人是為投保人利益工作的機構，與保險人無委托代理關系。由此，保險經紀人不能夠作為投保人告知義務的受領人，如投保人向保險經紀人告知相關情況不能視為其履行了告知義務。

（二）告知義務的履行

1.履行時間

告知義務的履行時間應當在訂立保險合同之前，保險人根據投保人對保險標的情況的告知，決定是否承保并簽訂保險合同。但需注意的是，按照《保險法》第49條和52條規定，保險合同成立后的履行過程中，當保險標的發生變化或危險程度增加時，投保人應當及時通知保險人，此處投保人的通知義務應當與告知義務相區別。

2.履行方式

我國《保險法》中規定告知義務的履行方式為詢問回答模式，但對詢問采取書面或口頭方式，并沒有特別限定。在實務中，保險人通常在保險合同中附加格式化詢問表，由投保人以打勾的方式選擇填寫。同時，對于保險標的相關的一些情況，保險人選擇性采取口頭詢問的方式，由投保人告知和說明。此種詢問方式，極易引發糾紛。

（三）告知義務的范圍

《保險法》第16條第二款“足以影響保險人決定是否同意承保或者提高保險費率的，”是作為重要情況的判斷標準，在實踐中，保險合同中或保單中的詢問項目、詢問表中事項應當視為保險人對有關該保險合同的重要情況提出詢問，投保人應如實告知填寫。

（四）投保人違反告知義務的法律后果

《保險法》第16條視投保人主觀心態作出了不同規定。投保人故意不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的，保險人對于合同解除前發生的保險事故，不承擔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的責任，并不退還保險費。此解除權追溯至合同成立之初，保險人不承擔任何責任；投保人因重大過失未履行如實告知義務，對保險事故的發生有嚴重影響的，保險人對于合同解除前發生的保險事故，不承擔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的責任，但應當退還保險費。筆者認為保險人采取書面、口頭、電話、傳真、網絡等形式通知到投保人，解除權即生效，只需采取必要技術手段固定相關證據即可。

三、對完善《保險法》立法和實務操作的建議

（一）完善被保險人的告知義務

被保險人并非保險合同相對人，不應當要求其承擔合同義務。并且，當被保險人未履行告知義務時，相應的法律后果將由投保人來承擔，這也違背了民法公平原則。告知義務人仍應當指定為投保人，在《保險法》中規定，投保人對被保險人知道的有關情況應如實告知，在被保險人欺詐或者故意隱瞞導致投保人不知道從而未如實告知的情況下，投保人不能以其不知道或不能知道抗辯。

（二）增加保險代理人告知義務受領權制度

在實踐中，保險代理人為賺取傭金而與投保人串通或誘導投保人向保險公司隱瞞事實、虛假告知的情形確有發生，保險公司為避免自身利益受到損害，往往在授權書中否認保險代理人的告知義務受領權，這違背了代理法律關系的規定。對投保人來說，也是極不公平的。應當在《保險法》或相關司法解釋中增加保險代理人告知義務受領權制度，規定保險人就保險標的或者被保險人的有關情況向投保人提出詢問的，投保人可以向保險代理人告知，并規定保險人對保險代理人告知義務受領權的限制條款不能對抗投保人及第三人。

（三）規范保險人的書面詢問模式及合理分配舉證責任

建議《保險法》明確規定保險人對于“足以影響保險人決定是否同意承保或者提高保險費率的”重要情況，應當采取書面詢問模式，形成書證，予以固定。涉及保險標的其他相關情況，可以采取口頭詢問模式。同時要求保險人對詢問內容的表述應當清楚、確切，對于一般人不易理解的專業用語應當作出必要解釋，避免條款產生歧義。在告知義務的舉證責任分配上，建議規定由保險人就保險合同的重要事項已詢問投保人，投保人未如實告知的情形承擔舉證責任，否則承擔舉證不能的法律后果。

（四）完善告知義務的限制和免除

1.告知義務的限制

保險人作為保險行業領域的專業機構，較之投保人而言，其具有豐富的保險法律知識，熟練掌握保險運作流程，對某一類型保險標的物的相關情況和風險也有更深入的認識，投保人對保險人設計的投保單詢問事項應當如實告知，也僅以保險人詢問為限，保險人未作詢問的事實，投保人不負告知義務。這也包括，保險人在保險合同或保單中注明“投保人應當告知其他有關事項”的兜底條款，應當明確認定為無效。

2.告知義務的免除

應當借鑒《海商法》的規定，增加告知義務免除的條款。因為作為保險活動經營者，并非只能通過詢問投保人或被保險人才能了解保險標的物的情況，保險人具有豐富的專業知識和廣泛的信息渠道，其在保險經營活動中已知道的事實，或基于謹慎注意義務而應當知道、基于合理分析可以推導出的事實，投保人無需告知。

綜上所述，楊某在投保時提交了行駛證，行駛證上載明了楊某投保車輛的檢驗合格日期至2011年2月，人民財保某支公司在明知投保車輛已過檢驗合格期的情況下仍予以承保，故保險事故發生后人民財保某支公司不能再以投保人未告知投保車輛未按規定檢驗構成免責事由為由拒絕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