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第四次工業革命對經濟、企業、政府具有多重作用。其對職業教育的影響是多元的:一是對職業教育體系結構與人才規格提出新訴求;二是教育手段、教育流程與教育管理面臨以信息化與智能化為主體新科技的浸潤改造;三是對職業教育的經濟功能、政治功能、文化功能提出更高要求;四是對職業教育師資隊伍建設在專業構成、智能結構與教學能力方面提出新需求。
關鍵詞:第四次工業革命;高職教育;影響
作者簡介:高文杰(1963-),男,天津市人,天津職業大學教授,研究方向為高等職業教育。
基金項目:2016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教育學重點項目“職業教育現代化的內涵、標準、實現路徑和監測指標研究”,主持人:榮長海;天津市“十三五”教育規劃課題“基于教育治理理念的高職院校教育質量檢測評估研究”(編號:VESP3024),主持人:高文杰;天津市高等學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高職院校教育質量標準與評價研究》”(編號:20142522),主持人:李艷梅;天津市高等職業技術教育規劃課題“面向天津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創新示范區的高職教育評價標準與評價體系的研究”(編號:Ⅷ113)主持人:高文杰。
中圖分類號:G7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7518(2016)28-0062-07
在世界范圍內,第四次工業革命正向我們走來,它將給社會經濟、政治和文化等領域帶來深刻的變化與影響。2015年我國推出了《中國制造2025》戰略規劃,其意在通過信息化、工業化兩化融合和“互聯網+”,對制造業進行轉型升級,以實現從“中國制造”向“中國創造”的跨越。從根本上說,“中國制造2025”戰略構想與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旨歸是一致的。也就是說,無論是“中國制造2025”戰略的推進,還是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展開,都將使我國職業教育置身于變化中的社會經濟、生產和治理的背景中。對職業教育而言,厘清第四次工業革命可能帶來的影響,采取積極的應對方式,并利用好工業革命的優勢,將職業教育推向新的高度,這是賦予職業教育的重要使命。其中透析第四次工業革命對職業教育的訴求與影響又是一個先導性的“奠基工程”。
一、第四次工業革命涵義與影響
(一)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涵義
第四次工業革命作為正式概念的提出是2011年4月在德國漢諾威工業博覽會上,即會上提出的“工業4.0”。世界經濟論壇最近兩屆會議都將第四次工業革命作為主題,2016年1月,在瑞士達沃斯召開的世界經濟論壇把“第四次工業革命對人類社會的影響”作為會議主題;2016年6月,夏季達沃斯論壇以“第四次工業革命——轉型的力量”為主題。實際上,在此之前人們已經意識到來自工業領域的變革,并做了相關研究與概念廓定,比較典型的有英國《經濟學人》(2012)提出第三次制造業革命,里夫金(Jeremy Rifkin,2012)提出第三次工業革命,彼德·馬什(Peter Marsh,2013)提出新工業革命,埃里克·布萊恩約弗森(Erik Brynjofsson,2014)等提出第二次機器革命,等[1]。但基本態勢表明,對這場工業革命都傾向用“第四次工業革命”作為公共語境。
第四次工業革命是人類產業變遷的繼續與最新階段。一般認為,第一次工業革命開創了“蒸汽時代”(1760-1840年),是農耕文明向工業文明的過渡;第二次工業革命將人類帶入“電氣時代”(1840-1950年),其間形成了以電力、鐵路、汽車、鋼鐵、化工等為標志的工業體系;第三次工業革命帶來了“信息時代”(1950-),催生這場革命的是半導體技術、大型計算機、個人計算機和互聯網,它實現了生產的自動化。當前,世界正處于第四次工業革命的開端或稱發動期,其速度、廣度、深度與系統性變化超過以往的任何一次工業革命[2]。
世界經濟論壇把第四次工業革命定義為:集合物聯網、3D打印、機器人、人工智能、大數據等融合技術(納米技術+生物技術+信息技術+認知科學)發展的智能型信息物理系統所主導生產的社會結構性變革。依技術的視角看,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核心引擎是各項技術的融合,特別是物理世界、數字世界和生物世界之間的高度融合,或者說驅動第四次工業革命的三駕馬車是物理技術、數字技術、生物技術,以及有機結合。據權威機構研究表明,第四次工業革命將朝三個方向演進:一是智能化(人類—機器),其中機器學習、深度學習、大數據等技術將獲重大發展與應用,人類邁入智能生產、智能產品、智能工廠,以及人與智能機器人協同生產的時代。二是虛擬化(現實—虛擬),其中,虛擬與現實的融合加速發展,整合了增強現實、虛擬現實技術的新產品和服務走進社會方方面面,包括智能汽車、遠程診療、虛擬實驗室等等;人類的物理日常活動、社會經濟活動虛擬化,導致人類的經驗、認知開始弱化。超鏈接(人類—人類),深度網絡化、移動互聯等技術極大地拓展人類的交流空間,引發新的群團行為樣態[3]。
(二)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影響
和以往工業革命一樣,第四次工業革命也必然帶來對經濟、企業、政府等的影響,有些甚至是“翻天覆地”的影響[4]。
經濟:機遇與挑戰并存。主要表現在:1.第四次工業革命無疑會提升生產力水平與生產方式的效率,導致人類創造財富與提供服務能力的大幅增進,而從整體上會提高全球收入水平,改善各國人民的生活質量。其中,可見的事實之一是數字化產品、技術創新的產品與服務提高了個人生活的效率和增進某種滿足感、幸福感,例如,購買商品、預約出租車、訂購飛機票、付款、聽音樂、看電影等都可以遠程實現。另外,第四次工業革命帶來的各種創新會引發供給側的變遷、繁榮,從而誘導需求側的跟進,而新產品的使用又會伴生與激發新需求,這種循環互動將不斷拉動新的經濟增長點。2.第四次工業革命將使勞動力市場發生裂變。主要體現在:其一,勞動力被取代的趨勢明顯。正如經濟學家埃里克·布萊恩約弗森和安德魯·麥卡菲(Andrew McAfee)所言,工業革命有可能顛覆勞動力市場。在新經濟體系中,當自動化與機器替代人力產生的回報超過擴大資本和勞動力回報時,勞動力被取代的趨勢將被加強[5]。其二,對技能要求的品質發生變化。有研究表明,就業市場會發生極化現象,即智能型和創新性強的較高收入職業與體力型的較低收入職業需求呈上升態勢,而常規性、重復性的中等收入職業將現頹勢。與此對應,對從業者的技能要求也表現出新的特征,據世界經濟論壇2016提出的《未來工作報告》,社交技能、創新能力,以及在不確定條件下做出決策和提出新思維能力將是第四次工業革命技能首選與亟待需求。其三,新型彈性工作異軍突起,對治理提出新的課題。數字經濟、共享經濟從根本上改變了企業和從業者的關系,提供了以“任務、項目”為紐帶的新型工作關系。人們可以通過“人力云”(human cloud)選取工作任務,而從業者可以在契約框架內自由選擇工作方式并獲得報酬;企業或平臺的職責是將工作分解、打包、發布與支付酬勞等。現在看來,這種“無聲離岸外包”已顯雛形。對傳統勞資關系,如勞工權、談判權和失業保障的社會治理提出了新的挑戰。3.第四次工業革命將使財富創造與流向格局發生變化。突出表現為:其一,財富傾向于高智力和實物資本的供給者,如創新者、股東、投資者等,由此導致創新、資本主宰者和勞動力依賴者之間財富落差愈發擴大。其二,就一個國家或一個經濟體而言,低成本勞動或將逐步失去競爭優勢,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經濟體的創新能量或將成為新的引擎。
企業:裂變中的存在。主要體現在:1.消費者期望正在改變。這種改變來自于供給側與需求側的變化,如前述及,在供給側方面,涌現出的許多新技術,特別是數字技術和多種技術的融合,不僅改寫了現有產品與服務的方式,也重塑了既有的行業價值鏈,其中許多供給模式為消費者提供了廣闊的想象空間,例如集開發、營銷和分銷一體全球數字化平臺等;在需求側方面,由于多種力量促使的透明度增加,如產品與服務“全息信息”網絡化披露,在此基礎上的消費者、供給者的互動成為共同構建消費行為的動力,由此也催生了新的模式,例如“B2C”“B2B”等。這些迫使企業重建或改進產品設計、推廣、交付及服務的方式。2.人們利用多種新興科技完善產品,并以此提高資產的利用效率。包括:應用新材料改善產品的耐久性與抗風險性;智能化技術有效改善與提升產品的功能與結構;數字化技術可以改變產品的保養,這主要是產品的感應器及分析功能使產品處于最優維護狀態;數字化技術等可以細化量化產品和服務的績效,從而衍生出以績效單元定價的商業模式,如運輸公司以按嵌入感應器的輪胎使用的公里數支付給輪胎商費用,等。3.隨著企業認識到新型合作的重要性,新型合作伙伴關系不斷涌現。產品與服務的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趨勢,以及多種技術的融合創新等趨向,在不同的企業之間提出了協作的需求,特別是傳統產業與新興產業的協同,高新科技企業與傳統企業的合作表現出巨大的增值潛力。世界經濟論壇2015年的《協作式創新報告》也指明企業間的協作式創新是一種顛覆的力量[6]。4.新型運營模式紛至沓來。首先,一個重要取向是運營模式向新數字模式轉型。如前談及,網絡效應催生了一個重要運營模式,即平臺。其中頗具影響的是全球化平臺,這些平臺不僅創造了豐厚的利潤,而且對企業的運行產生了關鍵影響。這種影響是多方面的,包括:“以客戶為中心”的理念成為商業與企業運營的引領;平臺背景下的商業與企業可以實現利用數據改進產品與服務,獲取有價值的客戶信息,以開拓新的收入來源。其次,新型運營模式還蘊含著企業內部體制機制的適應以及人才、文化和組織形式。成功企業的體制機制傾向于具有靈活的企業結構,衡量和獎勵績效的新方式,以及吸引和留住人才的新策略。其中靈活的企業結構包括由層級制結構轉向網絡化、協作性的模式,即分布式團隊、遠程工作者與互動的架構。
政府:變革中的治理。第四次工業革命對政府治理的影響主要在兩個大的方面。1.政府治理環境處于多維博弈氛圍。具體體現在:一是隨著網絡化、權力格局的扁平化、地球村化的趨勢,新的信息技術和平臺使公眾與政府進行便利的互動,包括:表達夙愿,發表看法,協調行動,政策宣傳,政務處理,等;二是政府在包括監控體系和對數字基礎設施實施有效控制在內的技術手段不斷涌現的背景下,政府的掌控力得到提升;三是從整體來看,社會組織、機構、利益集團等日益多樣化與復雜化,利益格局愈加錯綜復雜,沖突與合作的態勢膠著,這些使治理難度加大;四是社會效率化等催生了權力的再分配和分散化,政府在制定政策方面的主導力與控制力將淡化,與公眾有效溝通和改進決策方式是政府的重要取向。2.政府系統與公共部門面臨的挑戰或重要的治理任務呈現多元與復雜化。主要包括:其一,對于來自產業新業態的制度規則設計,如平臺型企業、共享經濟、“互聯網+”引發的新模式新價值鏈的監管制度架構與治理機制;其二,對于社會互聯互通、社會分化與社會動蕩現象引發的社會問題的治理,如社會公平與效率、失業與勞動者就業、社會不同階層的利益協調,等;其三,國內的越軌、犯罪與國際安全形勢出現新的格局,對政府與國家的戰略提出新要求,如出現以網絡為載體的違法犯罪,國家之間的沖突呈現“混合型”的特點,等;其四,各級政府官僚體系的自身建設與體制機制的改進,如透明高效的公共治理結構的創新、決策者的人力素質的提升,等等。
二、第四次工業革命對職業教育人才培養訴求發生變化
(一)人力資源需求結構發生變遷
無論是第四次工業革命,還是“中國制造2025”規劃,最鮮明的特征是信息化與智能化,產業的發展更加依賴于知識的集成與創新,依賴于高技能人才。依此看來,我國人力資源存在結構性的缺失,主要表現為高技能人才數量與質量的不足。
我國曾作為擁有最豐裕勞動力資源的國度為世界矚目,并在我國經濟振興中發揮了卓越力量。但是,隨著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制造業的信息化、智能化、個性化與價值鏈的重組,造成產業發展所依賴的人力資本核心力量不再是中低水平技能的勞動者,產業領域對高技能人才需求的質與量提出更高要求。而事實與相關研究表明,來自高職教育高技能人才培養的品質與時效均低于產業變革的步伐,導致企業與其他社會用人機構很難招募到“適銷對路”、“得心應手”的從業者。據麥克斯全球研究院(Mckinley Global Institute)分析預測,到2020年國外全球型企業將面臨大約4000萬技術人才缺口;中國的高科技企業到2020年大約需要1.4億的高技能人才,需要2200萬技術人才[7]。
(二)人才需求規格發生重要變化
第四次工業革命帶來的生產、經濟生活與政府治理的各種變化,也由此引發人才需求規格的變化。就從事生產、建設、服務與管理一線的從業人員而言,人才規格主要傾向是:其一,知識儲備與知識結構需要適應性調整。這包括兩方面:首先,傳統學科領域的知識更新、現代化,也即是以往傳播給學生的自然、社會與科技知識的現代化;其次,新學科領域知識中的某些部分要成為學生的基本知識架構的元素,如信息科學、經濟學、環境保護、和平與民主、家庭與文化、審美、運籌學、管理學與創造學等學科或專題知識。順便指出,法國當代著名哲學家、社會學家埃德加·莫蘭(Edgar Morin)所著的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出版的《未來教育所必需的七種知識》,提出的未來教育必要的七項關鍵原則對于適應第四次工業革命從業者的知識架構設計是富于啟發性的。七種必要的知識是:領悟認識中的盲點、錯誤與幻覺、恰切的認識原則、教授人類地位、教授地球本證、迎戰不確定性、教授相互理解和人類的倫理學[8]。其二,職業技能的需求格局將經歷一個揚棄與調整的過程。主要是與傳統產業升級改造相適應的傳統技能被保留、創新與整合的過程;以及與新興產業相關的技能嵌入職業技能系統框架的過程,新興產業相關的技能涉及移動互聯、物聯網、3D打印技術、機器人、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新能源和智慧城市等領域。這里指出,經濟學家卡爾·貝內迪克特·弗雷(Carl Benedikt Frey)和邁克爾·奧斯本(Michael Osborne)對現行眾多職業變遷的預測研究值得借鑒[9]。其三,從業者的態度構成與取向趨于合作性、效率感與探索創新精神。新經濟對從業者不僅需要敬業、職業操守等,而且新生產方式產生流程再造、價值鏈的重組、知識技術的密集等特征要求其中人要具有不斷學習、創新與接受創新的精神,要具有與不同價值觀念、階層人群合作的涵養與技巧,又要具有契約精神與時間觀念等。其四,從業者的思想觀念與智慧需要多維、多元的包容性。主要包括“地球村”、國際化、公正公平、生態、綠色發展等理念,以及情境判斷、情緒管理、自我激發與身體素質提升等智慧。其五,從業者傾向于高技術技能與綜合素質的復合型人才。
三、第四次工業革命催生教育技術與管理流程的重構
(一)職業教育的教育手段與模式面臨新科技的浸潤
第四次工業革命將產生深廣影響,在職業教育領域也不例外,其中一個重要方面是對教育技術、教育傳播手段、教學設計與教學模式的改造變革。
截至目前,就教育媒體而言,前沿部分已遠遠超越傳統意義的電化教學、試聽教學、計算機輔助教學等,取而代之的是網絡課堂、數字教學資源庫、虛擬仿真、多媒體教學等。同時,現代學習理論的新發展如聯通主義、泛在學習、混合學習等理論也在教學實踐中被廣泛應用,如翻轉課堂、移動學習、MOOC、微課等。這種變化主要是科學技術世界的數字化、信息化與自動化對職業教育教育手段的改造。如果依照美國教育家戴爾(Edgar Date)的教育經驗之塔[10],這些變化主要是在“抽象的經驗”和“觀察的經驗”層面上的教學媒介構建。當前另一個值得重視的變化是,職業教育在“做的經驗”層面上的教學手段也取得重要進展,如完備的實習、實訓體系的建設等。
可以預見,第四次工業革命深廣發展帶來的新科技、新理念對職業教育活動領域的影響是具有“顛覆性”的。主要體現在:其一,正在增長的新科技對職業教育傳播手段的影響與構建的進程正在加劇。涉及到的新科技包括移動互聯、云技術、大數據、人工智能、虛擬現實、智能制造、物聯網、機器人、無人駕駛、3D打印,等等。當然,這些新科技走進職業教育的步伐取決于其自身發展和擴散能力,以及職業教育領域的價值取向與作為。其二,由于新科技融入而帶來的教學秩序、教育模式的轉變與新建,近期可以預見的課題包括移動互聯與傳統教學的整合創新模式,泛在學習與“傳統學習”的聯合范式的建構,虛擬現實與實訓的有機結合形式,現代學習理論、腦科學等的教學運用,等等。
值得注意的是,有關研究指明未來教育將呈現四種趨勢,即混合學習法、STEAM學習法(跨學科、多學科的學習脈絡)、合作學習法、學生從消費者向創造者轉變;并有六大技術將走進教育,包括:BYOD(Bring Your Own Device)、創客空間、3D打印、自適應學習技術、數字徽章、可穿戴技術[11]。
(二)職業教育管理面臨再造
第四次工業革命對職業教育管理產生的影響主要表現在:
其一,新技術等將進一步滲透職業教育管理的各個部分,這種態勢包括信息化、自動化、智能化以及移動互聯、數字化身份、物聯網等技術不斷融進教育決策、管理過程、質效評價等管理全程。
其二,科學化管理進一步發展,這種發展不僅表現為現代管理理論的被廣泛應用,而且表現為其他相關科學的強勢介入。這里的部分原因一是某些現代管理理論中技術難題已解決,如教育管理信息系統(EMIS)、教育評價系統等的開發;二是其他領域科學成果的植入,如大數據科學、智能科學、復雜系統理論等。
其三,職業教育的行為流程與管理流程面臨重置再造。可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以往需要復雜的人工搜集統計與分析的教學信息以及教育教學管理任務層層布置的流程等等,在信息通信等技術面前變得便捷迅速,且邊際成本幾乎為零,因此,與此相關的管理流程可望簡化、取代或消除。二是新的科學成果、新的教學與管理理念、模式的引進導致管理模式、流程的嬗變或重建。如通過大數據分析技術透析學習行為,獲取學習的規律與問題,從而為改進教學、學習干預提供線索與支撐,同時教學管理部門也可依此制定或修訂教學制度;又如產教融合、校企合作、工學結合,以及現代學徒制等培養模式,要求建立有別于傳統的教學組織、教學過程、教學質量評價系統與管理流程;再如網絡空間課、MOOC、微課與翻轉課堂等教學新模式的滲入也將帶來課堂結構、過程與學業評價的調整。
四、第四次工業革命對職業教育的社會功能提出更高要求
職業教育的功能一般可劃分為社會功能與對個體發展的功能,社會功能又可分為經濟功能、政治功能、文化功能等,學界也用人才培養、科技服務和文化傳承等來表述。第四次工業革命作為一場深刻的系統性變革,其影響一定會超越科技與生產的領域而滲透至社會的各個層面,與此同時,作為生產力部分的科技生產巨變也必須要生產關系、社會形態的適配。從這個視野看,就是要求職業教育社會功能的品質提升。具體而言有如下幾點:
其一,職業教育作為社會人力資源的主要供給者,對于應對與引領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經濟變革有著關鍵的作用。第四次工業革命對從業者的知識、能力、態度、行為方式與價值觀等都提出了新的需求,這種新需求較之以往社會生產、經濟漸進變遷帶來的從業者規格的需求變遷來得更為強烈、更需“時效性”、更富“革命性”,以至于我們的職業教育領域并沒有充分“意識”和做好準備。就從業者的知識構成而言,主要特征是與自動化、智能生產相關知識成為基本成分之一;知識的豐富性、整合性與前沿性突出;與解決復雜問題與社交能力相關知識尤顯重要。就能力而言,據有關研究[12],按重要性依次為處理復雜問題的能力、社交技能、過程技能、系統技能、認知能力、資源管理技能、專業技能、知識性技能與身體能力。就態度與行為方式而言,第四次工業革命帶來了與以往許多不同的要求與挑戰,如對創新的接納、效率意識、規則意識、適應變化與自我調整的精神與能力,誠信與責任感等等。就價值觀而言,對公平與效率的合理判斷,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認知,人與自然關系的認知,人生觀、幸福觀等等。
其二,職業教育學校不僅作為科學技術的教育機構,而且還具有新科學技術知識的社會傳播、生產、科技服務的功能,而后者在應對第四次工業革命中作用非同一般。事實上,工業革命中的科學、技術與產品的創新較之以往是“爆發式”的增長,這些新科技與產品亟需社會傳播、認知、應用與在此基礎上的進一步創新,而完成這一使命最佳機構之一是職業教育部門。總之,職業教育作為新科技的存儲器、傳輸器和孵化器在第四次工業革命中有著突出價值。
其三,職業教育的政治功能更需加強與適時跟進。職業教育的政治功能是指通過傳播一定社會的政治理念、意識形態,調控、主導一定社會的輿論和規范,積極地影響人、引導人,以促進和保證一定的社會政治制度的鞏固與發展[13]。如果從政治經濟學的視角看,第四次工業革命主要屬于生產力范疇,這勢必引起生產關系的適應性變化,進而引起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相應嬗變,最終會反映在社會的政治理念與意識形態范疇中。第四次工業革命正處于起步發展期,其引發與相應的政治理念、意識形態還沒有完全成型,但一些富于挑戰與需要回應的急迫命題業已浮現,如不平等將成為系統性問題,互聯互通、社會分化和社會動蕩中的問題,公民被賦權與剝奪權利格局變化的問題,道德與倫理邊界問題,等等。還應看到,人類在第四次工業革命面前也不是完全被動的,其是創造者與主宰者,應該對相關問題進行價值判斷,并形成共同的認知與核心價值觀。而后者是職業教育在教育過程中需要傳播的。
其四,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深入推進需要職業教育進一步發揮其文化功能,以在從業者與社會中營造相應的文化氛圍。職業教育的文化功能是指通過教育傳遞和保存既定的社會文化、職業文化,在此基礎實現社會文化、職業文化的創新和發展,其主要體現在文化傳承、文化選擇、文化創造和文化交流四個方面。顯然,價值觀念、社會生活的風俗與規則、審美觀等不可能通過生物遺傳方式獲得,而只能通過社會傳遞方式傳承與發展,在這個過程中高職教育責無旁貸是重要的傳遞者之一。第四次工業革命會帶來社會文化、職業文化的變遷,但現在看來其“全豹”并未展現,而其中的較為確定的、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的內容亟需通過職業教育加以傳播。例如,寬容、尊重、關心與同情的觀念尤顯重要,“他方為中心”在職業文化中居統治地位,等等。
五、第四次工業革命對職業教育師資隊伍建設提出新訴求
我們知道,教育中的關鍵因素是教師與學生,在應對第四次工業革命的職業教育“準備”中,師資隊伍建設至關重要。教育者先受教育的道理,要求必須加快步伐提升高職教育師資隊伍水平。師資隊伍建設是一個老命題,學界有較多討論,但第四次工業革命及其發展對師資隊伍建設提出新的要求。主要表現在如下方面。
其一,從師資隊伍整體專業結構看,突出的缺失是針對第四次工業革命出現的新興科技,在高職教育師資隊伍專業構成或知識儲備中明顯不足。世界經濟論壇創始人克勞斯·施瓦布(Klaus Schwab)指出23項核心尖端技術將引爆第四次工業革命,從而將世界帶入新階段[14]。這些新技術是:可植入技術、數字化身份、視覺成為新的交互界面、可穿戴設備聯網、普適計算、便攜式超級計算機、全民無限存儲、萬物互聯、數字化家庭、智慧城市、運用大數據進行決策、無人駕駛汽車、人工智能與決策、人工智能與白領工作、機器人與服務、比特幣和區塊鏈、政府和區塊鏈、共享經濟、3D打印與制造業、3D打印與人類健康、3D打印與消費品、定制人類和神經技術。這些新科技對高職教育的影響是多方面的,其中關鍵的訴求是要求從事高職教育的教師必須對此有所了解、掌握或成為專家,并且要使師資隊伍在這些方面的知識、技術技能儲備具有超前性、先導性。
其二,第四次工業革命對職業教育的師資隊伍在思想素質、行為模式和價值觀念等方面提出新的要求。英國著名的歷史學家尼爾·弗格森(Niall Ferguson)指明,第四次工業革命不僅要改變我們的行為方式,而且將改變人類自身。它將重新定義我們的身份認同、所有權概念、消費慣式,以及職業發展、培植技能、人際交往等[15]。應對這種改變教育需走在前列,而教師首先應是這種變遷與訴求的“呈現者”。眾所周知,教師不僅是知識的傳授者,還是行為的示范者,教師的思想、品行、情感、意志力、人格特征、行為習慣、態度等都會對學生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甚至直接影響學生未來的發展。因此,教師職業角色要求其要建立與第四次工業革命相適應的心智結構。當然,如前所述,第四次工業革命要求的價值觀、行為模式與態度等尚處于形成發展階段,但其中有些是明顯與穩定的,這部分是職業教師要率先具備的。包括善于學習、綜合運用知識的精神,處理和整合思維、感受的能力,集體意識、道德意識、自我意識、自我管理、自我激勵、同情心及社交能力,優異的情緒管理能力,協同合作與創新精神,等等。
其三,第四次工業革命對職業教育師資隊伍的教育教學能力提出新的要求。隨著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發展,與教育教學相關的方面出現三種變化,一是教育科學領域產生眾多與信息化、數字化背景相關成果,如混合學習理論、聯通主義學習理論等,以及現代教學理論;二是在教學上涌現了許多新模式,如翻轉課堂、微課、教學做一體等等;三是在教育技術上產生大量新教學設備與產品,如多媒體設備、網絡教學、電子黑板、虛擬仿真,等等。這些方面都應成為職業教育教師的職業素養,這也是提高教育質量與績效的基礎。
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浪潮撲面而來,其對職業教育的影響以及職業教育的積極應對之策也將逐漸展開。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如何在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發動期做好預案準備,運用好機遇;如何利用好職業教育多項國家發展戰略疊加的優勢;如何將應對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戰略之策嵌入到職業教育整體發展規劃與“行動體系”中去;如何發揮好教育的“主動塑造功能”,以人才培養的主體方式影響第四次工業革命,等等,是擺在我們面前需要回應的迫切問題。
僅就教學領域的應對之策而言,抓緊做好這樣幾點大概是當務之急:一是做好相關的“頂層設計”,如人力資源培養規劃、新職業分類歸類等;二是做好新專業設計與傳統專業轉型改造,優化專業設置與專業結構布局;三是做好教學內容的改造創新、課程體系的建構與重組;四是加強師資隊伍建設,特別是知識更新、知識技能結構的優化,以及與工業革命等相適應的“心智結構”、“價值體系”;五是教學管理流程的再造,包括數字化、信息化與智能化背景下的教學信息的集成、分析與運用,教學服務的升級,基于現代教學理論、學習理論的教學模式、教育技術的開發與應用。
參考文獻:
[1]杰里米·里夫金.第三次工業革命[M].北京:中信出版集團,2012.
[2]胡鞍鋼.中國趕上第四次工業革命發動期[J].軍工文化,2013(5):36-37.
[3][11]未來社會/全球教育的發展趨勢與六大技術[J].遠程教育雜志,2016(4):4.
[4][6][12]克勞斯·施瓦布.第四次工業革命[M].北京:中信出版集團,2016.
[5]Brynjolfsson, Erik and Andrew McAfee. The Second Machine Age: Work Progress, and Prosperity in a Time of Brilliant Technologies[M].New York: W. W. Norton & Company,2014.
[7]彼得·馬什.研究顯示全球技術人才短缺[EB/OL].http://www.ftchinese.com/stony/001047s79.html.
[8]埃德加·莫蘭.復雜性理論與教育問題[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9]Carl Benedikt Frey and Michael Osborne.The Future of Employment: How Susceptible Are Jobs to Computerisation[EB/OL].http://www.oxfordmartin. ox.ac.uk/downloads/academic.
[10]顧明遠等.教育大辭典(第七卷)[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
[13]黎翔.教育學[M].北京:航空工業出版社,2014.
[14]世界經濟論壇創始人施瓦布:23項尖端技術引爆第四次工業革命[EB/OL].http://www.cww.net.cn/UC/html/2016/6/12/20166121057377854.htm.
[15]尼爾·弗格森.文明[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
責任編輯 劉揚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