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胡惠林
[摘要]“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旨在利用古絲綢之路的歷史特質,重新打造中國與古絲綢之路和古代海上貿易路線國家的合作關系,與其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和責任共同體。民心相通、文化建設是該戰略的題中之意。它不僅為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帶來新的機遇,更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尤其是資源開發提供了新的機會與可能。本文聚焦絲綢之路經濟帶,在分析“一帶一路”戰略對非遺保護發展的機遇內涵的基礎上,結合沿線省份的非遺資源稟賦,提出共享性開發的對策路徑。
[關鍵詞]絲綢之路經濟帶;非物質文化遺產;共享性開發;協同發展
2013年9月、10月,習近平主席在訪問中亞和東南亞期間,先后提出了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界海上絲綢之路的戰略構想。從國家層面看,該戰略的實施旨在利用古絲綢之路的歷史特質,重新打造中國與古絲綢之路和古代海上貿易路線國家的合作關系,與其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和責任共同體。民心相通、文化建設是該戰略的題中之意。它不僅為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帶來新的平臺,更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尤其是資源開發提供了新機遇。
一、“一帶一路”戰略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發展提供了新機遇
(一)非遺資源開發與非遺傳承保護不沖突
非遺資源開發與非遺傳承保護這兩個問題并不存在本質沖突。就前者而言,主要指的是依托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進行的商業開發。雖然資源開發的方式在當下有很多問題,尤其是學界所擔憂的“產業化”問題,但是從商業開發的路徑看,與非遺的“生產性保護”方式之間是不矛盾的。
“生產性保護”是我國自加入教科文組織關于《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公約》,并全面啟動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程至今,結合中國實踐經驗,提出的一種新的保護手段。2012年2月,中國文化部頒發的《關于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的指導意見》中專門界定:“生產性保護是指在具有生產性質的實踐過程中,以保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真實性、整體性和傳承性為核心,以有效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技藝為前提,借助生產、流通、銷售等手段,將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資源轉化為文化產品的保護方式。”簡而言之,其邏輯起點就是通過非遺項目的手工產品和手工產品市場的開發,利用經濟效益的獲取來可持續地推動非遺技藝的傳承與發展。
然而,由于現實開發中大量出現的去手工化、機器化生產現象,學界對于非遺資源的開發、非遺產業開發一直存有比較大的異議。這事實上不是非遺資源開發的內在問題,而是全社會對非遺資源開發的文化自覺、文化自律問題,需要由政府主導予以監督和管控的問題。我們不能因為這些負面問題的存在,而本質上否定非遺資源開發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今天,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命延續,重在傳承,也重在發展。唯有更好地融入現代生活,獲得更廣泛的社會認知與更深層次的社會消費,非物質文化遺產才能獲得更長久的生命力。
諸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迫切需要融入社會生活,需要廣泛的社會消費,唯有如此才能催生非物質文化遺產不斷傳承并可持續發展的內在動力。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而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發展需要更廣闊的發展空間。
(二)“一帶一路”為非遺資源開發、走出去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市場空間
從“一帶一路”的戰略合作框架看,它貫穿了亞、歐、非大陸,連接了東亞經濟圈和歐洲經濟圈,沿線有65個國家,人口總數達44億,占全球總人口比重的六成之多。盡管各個國家之間在種族、民族、宗教、社會制度以及生活方式上存在各種差異,但是古絲綢之路悠久的貿易歷史,也說明這些地區之間有著心靈相通的文化基礎。從非遺資源開發、非遺產品走出去來看,這些沿線國家在消費中國非遺文化上不僅有歷史基礎,更有廣闊的市場空間。而問題的關鍵是,我們如何能夠開拓并抓住這些市場機遇。
(三)非遺文化走出去有利于實現民心相通的戰略目標
自2013年中央提出“一帶一路”戰略以來,文化建設一直是該戰略重要的題中之意。2015年3月,國家發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務部聯合發布的《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就明確提出,以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作為主要發展內容,其中,民心相通成為該戰略實施的文化目標。因此,如何推動沿線國家地區之間的文化對話,在尊重客觀文化差異的基礎上,增加文化間的相互認知與彼此認同,則成為我國絲綢之路沿線省份在參與“一帶一路”建設中的重要戰略任務。
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文化多樣性的活態表征,有利于促進世界多元文化的文明對話與相互認同。從文化間關系看,文明或文化的沖突在今仍真實存在。促進文化間的交流對話,正是為了達成多元文化主體對彼此文化的認知、尊重乃至理解,增進文化間共同情感的交流和確認。世界各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不同民族、種族、族群的文化傳統的延續,在其意義結構中事實上是存在一定的相通之處的。一方面,共同的文化源頭或親近的文化血緣為不同地區的文化對話提供了交流的歷史基礎。我們在追溯一種文化或文明的源頭或流變脈絡時,總會發現這種文化與其他文化之間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沒有一種文化能夠保持絕對的獨立;另一方面,世界各國對于生命、愛情、自由、正義等價值的共同體認,是不同地區人們能夠跨越民族、種族、國籍、語言進行交流并相互認同的基礎。非物質文化遺產正是承載了這些普遍情感的重要載體。
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組成部分,同時也是世界不同地區文化交流或交融的產物。絲綢之路沿線省份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中,很多文化的形成、演變都受到古絲綢之路經濟貿易往來的影響,或者是經由外國傳入,或者在中外互通的基礎上受他國文化影響從而流變演化。可以說,這些地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極大地豐富了古絲綢之路文化的內涵。因此,要推進民心相通,非物質文化遺產無疑是一個重要的手段。
所以,“一帶一路”戰略的啟動,事實上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和發展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戰略機遇。利用“一帶一路”戰略機遇助推文化遺產的保護和發展,實質上就是要在新的文明周期開始的時候,與各國人民共同開啟新的文明之窗。
二、絲綢之路經濟帶地區非遺資源共享性開發的對策路徑
如何抓住這一機遇,如何積極利用其戰略機制,針對性做好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的保護性開發,則是本文思考的主要方面。具體涉及如下幾個問題:
(一)在國際開放視野下,科學規劃制定非遺資源共享開發的協同機制
絲綢之路連接著中國經中亞、俄羅斯至歐洲(波羅的海國家),中國經中亞、西亞至波斯灣的廣闊區域。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的提出,事實上正在重塑國內沿線區域的社會地理空間關系,重塑區域之間的空間文化關系。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作為文化資源,就是被重塑的空間文化關系的重要方面。沿線省份要在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開發、產業培育以及非遺產品走出去等方面做好區域協同的一體化規劃。
而就協同一體的規劃制定看,首先要考慮資源稟賦問題。既要立足經濟帶整體性資源優勢做好戰略的系統定位,還要兼顧各區域的比較資源優勢,做好戰略的空間布局。絲綢之路經濟帶包括西北五省區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西南四省區市重慶、四川、云南和廣西。這些地區擁有非常豐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僅從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的世界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名錄情況,就有新疆維吾爾木卡姆藝術、“瑪納斯”、以及“麥西熱普”,青海的熱貢藝術,甘肅的“花兒”、皮影戲。而從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項目(前三批)的數量和資源類型來看,這些地區的非遺資源主要集中在民間文學、民間音樂、民間舞蹈、民間美術、傳統手工技藝以及民俗方面,其中,尤屬傳統手工藝和民間美術資源的數量甚為豐富。結合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保護與資源開發的現實困境,民間文學、民間音樂、民間舞蹈類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目前仍需以保護為主,因此,從文化走出去,尤其是依托“一帶一路”經貿平臺走出去的路徑看,民間美術、傳統手工技藝類項目的資源開發是比較契合的。當然,就各省份自身的戰略開發選擇看,還需要再分析具體名錄項目的傳承基礎與資源開發的可行性條件,從而確定其開發重點。
除了現存資源稟賦,各省份與古絲綢之路的歷史淵源,尤其是歷史互動方式,也是不可忽視的影響因素。沿線省份在地理、社會、經濟環境上的差異客觀影響了歷史上貿易路線、貿易方式、貿易內容的差異。相應地,文化往來互通的方式、內涵以及層次也有差別。今天,重建新絲綢之路經濟帶就不得不搞清楚古絲綢之路的跳動脈搏,其目的是為了更有效地明晰沿線省份的戰略分工,更好地進行資源配置。這就要求沿線省份積極做好古絲綢之路的歷史挖掘和研究工作。通過深入挖掘、整理歷史脈絡,理清該地區與古絲綢之路的歷史淵源,確定與新絲綢之路的契合方式。
在綜合考慮資源稟賦、歷史互動因素基礎上,協同發展的對話機制更是不可或缺。沒有出于頂層設計的協同機制,或者說沒有實質性發揮作用的協同機構、協同制度,沒有跨行政區域的對話、合作乃至監督評估平臺,不利于經濟帶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開發的整體規模經濟,容易導致資源的重復開發、同質化資源開發的惡性競爭等一系列后果。沿線省份的政府機構應加強這方面的對話,切實推動有關非遺協同開發與走出去管理機構、制度的建設工作。
(二)在政府積極主導下,科學搭建多層次、高質量的非遺產品國際貿易平臺
在“一帶一路”戰略機遇下,推動非遺資源開發并以此促進非遺文化走出去,需要特定的貿易渠道。作為經貿戰略,“一帶一路”在基礎設施尤其是道路交通設施建設上進行了大量投入,這也為非遺產品走出去提供了客觀有利的條件。然而,不同于工業、生活消費品,非遺產品不是大宗消費必需品,沿線國家的市場有待深入挖掘,國際化的產品展示和貿易平臺是必需的。藝術節、文博會、項目推進會等平臺的建設應當成為戰略重點。
目前,我們已有一個綜合性主題的國家級平臺,即絲綢之路(敦煌)國際文化博覽會。這是由我國政府批準,由文化部、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國家旅游局、中國貿促會和甘肅省人民政府共同舉辦的,面向沿線國家的國際性交流合作平臺。2016年9月20日舉辦了首屆“文博會”,從參與國家和代表團的數量看,規模非常大,文化和經濟效應后期會逐漸顯現出來。
除搭建綜合性國家級文博會平臺,主題類文博會、藝術節平臺的建設則具有積極的補充作用。沿線省份不要在綜合性平臺建設上同質化競爭,而要結合區域資源優勢,積極搭建特色文博交易平臺,努力做好品牌建設,為當地特色非遺產品的走出去發揮實質性引導作用。
(三)在社會協調基礎上,著力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產業開發中社會參與的主體性和廣泛性
利用絲綢之路經濟帶戰略促進我國與沿線國家地區間民心相通、文化交流,其參與主體不僅包括政府、企業,還要積極調動社會公眾、基層的文化參與。就這些區域而言,多數地區的國民經濟發展水平還相對較低,多數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也主要在經濟欠發達的鄉村地區傳承,非遺資源的商業或者產業開發對于當地民眾而言,不僅是其參與文化建設的重要方式,更是增加自身收入改善經濟環境的重要途徑。因此,出于保護地方文化生態、加強文化傳承的考慮,要特別保障這些地區的社會參與權利并構建參與機制。
從目前看,一是要扶持、建立一定數量的民間手工藝專業村,將這些地方特有的文化資源、智力資源以及勞動力資源積極有效地整合到非遺資源產業的開發建設中,引入到“一帶一路”“民心相通”戰略的實質性推進中。二是繼續發展并優化“農戶+協會+公司”的協作發展方式。一方面,強化協會在非遺保護與非遺資源市場開發關系協調方面的作用;另一方面,通過協會統籌個體農戶、個體傳承人集體參與地方非遺資源開發,從而加強實現整體規模經濟效應。
(四)在可持續發展原則上,牢固確立非遺資源開發的創新意識,不背離非遺傳承保護基本原則,鼓勵非遺產品走出去
非遺產品的開發需要創新意識。從我國古代文化藝術走出去,尤其是文化藝術商品的外銷經驗看,積極的文化創新、文化調適是其關鍵因素。既然要打開沿線國家的文化消費市場,就必須做好融入國外文化市場的準備,審美取向、價值偏好的調適,技藝的創新,包括產品質量的提升,這些都必不可少。換言之,既要保持有中國特色,也要一定程度上容易被外國消費者接受。這與非遺的傳承保護是可以調和的。只有不內在改變中國傳統文化的價值內涵,不背離該非遺項目傳承流變的文化特質,不改變手工生產的基本手段和工藝流程,在產品開發的外觀、樣式上有充分的創新空間。
從我國古代年畫產業繁榮期大量外銷的情形看,其中就有豐富的年畫題材革新,尤其是針對外銷地區的審美趣味、世俗信仰等創作了豐富的專門滿足當地熱門需求的年畫產品。同樣地,從我國古代瓷器的外銷經驗看,也是如此。我們不能狹隘地將非遺的傳承保護理解為固守現狀、一成不變。諸多非遺項目流傳至今,正是在不斷地創新與調適的節拍中保留其社會生命力。從這一點而言,積極抓住沿線國家的市場空間,絕不是用非遺去牟取所謂的經濟利益,而是要依托新市場的打開,提高非遺文化的國際認知度和接受度,通過非遺產品的社會消費來提高其創新的生命力。這也正是在“一帶一路”戰略背景下談非遺資源開發、非遺產品走出去的主旨所在。
[參考文獻]
1胡惠林.關于文化產業發展若干問題的思考,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6,(6).
2胡惠林、王媛,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從生產性保護轉向生活性保護,藝術百家,2013,(4).
3王媛、胡惠林,文化認同非物質文化遺產存續發展的核心機制,福建論壇,201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