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傷害

刁亞軍

無心傷害

刁亞軍

重要他人；鼓勵；傷害

看過畢淑敏的《誰是你的重要他人》之后，我的感悟很深。其實每個人的成長歷程里都有一個重要他人，那人或激勵你不斷奮發(fā)，抑或阻礙你停滯不前。他（她）的話或讓你能量滿滿，抑或讓你不寒而栗。

時光機器迅速將日歷退回到三十二年前，那會兒我六歲，是個無知蒙童，愛玩，不愛學習，但是對世界卻充滿了好奇。迫于生計，爸爸媽媽都很忙。于是我被寄養(yǎng)在外公外婆家，也因此認識了我的啟蒙老師。

快樂無知的我

三十多年前的農(nóng)村沒有幼兒園，六歲的我直接開始了我的小學之旅。沒有受過任何正規(guī)教育的我，一下子被迫坐在小學的教室里，和一群高我很多的孩子們坐在一起，聽著吱吱呀呀的言語，看著亂七八糟的神秘天書，我的世界一下子昏暗起來。我情不自禁地犯困，我意亂情迷地神游，我心煩意亂地埋怨。因為我覺得我的童年本不該如此單調(diào)和乏味，至少我還可以再玩幾年。一放學，我就迫不及待地和我的小伙伴們抱成團，一路追逐打鬧——穿過玉米地，爬過土山堆，混在“槍林彈雨”中。每天的這個瞬間才是彌足珍貴的，也只有這個瞬間才符合我愛說愛笑愛動愛跳的天性，雖然短暫，但此刻我最快樂。到家之后突然發(fā)現(xiàn)，書包空空如也，文具盒、課本、作業(yè)本蕩然無存，作業(yè)自然也就“免做”了。人在江湖混，欠下的債始終是要還的。果不其然，期中考試我居然只得了零分。我興高采烈地把成績單拿給外公看：“外公，我考個大鴨蛋，給您下酒吃。”“真孝順啊！”外公無奈而寵溺地回答，一把將我摟在懷里。在老人家看來，哪怕這外孫是個笨蛋，他也是疼愛萬分的，事實上我還稍許比笨蛋好一點。家人或許只希望我健康快樂自然生長，然而，老師的期待卻要高得多。

陰霾籠罩下的我

沒過幾天開家長會了，外公是我的家長。班主任很細心，按照考試分數(shù)由高到低排定了位置，還把分數(shù)貼在了門上和課桌上，外公差點就沒了座位。門上和課桌上幾個大大的鴨蛋，讓外公粗獷的嗓門沒了音色。班主任特別照顧我，讓我留下等外公開完家長會，說有事情交代。我就安靜地等著，等待最終的判決。我的天，我居然一點不怕，還念念不忘和小伙伴的約定。兩個多小時，校長講話，班主任訓話，表揚優(yōu)等生，批評落后生，眼看著天色已晚，我還是被班主任留到了最后。班主任把我的“八宗罪”告訴了外公，上學遲到，上課分神，作業(yè)不認真完成，隨意講話，打架，貪玩，好說，好動。在老師眼里我是個十足的“問題兒童”。最讓我震撼，一輩子銘記于心的是班主任最后說的那番話：“你家這孩子要是這輩子有出息，你用大糞來灌我！”聽完這句話，之前對班主任種種數(shù)落都無動于衷的我，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想當時的我未必能完全理解老師那句話的含義，但是我隱約感覺到，老師就如同一個 “終極判官”，一下子給懵懂年幼的我判了“死刑”。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是悔恨，是痛苦，是憤怒，我也說不清。我只是覺得偉岸、高大的班主任，瞬間變得像一個大魔鬼。那一刻的我是絕望的。外公說：“謝謝老師！”之后用他那輛“二八大杠”載著我回家了。初秋的天不是很冷，然而坐在自行車上的我卻直打哆嗦。我知道內(nèi)心深處的寒意肆無忌憚地侵襲了我的身軀。以往歸途中我總給外公講故事，說學校發(fā)生的一切，然而，那天的我一反常態(tài)，沉默，再沉默，任憑淚水不斷涌出。

“吃飯吧。”慈祥的外婆早已等在門口，翹首以盼。我默不作聲，片刻之后，我說：“婆婆，我不餓，不想吃飯。”隨即我就上了床。那個夜晚噩夢連連，我夢到自己被很多惡魔圍繞著，我一直跑啊跑，在那漫無邊際的黑夜里，找不到出路。

好不容易，天亮了，可是我卻不想起床。我不想上學了，我害怕。但是怕外公生氣，我還是去了。在課堂上，我不敢看著我的同學，更不敢看著我的老師，我總是覺得他們都在笑話我。我覺得一節(jié)課是那么的漫長，我好想找個地洞鉆進去啊。終于在五節(jié)課之后，我逃離了那討厭的學校。“外公，我不想上學了，我害怕去那個學校，害怕見到班主任。”聽完，外公沒有說話。如我所愿，我再也沒有踏進那所學校的大門。在費盡周折之后，我回家了，回到父母的身邊，進了一所新的學校，一切從零開始。雖然我再也不用去那所學校了，再也看不到那位刺痛我的班主任了，但是那句話卻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里，久久揮之不去。

拼搏奮進中的我

“我不想一輩子沒出息。”從零開始的我，開始努力，開始奮發(fā)，我不想一輩子被人看不起。我知道那位班主任也許只是想激勵我，才對我說的那句話。我暗暗下決心，不允許自己犯錯誤。因為我真的努力了，所以來到新的學校后，我每次語文、數(shù)學考試都能100分。每年也都如愿地獲得了“三好學生”的表彰。曾經(jīng)有一年，我因為沒有評上“三好學生”，居然哭了半天，不敢回家。我知道，這并非由于我內(nèi)心的虛榮，而是我覺得那是唯一可以證明我很“優(yōu)秀”的方式，我害怕“沒出息”。

后來，我考上了縣城最好的高中，我不斷努力，也正是那句話激勵我不斷向前。高考時，卻因為心理壓力巨大，以一分之差和自己夢想的學校失之交臂，被一所師范大學錄取。

走出陰影的我

最終，陰差陽錯，我成為一名人民教師。走上工作崗位后，我當了班主任，接觸到各種性格的學生，有的乖巧懂事，有的調(diào)皮惹事，有的膽小怕事，但是在他們心目中，老師是神圣的，老師說過的話會記在心里，有時候一句無心的玩笑也可能會給學生帶來很多煩惱。我不禁回想起我的啟蒙老師，那時的她面對我那樣的學生無疑是憤怒的，所以她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她希望我能有所改變，可是她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語言可能會對一名兒童造成傷害，因為年幼的孩子根本無法理解其中的用意。盡管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完全釋然。正因如此，在我走上教師崗位后，我不斷提醒自己：“我是人民教師，我要謹言慎行，我不能給我的學生造成‘無心傷害’，我不想他們終身被童年的陰影籠罩。”我愛護我的每一位學生，我不斷鼓勵他們，無論他們在前進的旅途中遇到多少困難，無論他們現(xiàn)階段狀況如何，無論他們是否有偉大的夢想，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任何學生，因為我是他們的后盾。

三十二年過去了，童年的記憶逐漸變得模糊，那所我無比憎恨的學校也早已蕩然無存，那些人也在記憶中慢慢遠去，然而那句話卻讓我久久不能釋懷。班主任當年的“無心傷害”讓我幼小的心靈絕望、恐懼、退縮、彷徨，也讓我在以后的日子努力、奮發(fā)、堅強、自律。但是，我們始終期待，在成長的日子里，煦日暖陽，多點鼓勵，少點悲傷，時時充滿正能量。我們始終銘記：師恩難忘，陪伴成長。千萬不要讓“無心傷害”成為“一輩子的悲哀”。為人師者，當如此；為人者，應如此。

G635.1

B

1005-6009（2017）87-0074-02

南京市秦淮區(qū)教師發(fā)展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