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策略互動行為研究

王 俏

(首都經濟貿易大學 經濟學院，北京 100070)

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策略互動行為研究

王 俏

(首都經濟貿易大學 經濟學院，北京 100070)

通過構建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完全信息靜態無序離散型博弈模型，并對此博弈模型進行非參數估計，實證分析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策略互動行為及此策略互動行為對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影響。結果表明：地方政府財政支出在公共服務和正外溢效應比較大的領域，如教育、科學技術、文化體育與傳媒、節能環保和金融監管的策略互動行為是策略替代的，在搭便車心理的影響下，這些領域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增加不利于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而地方政府財政支出在公共安全和外溢效應比較小的領域，如醫療衛生、城鄉社區事務、農林水事務和交通運輸的策略互動行為是策略互補的；在協同發展的情況下，這些領域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增加會促進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

財政支出；策略互動行為；非參數估計；協調發展

一、問題提出

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策略互動行為是經濟學領域里的一個重要研究主題。根據郭慶旺和賈俊雪(2009)[1]的研究，目前主要有三類理論用于刻畫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策略互動行為的形成機制。第一類是財政政策外溢效應機制，即財政政策的外溢效應會直接改變其他地區政府偏好，從而導致地方政府行為具有明顯的空間相依性，例如金和威爾遜(Kim & Wilson，1997)[2]的研究。第二類是財政競爭機制，強調地方政府在地區競爭中通過財政手段爭奪有利于本地區社會經濟發展的稀缺資源，從而表現為行為上的策略互動，例如蒂布特(Tiebout，1956)[3]、威爾遜(Wilson，1999)[4]以及布魯克納(Brueckner，2000)[5]的研究。第三類是標尺競爭機制，即由于存在信息外溢性，公眾往往會以其他地區政府行為表現作為本地區政府績效的評判標準，從而產生一種標尺效應，使得本地區政府在制定財政政策時不得不考慮其他地區政府行為，例如賽爾曼(Salmon，1987)[6]、貝斯利和卡西(Besley & Case，1995)[7]的研究。

根據以上理論研究，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實證研究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策略互動行為。卡西和羅森(Case & Rosen，1993)通過估計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反應函數，發現地方政府間顯著存在策略互動行動[8]。 貝葉克(Baicker，2005)更為全面地考察不同空間權重矩陣設定對地方政府間策略互動行為的影響，從而識別策略互動作用的形成機制[9]。博爾克等(Borck et al.，2007)通過估計德國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反應函數，發現地方政府間確實是存在策略互動行動[10]。李永友和沈坤榮(2008)通過估計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反應函數，實證分析地方政府采取的競爭策略及其對FDI增長績效的影響[11]。李濤和周業安(2009)實證研究了地方政府的財政支出在哪些方面是策略互補的，在哪些方面是策略替代的[12]。郭慶旺和賈俊雪(2009)實證研究了中國地方政府財政支出間策略互動行為的形成機制及其對經濟增長的影響[1]。殷德生等(2014)實證分析了長江三角洲地區地方財政支出的外溢效應及其對區域一體化的影響[13]。以上學者都是用空間面板計量模型或者空間廣義矩估計方法估計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線性反應函數，從而實證分析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策略互動行為。首先，如果事先設定博弈模型線性的反應函數，同時也就限定了博弈模型中支付函數的函數形式，而這些假設條件都是不能被驗證的。其次，博弈模型存在多重均衡的問題，直接線性估計反應函數，是假設此博弈模型均衡的唯一性，此假設條件約束過強，而且到底選擇哪一個均衡，即均衡選擇路徑未知。

本文首先建立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完全信息靜態無序離散型博弈模型，并對此博弈模型進行非參數估計，實證分析地方政府財政支出間的策略互動行為，該估計方法的優點為：(1)不用假設支付函數、反應函數線性、非線性的函數形式；(2)假設了均衡選擇路徑，定義并假設條件占優策略的存在，根據本文條件占優策略的定義，假設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完全信息靜態無序離散型博弈模型中存在條件占優策略并不是很強的假設條件。因此用該估計方法實證分析的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策略互動行為更接近真實的博弈模型。

現階段中國區域經濟協調發展戰略是重要的方針之一，長江經濟帶與“一帶一路”互動的新格局是帶動東中西部地區協調發展的重要紐帶。多年來中國一直強調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經過不懈努力，東部地區“一馬當先”的增長格局被打破，區域之間的經濟發展差距逐漸縮小。但是區域經濟之間的差距還存在，尤其是西部、中部地區、東北老工業基地等與東部地區之間的經濟差距，因此堅持區域經濟協調發展，逐步縮小地區差距仍然是今后經濟和社會發展必須貫徹的重要方針之一。林光平等(2005)、張曉旭和馮宗憲(2008)、潘文卿(2010，2012)都證明了中國區域經濟間的正相關性，但是區域經濟間的發展也有不利于相互促進的作用[14-17]，殷德生等(2014)實證分析了長江三角洲地區地方政府財政支出間的外溢效應對區域一體化的影響，他們發現教科文衛和社會福利等非生產性支出具有顯著的空間正外溢性，分析各地區推進義務教育、公共衛生、公共文化、社會保障等基礎公共服務均等化、促進經濟社會協調發展的可行性[13]。本文將實證分析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策略互動行為的基礎上，研究策略互動行為對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影響，明確地方政府財政支出促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領域以及不利于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領域。

本文余下部分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構建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完全信息靜態無序離散型博弈模型；第三部分對構建的博弈模型進行非參數估計，實證分析地方政府財政支出間的策略互動行為及其對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影響；第四部分為結論與建議。

二、博弈計量模型的構建

每一個地方政府前期的財政支出、財政收入以及人均收入水平和人口特征等都是公開的信息，所以更接近于完全信息的博弈。本文使用年度數據，地方政府的財政支出方案都是在一年內完成的，因此可以說是屬于時間跨度為一年的靜態博弈，此外定義y表示政府行動，當y=0時，表示在某個領域的政府支出比例沒有變化，當y=1時，表示在某個領域的政府支出比例增加了，當y=2時，表示在某個領域的政府支出比例減少了，政府的行動空間{0，1，2}是沒有排列順序的，因此各地區政府財政支出間的博弈模型是完全信息靜態無序離散型博弈模型，此博弈模型以兩個地方政府在一個領域進行財政支出為例顯示在表1中。

表1 兩個地方政府在一個領域進行財政支出的博弈

此博弈模型轉換成計量模型如下：

(1)

(2)

將表1所示的兩個地方政府在一個領域進行財政支出的博弈模型擴展到31個省級地方政府在13個領域進行財政支出的情況，計量模型如下：

(3)

(4)

(5)

(6)

其中，被解釋變量是可以根據被觀察到的已知變量估計得出，隨機擾動項則計算為：

(7)

三、實證分析

(一)變量設定

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2008—2013年的31個省級區域年度數據，k表示各省級的地方政府。x1表示年輕人口數量，x2表示總撫養比例，x3表示城鎮人均收入，x4表示農村人均收入。財政支出總共13個領域，分別為：一般公共服務、國防、公共安全、教育、科學技術、文化體育與傳媒、社會保障和就業、醫療衛生、節能環保、城鄉社區事務、農林水事務、交通運輸、金融監管。本文實證分析31個地方政府分別在這13個領域的財政支出是如何影響其他地區政府的財政支出，即地方政府財政支出間的策略互動行為。

圖1 城鎮人均收入對政府凈收入的非參數影響

圖2 農村人均收入對政府凈收入的非參數影響

圖1和圖2表明隨著城鎮或者農村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政府凈收入是先下降后增加的，人均收入對政府凈收入的影響確實是非線性的。所以解釋變量中x1影響財政收入，x2影響財政支出，x3、x4對政府凈收入的影響是非線性的，有可能既影響財政收入又影響財政支出，所以解釋變量x的選取是合理的。

(二)模型估計

最后，用實驗似然的估計方法估計模型(6)中參數(βl，gl(·)，fl(·)，hl(·))95%的置信區間。

(三)策略互動行為的估計結果

非參數估計計量模型(6)，地方政府分別在13個領域的財政支出之間策略互動行為的實證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13個領域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策略互動行為的估計結果

所以地方政府財政支出在一般公共服務、教育、科學技術、文化體育與傳媒、社會保障和就業、節能環保和金融監管領域間的策略互動行為是負向的，除了公共服務領域，在這些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領域，正外溢效應比較大，如果有地方政府增加這些領域的財政支出，那么在搭便車心理的影響下，其他地方政府就沒有動力再去增加這些領域的財政支出，而是用更多的財政收入去加大外溢效應比較小的其他領域的支出，促進該地區發展。在國防、公共安全、醫療衛生、城鄉社區事務、農林水事務和交通運輸領域間的策略互動行為是正向的，除了公共安全領域，這些地方政府的財政支出領域外溢效應比較小，如果有地方政府增加這些領域的財政支出，促進地區發展，那么由于這些領域發展的外溢效應很小，其他地方政府為了發展該地區，也會增加這些領域的財政支出。其中，地方政府財政支出在公共安全、教育和交通運輸領域的策略互動行為最顯著，說明教育發展的正外溢效應很大。

(四)對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影響

圖3 地方政府凈收入對地區GDP的非參數影響

圖4 地方政府凈收入對地區人均GDP的非參數影響

圖3和圖4表明隨著地方政府凈收入的減少，地方GDP以及人均GDP逐漸增加，因此，地方政府凈收入的下降意味著該地區經濟的發展，如果其他地區政府在某一領域的財政支出對某一地區政府的凈收入的影響是負向的，那么此領域其他地區政府財政支出增加會促進區域間經濟的協調發展，如果其他地區政府在某一領域的財政支出對某一地區政府的凈收入的影響是正向的，那么此領域其他地區政府財政支出增加不利于區域間經濟的協調發展。

根據表2的實證分析的結果以及計量方程(3)，可以得出：地方政府增加在國防、公共安全、醫療衛生、城鄉社區事務、農林水事務和交通運輸這些外溢效應比較小的領域的財政支出會促進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地方政府增加在一般公共服務、教育、科學技術、文化體育與傳媒、社會保障和就業、節能環保和金融監管這些正外溢效應比較大的領域的財政支出不利于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這些領域發展的正外溢效應以及地方政府的搭便車心理，導致地區經濟的非協調發展。

四、結論與建議

本文用非參數計量方法估計了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完全信息靜態無序離散型博弈模型，實證分析地方政府財政支出間策略互動行為的估計結果表明：

第一，地方政府在公共服務領域，如一般公共服務、社會保障和就業的財政支出的策略互動行為是策略替代的。如果基礎的公共服務已經做到了，地方政府就不會有動力再去大力將財政收入投入到公共服務領域，因為公共服務領域是服務于百姓但不創造任何財政收入的領域。所以財力緊張的地方政府會減少此領域的財政支出，而財力富裕的地方政府則也不會增加公共服務領域的財政支出來服務于該地區的百姓，除非該地方政府建立了公共服務領域的收益機制，例如與私有企業合作來提高公共服務領域的財政支出。

第二，地方政府在公共安全領域，如國防、公共安全的財政支出的策略互動行為是策略互補的。公共安全是保障生活的基本要求，所以公共安全領域會成為公眾以其他地區政府行為表現作為本地區政府績效的評判標準，從而形成標尺效應，同時公共安全領域也會是中央政府績效考核的一個重要方面，因此公共安全領域的策略互補行為很容易理解。

第三，地方政府在正外溢效應比較大的領域，如教育、科學技術、文化體育與傳媒、節能環保、金融監管領域的財政支出的策略互動行為是策略替代的。如果有地方政府在正外溢效應比較大的領域增加了政府支出，那么在搭便車心理的影響下，其他地方政府就沒有動力再去過多地將財政收入投入到這些領域中，而是將財政收入轉而投入到其他外溢效應小的領域發展本地區經濟。因此，地方政府在正外溢效應比較大的領域是策略替代的。

第四，地方政府在外溢效應比較小的領域，如醫療衛生、城鄉社區事務、農林水事務、交通運輸的財政支出的策略互動行為是策略互補的。由于這些領域的外溢效應比較小，各個地區要發展，就必須各自投入部分財政收入到這些領域，才能發展該地區。在競爭機制作用下，如果有地方政府增加這些領域的財政支出發展該地區，那么其他政府為了同樣地發展本地區，也會增加這些領域的財政支出。因此外溢效應比較小領域的地方政府財政支出是策略互補的。

實證分析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策略互動行為對區域經濟協調發展影響的估計結果表明：地方政府增加在一般公共服務、教育、科學技術、文化體育與傳媒、社會保障和就業、節能環保和金融監管領域的財政支出不利于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原因主要為公共服務領域的公共性質以及這些財政支出領域發展的正外溢效應和地方政府的搭便車心理，導致在這些領域地方政府財政支出之間是策略替代的；地方政府增加在國防、公共安全、醫療衛生、城鄉社區事務、農林水事務和交通運輸領域的財政支出會促進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原因主要為公共安全領域是人民生活的基本保障以及這些財政支出領域發展的外溢效應很小，導致在這些領域地方政府財政支出之間是策略互補的。所以，地方政府在公共服務和正外溢效應比較大的領域的搭便車心理不利于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而在公共安全和外溢效應比較小的領域協同發展的行動促進了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

以上結論對于優化中央政府職能，規范地方政府行為，更好地促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具有重要意義。為了更好地發揮地方政府間財政競爭對促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積極作用，提出三條政策建議：第一，合理安排中國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間的財稅管理體制，鼓勵地方政府間開展良性競爭，以充分發揮外溢效應機制、財政競爭機制、標尺競爭機制對地方政府的激勵和約束作用。第二，中央政府應理順地方政府間的財政關系，進一步完善對地方政府的績效考核體制，使得地方政府之間的競爭更加規范化。目前的績效考核體制已經使得地方政府大力發展外溢效應比較小的領域，而選擇性地忽略了正外溢效應比較大的領域，因此可以適當減少外溢效應比較小領域的考核要求，從而減少某些領域的過度發展，增加正外溢效應比較大領域的協同發展。第三，加快資源和要素在地區間的流動，進一步完善要素市場一體化，消除體制機制障礙，構建公共服務和正外溢效應比較大的領域(如教育、科學技術、文化體育與傳媒、節能環保、金融監管)協同發展的體制機制，逐步形成全國統一市場，實現區域間互利共贏的良性互動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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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高立紅)

Strategic Interaction of Fiscal Expenditure of Local Government

WANG Qiao

(Capital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Business，Beijing 100070，China)

This paper constructs an unordered static discrete model of complete information with nonparametric estimation for fiscal expenditure of local governments,and empirically analyzes the strategic interaction of fiscal expenditure of local governments and the influence on regional economic balanced development.The results show that fiscal expenditure of local governments on public services，education，technology，culture，environment protection and financial regulation are strategic substitute;and increasing fiscal expenditure on these fields will prevent regional economic balanced development.However,fiscal expenditure of local governments on public security，medical care，communities，agriculture and transportation are strategic complement;and increasing fiscal expenditure on these fields will promote regional economic balanced development.

fiscal expenditure；strategic interaction；nonparametric estimation；balanced development

10.13504/j.cnki.issn1008-2700.2017.03.003

2016-10-10

王俏(1987—)，女，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經濟學院講師，經濟學博士。

F810.45

A

1008-2700(2017)03-002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