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大股東控制權、大股東制衡與費用粘性差異

萬壽義 田 園,2

(1.東北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遼寧 大連 116000； 2.安徽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 安徽 蚌埠 233030)

第一大股東控制權、大股東制衡與費用粘性差異

萬壽義1田 園1,2

(1.東北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遼寧 大連 116000； 2.安徽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 安徽 蚌埠 233030)

由于代理問題的影響，公司經營資源隨著業務量增減變動的不對稱變化可能會引發成本費用的粘性行為。從代理成本角度出發，探討第一大股東控制權、大股東制衡對于費用粘性以及粘性差異造成的影響。結果表明：第一大股東控制權越高，管理費用粘性越高，銷售費用粘性則越不顯著；其他大股東對第一大股東制衡度越高越能有效抑制負面管理費用粘性,而對于銷售費用粘性無顯著影響。

費用粘性；第一大股東；大股東制衡；代理成本

一、引言

傳統的成本性態分析認為，隨著業務量變動，成本會成比例變動。Cooper et al.(1992)的研究卻指出，管理者的成本管理行為使得成本的變化不僅取決于業務量變化幅度，還取決于其變化方向，成本與企業業務量上升和下降的變動幅度并非對稱。Anderson et al.(2003)借用經濟學中價格粘性的概念，將成本在業務量上升時增加的幅度大于業務量下降時減少的幅度的現象稱為成本(費用)粘性(Cost Stickiness)。Anderson et al.(2003)雖然立足于經濟學角度從調整成本以及未來不確定性兩方面對成本粘性進行了解釋，但這一研究隨后遭到Balakrishnan et al.(2008)、Anderson et al.(2009)、Weiss(2010)的質疑，焦點集中在經濟背景、選樣差異、模型構造和數據獲得等方面，質疑者提出并非所有的成本費用都表現出粘性，特殊情況下會出現反粘性*反粘性：成本費用隨收入上升增加的幅度低于同等額度收入下降時減少的幅度。。顯然，成本費用粘性的形成原因、影響因素以及經濟后果是錯綜復雜的。

由于對成本費用粘性的研究為揭示企業的成本管理行為開辟了新的道路，因此，近年來關于成本費用粘性的研究愈發深入和豐富，從早期驗證費用粘性的存在與否、形成原因及影響因素進一步聚焦至盈余管理與費用粘性、公司治理與費用粘性、宏觀經濟政策與費用粘性等關系研究。

現有文獻大多認為管理者與股東之間的代理問題是導致企業費用“粘性”現象產生的主要原因。代理問題是所有權與控制權分離下管理者自利行為的產物。由于經理人和投資者的目標函數不一致，因此其不可能完全按照投資者利益行事，且經理人是自利和風險規避的，通常會基于自身薪酬、享有的福利待遇以及所能控制的資源范圍考慮。因此，當業務量下降時，經理人既不愿下調自己的薪酬，也不愿減少自己所能控制的資源以及享有的各種在職福利，進而導致費用出現“粘性”現象。

在歐美成熟市場環境下，股東和經理層的第一類代理問題可能導致費用粘性的產生。然而，在中國以及與之類似的新興市場環境下，股權高度集中，第一大股東及其操縱的管理層掌控著包括費用管理在內的公司管理各主要方面，第二類代理問題更可能導致費用粘性的產生。因此，第一大股東控制及與其關聯的股東制衡機制對費用管理可能存在相當重要的影響，故值得深入研究。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在改進Anderson et al.(2003)模型的基礎上，以中國2007—2014年上市的非金融類公司為研究樣本，探討第一大股東控制權、大股東制衡對于費用粘性以及粘性差異造成的影響。本研究可能的貢獻在于：第一，已有文獻認為形成企業費用粘性的原因主要是第一類代理問題下管理層的自利行為，多從管理者行為視角進行研究。本文則根據中國特殊的市場環境及公司治理情況，從第二類代理成本出發，關注控股股東的控制權私利行為，藉此分析企業費用粘性差異產生的原因，因而拓展了該領域的相關研究。第二，本文并未按照現有多數文獻的做法，將企業銷管費用作為一個整體進行研究，而是將其進一步劃分為管理費用粘性和銷售費用粘性，從第一大股東控制權以及股權制衡度入手，研究股權高度集中以及適度集中對不同類型費用粘性的影響，探討不同類型股東的費用粘性偏好問題。第三，從兩類代理成本出發，闡釋股權適度集中能夠有效抑制負面管理費用粘性，為股權適度集中制衡這一結構更有利于降低公司代理成本、提高公司治理效率提供了佐證。

二、文獻綜述

(一)費用粘性

Anderson et al.(2003)選取1979—1998年間美國7629家公司，以其銷售費用、管理費用和一般費用(SG&A)*SG&A：selling,general and administrative costs。下文稱之為“銷管費用”，即銷售費用和管理費用之和。為研究對象，發現：當銷售額增長 1%時，SG&A 平均上升 0.55%；銷售額下降 1%時，SG&A減少 0.35%，證明存在粘性現象。在此基礎上，Subramaniam et al.(2003)進一步加入銷售成本(Costs of Goods Sold,CGS)，結果也證實存在粘性現象。孫錚等(2004)通過選取292家上市公司的財務數據進行研究，證實中國的銷管費用具有“粘性”。孔玉生等(2007)發現，上市公司的營業成本同樣存在“粘性”現象，而且隨著時間跨度延長，費用粘性明顯降低。

在對費用粘性進行研究的過程中，學者發現費用粘性存在多種差異性，主要表現在國別差異(Calleja et al.，2006；Banker et al.，2006)、產權差異(萬壽義 等，2012)、地區差異(陳燦平，2008)、行業差異(Subramaniam et al.，2003；劉武，2006)、部門差異(Balakrishnan et al.，2008)以及費用種類之間的差異(王紅軍，2011)。

對于費用粘性成因及影響因素的分析中，孫錚等(2004)認為造成費用粘性的原因主要有契約觀、效率觀和機會主義觀。Banker et al.(2010)則進一步將其歸結為調整成本(Adjustment Costs)、管理者樂觀預期(Optimism)及代理問題(Agency Costs)。其中，調整成本蘊含了“契約觀”，題中應有之意為企業簽訂的長期契約調整成本頗高，簽訂之后短期內不會輕易變動，否則將帶來較高的調整支出，進而形成費用粘性。管理者樂觀預期是指管理者對企業未來銷售量增長持樂觀態度。銷售量一旦出現下滑立即刪減各種承諾資源的行為被管理者認為是效率低下的，反將導致更高的調整成本。這也是“效率觀”的中心思想。Banker et al.(2010)進一步發現：當管理者持樂觀預期時，費用粘性增強；而持悲觀態度時，費用粘性便不復存在。代理問題是兩權分離下管理者自利行為的產物。需要指出的是，代理問題既可能增強也可能減弱費用粘性。當企業業績表現良好時，管理者相應的薪資報酬也會較高。為了實現企業預定的短期業績目標，如果銷售量下降，管理層會過度減少各種資源，而當銷售量回暖時，卻可能不會增加相應的成本費用，故會弱化企業的費用粘性。然而，Chen et al.(2008)利用管理者“帝國構建”意圖來衡量代理問題時發現：如果管理者有此意圖時，銷售收入的上升將使得SG&A成本加速增長，而銷售收入下降時SG&A成本則緩慢降低，呈現粘性現象。公司治理力度與費用非對稱性程度負相關，良好的公司治理結構能有效降低代理問題產生的成本粘性程度，尤其是在管理層“帝國構建”嚴重時這種關系愈發顯著。因而，代理成本也被視為是導致企業負面費用粘性的最主要原因。

(二)股權結構與費用粘性

Berle et al.(1932)就股權分散以及由此產生的所有權與控制權分離進行了最初的分析，認為所有權越集中，公司績效越低。Jensen et al.(1976)從代理理論的角度指出，兩權分離使得管理者產生道德風險，導致其為謀求自身利益而損害公司利益，公司代理問題表現為股東和管理層之間的利益沖突。但股權高度集中時，代理問題又會轉化為大股東與其他中小股東之間的利益沖突。Shleifer et al.(1986)提供的證據也表明，大股東的存在能夠解決內部人控制問題，提升企業價值，但前提是公司所處的法律環境較為完備，能夠較好地保護中小投資者。根據法與金融學派的觀點，大股東可能會對企業生產效率產生正反兩方面的影響：正面影響即“支持效應(Propping Effect)”，指大股東能夠有效監督管理層，提高經營效率，增加股東財富；負面影響即“掏空效應(Tunneling Effect)”，指大股東可能利用“隧道挖掘”方式侵占中小股東權益，從而降低企業效率。

上市公司股權結構安排問題同樣也引起了中國學者的普遍關注。對于股權結構，當前研究主要從股東類型(國有、非國有)、股權集中度(高度集中、適度集中、分散股權)、形成原因的理論分析(經濟、政治、法律、文化)以及相關經濟后果(正相關、負相關、非線性、不相關)等多個方面展開。劉武(2006)研究了股權結構與費用粘性的關系，認為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過大可能是企業費用存在粘性的影響因素之一，股權集中度越高，費用粘性越大。王明虎等(2011)卻指出，較高的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能有效抑制費用粘性。梁上坤(2013)以前五大股東持股比例的平方和度量股權集中度，同樣也得出，股權集中度越高越能有效抑制費用粘性。已有關于股權結構與費用粘性的研究多從費用粘性整體出發，并未充分考慮銷售費用與管理費用的差異，而且研究結論也是各執一詞，主要原因可能在于研究者對股權集中度衡量的標準不同，且選取的數據也存在差異。

綜上分析，不難發現，第一大股東對于費用粘性的影響尚無定論，股權集中到底是抑制還是強化了費用粘性莫衷一是，股權結構與費用粘性的關系有待進一步挖掘。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股權高度集中與費用粘性差異

不同形式的股權安排會導致不同種類的代理問題。在分散的股權結構下，經理層與股東的目標函數不相一致，由于信息的不對稱及契約的不完備，具有“搭便車”心理的股東無法對經理層實施有效監督，經理層出于自利動機會采取違背股東利益最大化的行為。這種股東與管理層的代理沖突即第一類代理問題。缺乏有效監督約束的管理層為了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常將自身的在職消費和福利支出隱含在企業的費用開支中，為了擴大勢力范圍，鞏固地位進行“帝國構建”，即使在收入下降時，其也不會輕易縮減費用開支以減少所掌控的資源，反而利用對費用項目的管理侵吞股東利益，影響公司價值及未來發展。因此，在分散的股權結構下，企業的負面費用粘性主要由經理層與股東之間的第一類代理問題產生。

然而，La Porta et al.(1999)及之后的眾多研究表明，除英美等少數國家的股權結構符合高度分散原則外，“一股獨大”在大多數國家均為普遍規則。中國股權分置改革之后，大多數上市公司中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仍占明顯優勢，并擁有控股地位。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在20%以上的超過80%，且遠高于第二大股東持股比例(吳世飛，2016)。股權高度集中下出現的“一股獨大”現象，使得控股股東對公司擁有強大的控制權，能有效監督管理層，減少其自利行為，產生可以被所有者共有的控制權共享收益，緩解第一類代理成本；但同時控股股東也可充分利用此優勢，通過攫取公司利益獲取控制權私有收益，尤其是在對中小股東保護法律不夠健全的市場環境下，侵占中小股東權益，導致第二類代理成本。

在股權高度集中情況下，第一大股東能夠左右董事會在內的公司高管，實際操縱包括費用管理在內的主要管理行為。當控股股東幾乎掌握公司的全部控制權時，一方面，其傾向于通過資本投入來擴大企業的控制性資源，熱衷建立多元化集團，利用過度投資、過度增長等構筑“企業帝國”，且不會由于企業收入的降低而削減所掌控的資源；另一方面，控股股東會操縱費用支出掩蓋非公平的關聯交易，實施“隧道挖掘”，并利用費用項目的隱蔽持續支出滿足其在職消費及超額報酬。顯然，第一大股東憑借其特殊地位所進行的一系列自利交易行為或是對外部股東的歧視性行為，都可能導致企業費用項目異常，企業費用可能發現“粘性”現象。因此，提出：

H1a：第一大股東控制權越大，費用粘性越高。

管理費用與銷售費用是兩種性質截然不同的期間費用。根據中國企業會計準則(2006)規定，管理費用是企業行政管理部門為組織管理生產經營所產生的費用，主要包括辦公費、差旅費、業務招待費、出國培訓費、董事會費等，這些費用與公司控股股東及其操控的管理層代理行為密切相關，因此很多研究以管理費用率作為衡量上市公司相關代理成本的指標(Ang et al.，2000；Singh et al.,2003；王克敏 等，2004)。辛清泉等(2007)發現，管理費用率越高，企業過度投資現象越嚴重。唐躍軍等(2012)也指出，控股股東更偏愛于利用管理費用進行盈余操縱。已有研究表明，上市公司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越高，其機會主義越嚴重，管理費用越高(蘇衛東 等，2004)。由于管理費用具有復雜隱蔽的特性，因此容易成為控股股東謀取控制權私利的“萬能賬戶”，控股股東傾向于將各種不合理非正常支出隱含其中，當企業收入下滑時管理費用則“身不由己”，很難隨之靈活下調，故費用粘性可能較高。銷售費用是指企業銷售商品及材料、提供勞務過程中發生的一系列費用。相較于管理費用，它與企業日常經營環節關系密切，其支出項目較為清晰明確，控股股東操縱空間相對較小。因此，控股股東很可能會為了博取中小股東和其他利益相關者的信任，而竭力表現出“好孩子”的一面，對于銷售費用這樣較難攫取私利的賬戶，盡量明晰其增減變動，從而擺脫“費用粘性”的嫌疑。因此，提出：

H1b：第一大股東控制權越大，管理費用粘性越高。

H1c：第一大股東控制權越大，銷售費用粘性越不顯著。

(二)股權適度集中與費用粘性差異

如前所述，股權的高度集中和高度分散都可能造成較大的負面費用粘性，而適度的股權集中作為一種治理機制，能夠有效降低兩類代理成本，進而對企業的費用管理產生影響。具體而言，股權適度集中通常意味著公司既有較大的相對控股股東，同時還有其他大股東，構成了制衡狀態。任一大股東都會因為存在內部牽制而無法單獨控制企業決策，這種股權安排模式既有助于大股東之間的相互監督，又能實現對第一大股東的制約，降低“一言堂”現象，抑制其將公司利益轉化為個人私利的動機，使得控制權私利內部化。同時，適度集中的股權結構通過賦予大股東客觀的剩余所有權，使得決策程序機制進一步科學合理，因而能夠有效監督管理層，降低其“有限理性”和機會主義傾向。因此，提出：

H2a：其他大股東對第一大股東制衡度越高，費用粘性越低。

雖然股權適度集中制衡，其他大股東有能力也有動機監督公司績效，進而有助于盈余質量的提升，但是不同類型的股東可能存在不同的費用選擇偏好。考慮到第一大股東操縱費用的慣常思路，其他大股東在發揮監督制衡作用時，會重點關注管理費用賬戶，竭力阻止控股股東通過該賬戶的不合理開支進行“隧道挖掘”，進而抑制管理費用粘性。因此，提出：

H2b：其他大股東對第一大股東制衡度越高，管理費用粘性越低。

銷售費用與企業日常經營環節息息相關，不易被用于謀求控制權私利，因此控股股東對于銷售費用并無顯著“粘性”偏好。然而，在企業現金流較充沛的情況下，為了更好地防范控股股東的侵占行為，其他大股東會建議將資金更多地投向營銷支出，將資源更多地用于生產經營。此類營銷費用盡管表現為一項支出，但其本質更類似于長期投資，藉此形成的無形資產(品牌價值、顧客忠誠度及滿意度等)，有助于提升企業未來業績。此類行為更可能會導致銷售費用粘性。由于其他大股東對企業的銷售費用存在偏好，因此，提出：

H2c：其他大股東對第一大股東制衡度越高，銷售費用粘性越高。

四、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

由于中國2006年會計準則發生重大變化，2007年初基本結束股權分置改革，因此本文選取2007—2014年上市的非金融類公司為研究樣本，數據來自于CSMAR數據庫。在樣本選取過程中，進行了以下剔除：(1)數據缺乏的樣本；(2)金融類公司；(3)ST公司；(4)銷售費用、管理費用為負以及銷售收入未能大于零的觀測值；(5)當年銷售費用、管理費用之和大于銷售收入的觀測值。按照證監會2012年行業劃分標準，本文將全部樣本觀測值分成17類(金融類除外)，再按二級代碼將制造業進一步分類，取44個行業啞變量。我們對所有連續變量上下0.5%分位數進行縮尾調整(Winsorize)，以消除異常值的影響。通過篩選，共獲得樣本公司9506家。

(二)變量定義

本文主要考察股權結構對費用粘性的影響，因而被解釋變量為銷管費用(SG&A)變動率、銷售費用(Scost)變動率、管理費用(Mcost)變動率，解釋變量為銷售收入(Revenue)變動率、第一大股東控制權(Shrz)、股權制衡度(Share)。其中，銷售收入采用企業的主營業務收入來代替。

參照施東暉(2000)的做法，本文選用上市公司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相對第二大股東持股比例的倍數(Shrz)，即Z指數，衡量第一大股東控制權。它能更好地界定第一大股東對公司的控制能力，而不是僅僅表述其持股數量。倍數越大，說明第一大股東與第二大股東的力量懸殊越大，第一大股東越不易被監督制約，第二類代理成本可能越高。股權制衡度主要考察其他大股東對第一大股東的制衡作用，本文選用的衡量指標為第二至第十大股東持股比例之和相對于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的倍數。

借鑒已有研究成果，本文引入以下控制變量：(1)企業是否連續兩年出現銷售收入下降的情況(S_decrease)，設為啞變量，若企業連續兩年出現銷售收入下降則取1，反之取0。(2)經濟增長率(Growth)，用當年全國的GDP增長率表示。(3)固定資產密集度(AI)，為企業固定資產與銷售收入的比值。(4)員工密集度(EI)，為企業員工人數與銷售收入之比。(5)行業(Industry)與年份(Year)等。

主要變量的定義及說明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變量定義及說明

(三)模型設計

為了檢驗以上假設，本文借鑒當前研究費用粘性較多采用的Change模型進一步構建模型(1)、(2)。

(1)

(2)

在模型中，本文先采用“銷售費用+管理費用”表示SG&A，衡量第一大股東控制權以及股東制衡度對于整體費用粘性的影響，然后考察第一大股東控制權以及股東制衡度對于管理費用粘性、銷售費用粘性的不同影響。根據上文提出的H1a、H1b，預計模型(1)中β2、β3均為負；根據H1c，預計模型(1)中β3不顯著。根據H2a、H2b，預計模型(2)中β2為負，β3為正；根據H2c，預計模型(2)中β3為負。

五、實證結果及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本文分別對銷售收入與銷售和管理費用分布、銷售收入與銷售費用和管理費用波動情況，以及其他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表3、表4所示。

表2 銷售收入與銷售和管理費用分布的描述性統計

從表2可見，樣本企業年銷售收入均值為6742百萬元，中值為1754百萬元，年銷售費用與管理費用的均值為584百萬元，中值為189百萬元，均高于江偉等(2015)對2001—2010年中國上市公司的年銷售收入以及由銷售和管理費用計算得出的均值以及中值，說明中國上市公司的銷售收入以及銷管費用在穩速增長。樣本企業銷售和管理費用占銷售收入百分比的均值為14.13%，中值為11.28%，與江偉等(2015)得出的均值14.89%(中值11.72%)非常接近，說明中國上市公司的銷管費用占銷售收入的比例較穩定。

從表3可知：銷售收入增長率均值為11.36%，中位數為9.5%，兩者較為接近。銷管費用增長率均值為13%，中位數為11%，說明樣本公司的銷管費用同樣呈增長趨勢，且其平均增長率和中位數都高于對應的銷售收入增長率，這可能是存在費用粘性的直觀表現。管理費用變動率標準差為49.1%，相較于銷售費用變動率而言波動較大，這說明其可能有較大操縱空間。

表3 銷售收入與銷售和管理費用波動的描述性統計

從表4中發現，約8%的公司連續兩年出現銷售收入下降。樣本公司第一大股東與第二大股東持股比例的比值最大達到200.98，最小為1，均值為17.71，中值為5.93，上四分位數為18.65，表明在中國不僅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居高不下，而且多數企業前兩大股東力量懸殊。第二至第十大股東持股比例之和與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比值的均值為0.67，中值為0.46，上四分位數為0.96，說明對于中國上市公司而言，其他大股東聯合力量可能有限。樣本企業資產密集度均值為0.57，員工密集度均值為0.02。

表4 其他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二)模型回歸分析

運用STATA進行面板數據回歸時，首先需要選定模型回歸形式。在混合最小二乘法(Pooled OLS)與固定效應模型(FE)之間選擇時，F檢驗的結果表明不能拒絕個體效應為0的原假設，應該使用混合最小二乘法；在混合最小二乘法(Pooled OLS)與隨機效應模型(RE)之間選擇時，LM檢驗結果也表明混合最小二乘法是合適的。因此，本文兩個模型都將選擇混合最小二乘法。

表5列出了第一大股東控制權對費用粘性影響的檢驗結果，第一、二、三列分別報告了第一大股東控制權對于銷管費用粘性、管理費用以及銷售費用粘性的影響。就第一列來分析，β2的參數估計值為-0.75，在1%的水平上顯著，β3的參數估計值為-0.001，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樣本公司銷管費用整體存在粘性，第一大股東控制權越大，造成的費用粘性也就越大，支持本文提出的H1a。第二列報告了第一大股東控制權對于上市公司管理費用粘性的影響，β2的參數估計值為-1.04，在1%的水平上顯著，β3的參數估計值為-0.004，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樣本公司管理費用存在粘性，第一大股東控制權越大，管理費用粘性也就越大。第三列報告了第一大股東控制權對于上市公司銷售費用粘性的影響，β2的參數估計值為-0.54，在1%的水平上顯著，β3的參數估計值為-0.0004，結果不顯著，說明第一大股東控制權對上市公司銷售費用粘性并無顯著影響。因此，支持本文提出的H1b和H1c。

表5 第一大股東控制權對費用粘性的影響

注：括號內為t值；*、**、***分別為雙尾檢驗在10%、5%、1%水平上的顯著性程度。

表6列出了股權制衡對費用粘性影響的檢驗結果，第一、二、三列分別報告了股權制衡對于銷管費用粘性、管理費用粘性以及銷售費用粘性的影響。

表6 股權制衡對費用粘性的影響

注：括號內為t值；*、**、***分別為雙尾檢驗在10%、5%、1%水平上的顯著性程度。

就表6第一列來分析，β2的參數估計值為-0.82，在1%的水平上顯著,β3的參數估計值為0.068，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樣本公司銷管費用整體存在粘性，其他大股東對第一大股東制衡程度越高越能有效抑制費用粘性，支持本文提出的H2a。第二列報告了股權制衡對于上市公司管理費用粘性的影響，β2的參數估計值為-1.23，在1%的水平上顯著,β3的參數估計值為0.18，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樣本公司管理費用存在粘性現象，其他大股東對于第一大股東制衡程度越高越能抑制管理費用粘性，支持本文提出的H2b。第三列報告了股權制衡對于上市公司銷售費用粘性的影響，β2的參數估計值為-0.57，在1%的水平上顯著,β3的參數估計值為0.03，結果不顯著，說明其他大股東的制衡力量并未導致上市公司銷售費用粘性增強，H2c未通過檢驗。原因可能在于，其他大股東制衡能力有限，對公司決策的影響也有限，通過“討價還價”，他們也許能夠阻止第一大股東利用管理費用攫取私利，但是未必能夠對關乎企業發展戰略的銷售費用產生重大影響。

(三)穩健性檢驗

1.第一大股東控制權的其他衡量指標

將反映第一大股東控制權的指標替換為第一大股東與第二、三大股東持股比例之和的比值，放入模型1重新回歸檢驗，結論沒有發生變化。

2.股權制衡度的其他衡量指標

將反映其他大股東對第一大股東制衡度的指標換為第二至第五大股東持股比例與第一大股東比值，放入模型2再次回歸，結果表明，反映其他大股東對第一大股東制衡程度對于銷管費用粘性以及管理費用粘性影響的系數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而對銷售費用粘性沒有顯著影響。研究結論亦未發生顯著變化。

3.考慮管理者盈余管理行為

有研究指出，因缺乏對管理層應計盈余管理行為的考慮，因此中國企業的費用粘性是被高估值的，為此，本文將可能因為管理者進行“洗大澡”盈余管理行為造成的不真實的費用粘性剝離出來后，首先將“真實”的銷管費用粘性、“真實”的管理費用粘性與衡量第一大股東控制權的指標交乘，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其系數皆為負，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然后，將“真實”的費用粘性、“真實”的管理費用粘性與衡量股權制衡度的指標相乘，其系數依然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最后，將“真實”的銷售費用粘性與衡量股權制衡度的指標交乘，結果依然不顯著。

4.其他穩健性測試

第一，參考梁上坤(2015)的研究，模型中直接納入控制變量而不是采用控制變量與粘性的交乘項；第二，參考江偉等(2015)的研究，將控制變量固定資產密集度換為資本密集度；第三，采用固定效應、隨機效應模型進行檢驗；第四，將反映第一大股東控制權以及股權制衡度的兩個指標同時放入費用粘性模型進行檢驗。重新分析后的結論均未發生較大改變。

綜上所述，本文的結論是可靠的、穩健的。

六、研究結論、啟示與局限

當前中國企業發展存在諸多亟待解決的問題，其中成本費用的管理與控制尤為重要，而改善成本費用管理的關鍵問題之一在于明確費用粘性的成因。不同于已有研究主要關注第一類代理問題下管理層自利行為所形成的費用粘性，本文從第二類代理問題出發，檢驗了第一大股東控制權對費用粘性的影響，發現第一大股東控制權越高，費用粘性越大。管理費用是控股股東進行“隧道行為” 的“萬能賬戶”，而銷售費用被操縱空間有限，因此第一大股東控制權越高，管理費用粘性越高，銷售費用粘性則越不顯著。其他大股東對第一大股東制衡度越高越能有效抑制負面管理費用粘性，但對銷售費用粘性并無顯著影響。

本文的啟示在于：第一，在中國的市場環境下，研究企業費用粘性的成因，不但要關注管理層與股東間的第一類代理問題，也要關注控股股東與中小股東之間第二類代理問題的影響。第二，企業控股股東及其操控的管理層偏愛利用管理費用進行“隧道挖掘”和在職消費，因此應對銷管費用尤其是管理費用賬戶進行重點監控，規范其使用行為，從而提高企業費用管理水平。第三，股權的高度集中和高度分散都可能造成較大的負面費用粘性，因此應著力構建切實有效的大股東制衡機制，強化中小股東制衡能力，降低企業代理成本。

本研究尚存一些局限有待完善：一是，上市公司產權性質不同將會影響到股權結構與費用粘性之間的關系，然而本文并未單獨列示研究；二是，對于形成企業銷售費用粘性的原因有待于進一步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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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建軍)

The Largest Shareholders Control, Blockholders Counterbalance and Difference of Cost Stickiness

WAN ShouYi1TIAN Yuan1,2

(1.School of Accounting, Dongbei University of Finance & Economics, Dalian 116000; 2. School of Accounting, 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 & Economics, Bengbu 233030)

The corporation′s management resources may trigger the cost stickiness behavior with the asymmetric changes of traffic′s increase and decrease because of the effects of agency problems. From the agency cost′s point of view, this paper explores effects of the largest shareholders and blockholders counterbalance on cost stickiness and difference of stickiness. The research results show that the higher control rights of the largest shareholders are, the higher the stickiness of administrative expenses is, and that the stickiness of sales costs is not remarkable. The behavior of blockholders counterbalance can effectively suppress negative stickiness of administration cost, but stickiness of selling cost is not remarkable.

cost stickiness; the largest shareholders; blockholders counterbalance; agency costs

2016-10-12

萬壽義(1955-)，男，遼寧大連人，博士，東北財經大學會計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田 園(1977-)，女，安徽滁州人，東北財經大學會計學院博士生，安徽財經大學會計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基于公司財務視角的商業賄賂治理研究”(15CGL017)；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規劃基金項目“上市公司社會責任缺失的動因、影響因素與市場反應：理論分析與實證檢驗”(12YJA630112)；安徽省自然科學基金項目“準則趨同背景下會計準則與監管規則對公司行為動機的聯動影響”(1308085MG113)。

F275.3

A

1001-6260(2017)02-0100-11

10.19337/j.cnki.34-1093/f.2017.0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