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十幾年來譯者主體性問題成了中國譯學界研究的新趨勢和熱點問題之一,這也促使二十一世紀的翻譯研究由以語言和文化為本體的研究轉向以人為主體的研究,即“譯者轉向”,多年來各國學者從不同的角度探討譯者主體性,本論文將從一個新的角度——龐德的語言能量觀,通過實例分析龐德翻譯的中國古典詩歌中意象闡釋譯者主體性的發揮。對研究譯者主體性的發揮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
關鍵詞:龐德 語言能量 譯者主體性 詩歌 翻譯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1578(2017)05-0007-03
1 引言
傳統譯論在二元對立認識論哲學的影響下,文本中心論和作者中心論占據了絕對的統治地位,譯者的主體地位不被承認和接受,因此譯者的主體性在文學翻譯中的重要作用也往往被忽視。但隨著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譯者的主體地位也漸漸得到關注,研究譯者的主體性也成為翻譯研究的一項重要內容,因此學者們開始從各個角度分析研究譯者主體性。龐德作為美國意象派詩人的代表,對意象翻譯有著很深入的研究,并對翻譯界做出了杰出貢獻,其中他提出的“語言的能量”(又稱語勢)是貢獻之一,筆者通過對龐德語言能量觀和譯者主題性的研究,發現將兩者結合起來的研究較少,本文將兩者結合起來進行研究,探討龐德對我國古典詩的意象翻譯,選取他英譯的中國古典詩歌為語料,從而探討譯者主體性在詩歌翻譯中的發揮。
2 龐德翻譯中的語言能量觀及譯者主體性的相關研究
龐德的語言能量觀是從語言哲學的角度通過文學翻譯探求語言之間的關系問題,探討文學尤其是詩歌翻譯的本質。
龐德“語言能量”的首次出現于1910年在對羅丁·卡瓦爾坎迪的詩歌的批判。他說:“羅丁的‘能量即美的觀點是成立的。我們所有有關詩歌美的觀點在一定程度上都與下列思想有關:迅速、有動力、具有力量,而我們對丑的概念卻與緩慢、無生命的事物聯系在一起”[祝朝偉,2005:62]。“按照龐德的語言能量理論,語言有其自身的生命力,能適應各種環境而變異生
存……這種生命力就是語言的能量[廖七一,2002:30]。龐德在《嚴肅的藝術家》中,進一步對“能量”進行了界定: “我們可以相信,藝術中至關重要的是某種能量,一種像電或輻射波的東西,一種可以鏈接,可以整合的力量,那是一種類似流水的東西,他從金色的沙灘上噴涌而出,迅速游走,你可以將它想象成任何意象”[龐德,2003] 。
按照龐德的語言能量理論,語言有它自身的生命力,能適應各種環境而變異生存,這種生命力就是語言的能量[李文革,2004:326]。在龐德的翻譯能量觀中,他并不重視譯文的意思,甚至譯文中確切的詞語翻譯。他重視對節奏、韻律、措辭和詞語的變換。在不同的文化中,這些節奏、措辭給讀者的感覺是相同的。龐德希望通過對不同文化之間的通用的理解來傳遞不同文化的相同意境。詩歌的語言就是通過這些音韻、形象的描述和中心思想來獲取能量的。而翻譯工作就是將這些分散的能量收集起來,由譯者進行創造性的整合,然后在另一文化和語境中使語言發散出更大的能量。
我國近幾年來對龐德語言能量觀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廖七一[廖七一,2002:30]:根據語言能量的基本觀點,總結出語言的自身生命力就是語言的能量。郭建中[郭建中,2002:47]:龐德在翻譯過程中不強調文本的意義或是個別詞的意思,而是強調節奏、選詞和詞語在上下語境中的意義,因為詞語處于運動之中。很多學者認為龐德的語言能量觀是詩歌翻譯的主要觀點之一,也同樣傳達了一種“意象”概念。總之,龐德的語言能量觀是建立在對詩歌的翻譯和文化的傳遞的基礎上的。
對譯者主體性的研究近年來受到國內外學者的關注,而我國學者近十年來對譯者主體性的研究在學習和借鑒外國學者的基礎上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呂俊&侯向群(2001)、劉宓慶(2001)、許鈞(2003)和胡庚申(2004)在其專著中從理論上對譯者主體作了專門論述。早在1996年,袁莉就受1984年法國翻譯研討會中心議題——文學翻譯者的地位和作用啟發,撰文呼吁文學翻譯應該強調譯者的主體意識。2002年之后,開始對譯者主體性開始從多角度、多層次進行研究對譯者主體性的界定,存在大致四種觀點:第一譯者的主觀能動性(文本中心論),第二,譯者的操縱性,第三,從譯者與文本,原文作者和譯文讀者的關系中規定譯者的主體性,第四種觀點認為譯者主體性包含兩層含義,一是譯者主體性的本質是譯者的存在、活動以及對世界和自身把握的方式,二是譯者主體性是譯者與文本、原文作者和譯文讀者的關系中體現出來的特性[侯林平,姜泗評,2006:101.]。對譯者主題性的研究主要包括一下幾個視角,分別為:闡釋論視角,女性主義視角和適應選擇論視角等。但是從語言能量觀的視角研究譯者主體性發揮的少之又少,下面筆者會進行詳細分析:
3 語言能量觀下譯者主體性的發揮
龐德在獲得費諾羅薩的中國詩歌筆記后,從其中的150首詩歌中挑選出18首進行翻譯并出版,取名為《神州集》,發表后獲得了極大反響,下面筆者將從他所翻譯的詩歌中選取段落進行分析:
3.1 語言能量觀中譯者身份
從龐德的語言能量觀中可以看出,翻譯中譯者的身份決定著原文和譯文之間的關系。在他看來,一位詩人與一位詩歌翻譯家是沒有本質區別的。譯者不僅是連接對源語文本的理解和表達兩個階段的橋梁,而且還需增加對媒介文本的理解。龐德在對媒介文本理解的過程中提煉出媒介文本中最為重要的語言能量,這是一種抽象的輪廓,他打破了媒介文本對原文逐字的邏輯對照和詞句的符合。根據原詩給自己留下的意境和感覺進行重新的創作。這樣創作出的譯作不但有原詩的語言能量,還融會了龐德的詩歌成就,二者合一可以產生更大的能量。例如:龐德在翻譯《華夏集》《大學》時,先是由媒介文本作者對原文進行理解,后才是龐德對媒介文本的理解。龐德在對媒介文本理解的過程中提煉出媒介文本中最為重要的語言能量,而這是一種抽象的輪廓。
3.2 理想的譯文能再現原文本身的能量及本身的活力
龐德反對使用抽象語言,主張使用有具體意義的語言來表達具體的意象。龐德認為詞語就如同一個個發光的“節點”(knot),只要合理的放置就能產生最大的能量。語言是最表層的表現形式,而內部蘊藏的是無限的情感,由經過一定順序放置的詞語能夠組成感情的堆疊,最終呈現出來的能量的爆發是情感的爆發。往往這爆發的瞬間涌現的無限能量,又由靜態的語言保存了下來[駱靜,2011:80],即詞語是充斥著能量的,詞語的不同組合、“鏈接”而建立的新的聯系會釋放詞語潛在的能量。因此,他并不重視文本的意義,而是注重對“具體細節、個別詞語、單個甚至破碎意象”的翻譯 ,重視的是語言的能量。所以譯者的主體性會在從選擇原語文本到生成目的語文本整個翻譯過程中得以體現[許敏,2013:83]。
龐德在翻譯中國古典詩歌的過程中,常常出乎人的意料,他想要保留中國詩歌中所表達的意境,但英語和漢語屬于不同語系,前者重形,后者重意,在翻譯的過程中,使譯文與原文文本共生,并且做到讓原詩大放異彩。他的另類忠實,保留原文的形式,充分發揮譯者的主體性,在忠實原文的情況下,打破英語的固有形式,用幾個簡單的詞表現出原文的意象,這不正是語言的能量嗎?
例如,龐德在翻譯李白的《古風五十九首之六》中的兩句:“驚沙亂海日,飛雪迷胡天”譯文如下:
Surprised,Desert turmoil,Sea sun.[Ezra Pound,1913:31]
Flying snow bewilders the barbarian heaven.[張文英,王艷,2009:118.]
龐德認為詩歌翻譯中個別的詞意義傳譯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通過運動中的詞語群賦予語言以能量。從譯文我們可以看到,他的譯文完全背離了當時詩歌翻譯流行的句式、詩體和語言規范,采取了直接移動漢詩句法的異化策略,模仿了中國古典詩歌的簡潔特質。他用幾個簡單的詞語來代替原文中的意象,讀完譯文就能夠感受到詩人給予讀者的一種意境,讀者通過對這幾個簡單的詞語就能感受原文的意境,即“以并置發潛能,以無言引詮釋”[張曦,2012:281]。
再如,李白一首詩歌中的詩句“荒城空大漠”,龐德翻譯為:Desolate castle, the sky, the wide desert.
再如,《華夏集》譯本中,李白的《送友人》:“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處理為:
Mind like a floating white cloud, Sunset like the parting of old acquaintances.
Who bow over their clasped hands at a distance. Our horses neigh to each other as we are departing.[Ezra Pound,1913]
原詩是一首五律詩,而龐德的譯詩雖然也是按照這一結構翻譯的,但更似一首自由體的詩歌,或者可以說是散文。他將原詩相對具體的并置意象很巧妙地進行了轉變。通過將自己置身于原詩的時代,身臨其境般的體會原作者的思想意境,龐德準確的再現了原詩傷懷的感人畫面。
翻譯在龐德看來,是一種實現自己目的的工具,也是幫助讀者更好地了解原文的工具。從他對漢詩詩句的翻譯,我們可以看出,這些漢詩句法使英語語言系統吸收新的元素,得到了補足,同時擴張了譯文語言的表達力,從而產生了新的表達法,語言產生能量,譯者的主體性得到充分發揮。
3.3 語言能量指導下進行創造性翻譯
在龐德的詩歌翻譯中,他常常以語言能量為指導原則,進行創造性翻譯,他把翻譯作為詩歌創作的補充,來推動意象主義的發展。他認為譯者與原詩作者在某種程度上要達到神合,并要求譯詩既達意,又傳情,又能感動讀者。同時,他認為“翻譯為詩歌藝術提供模式,正如給鬼魂注入血液一樣”[蔣洪新,2001]。他的詩歌翻譯在意義上和風格上都忠實于原作,在意象創造出的意境上也忠實于原作。但是,龐德意象翻譯也有其“叛逆性”的一面。通過對詩歌中意象的翻譯,他所選擇的詞語作為語言的載體,精確的再現原文作者想要表達的情感,這就是語言的能量,它又是通過譯者發揮其主體性表現出來,讓不懂原語言的讀者通過譯文能夠準確感知原作者的情感,這是他的另類忠實。
例如,劉徹的《落葉哀蟬曲》:“羅袂兮無聲,玉墀兮塵生。虛房冷而寂寞,落葉依于重扃。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寧。”
龐德翻譯為:The rustling of the silk is discontinued, Dust drifts over the courtyard,There is no sound of foot-fall, and the leaves, Scurry into heaps and lies still,And she the rejoycer of the heart is beneath them (leaves):
A wet leaf that clings to the threshold.(E.Pound)[劉巖,1999:246]
除去翻譯中流失的表達因素,龐德通過一連串的意象疊加,比如塵埃、庭院、落葉、濕葉和門檻等意象,它們的同時出現,尤其是“足音”(footfall) 以動襯靜,似乎顯得她剛剛離去,作者的失落感和寂寞感不言而喻。他在此處創作的“心的歡樂者”(rejoicer) ,實際上是以明寫暗,用往日的歡樂,襯托此時的蕭條,把人類共通的情感美一一表現出來,這與林語堂先生提出的“字神”不謀而合,所謂“字神”就是一字之暗示力,是字里行間的微妙涵義,是情感意義上,審美意義上,文學意義上的東西[張璐璐,2011:78]。這與龐德自己的翻譯思想(語言能量觀)也是相呼應的。再看最后一句的翻譯原文中沒有“一片濕葉子”這一意象,龐德卻重構了一個如此美的意象,他的“叛逆性”創造使得譯詩比原詩有了更美的意境,這就是語言的能量,龐德通過發揮其譯者的主體性,創造性的再現了原文的美妙意境。
4 結語
龐德富有變革精神的翻譯理論及應用的種種翻譯策略挑戰了傳統的翻譯理論,豐富了現代翻譯方式,復興了現代英語詩歌的翻譯,對之后的翻譯產生了深遠影響。龐德的翻譯思想把人們從傳統的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的思維中解放出來,使人們以一種全新的思維方式審視翻譯中諸元素之間的關系,也為后來的學者對譯者主體性的研究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
從龐德的語言能量觀中了解譯者主體性的發揮,有助于我們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譯者的身份和對原文和譯文的關系的理解,從而使我們更好的處理原文和譯文的交融,使譯文達到更高的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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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熊茜(1989-),女,漢族,江西省南昌人,南昌大學在讀研究生,專業為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研究方向為英漢對比與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