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印記視角的P2P創業者行業經驗與可持續發展關系研究

朱蓉++曹麗卿

摘 要：近年來，P2P網絡借貸的快速發展引起了企業界和學界的廣泛關注。本文從組織印記理論的視角剖析了P2P創業者的行業經驗與企業可持續發展之間的關系。運用中國排名前100名P2P網絡借貸企業的相關數據，對行業經驗、企業年齡和企業可持續發展之間的關系進行實證檢驗。研究發現P2P創業者的行業經驗對企業可持續發展具有正向影響，企業存續期正向調節創業者行業經驗對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影響。

關鍵詞：組織印記；創業者；行業經驗；可持續發展

中圖分類號：F83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2265（2017）04-0042-05

一、引言

印記（Imprinting）最早出現在動物行為科學研究中，研究發現印記僅發生在動物生命的早期關鍵階段，但會影響動物以后的行為方式（Lorenz，1937）。Stinchcombe（1965）將印記引入組織研究，描述組織如何呈現它們創立時的環境因素，以及這些因素在組織創立階段之后如何持續存在。隨后，組織印記（Organizational Imprinting）的概念吸引了組織生態、制度理論、網絡分析等領域在產業、組織及個體層面上的廣泛研究。

在中國轉型經濟條件下，企業的形成和發展都離不開內外制度的影響，而這種影響在組織印記上反應強烈，創業企業更是如此。雖然帶有歷史視角的關于組織印記的研究已有很多（Greenwood等，2010），但是尚缺少對歷史條件如何塑造或影響企業現狀及未來發展的分析（Marquis和Tilcsik， 2013）。對創業企業可持續發展的研究不僅需要關注現在的經濟技術因素、網絡因素、制度因素和創業者因素等，更需要理解過去各個因素。2006年以來中國P2P行業發展迅速，場域演化呈現出“地位化—理論化—制度化”的過程（朱蓉，2015）。2016年8月《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發布，行業的制度規制和規范進一步加強。面對制度壓力，P2P創業企業的歷史條件，主要是創業者的行業經驗如何影響P2P企業的可持續發展，這是本文研究的核心問題。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創業者行業經驗形成組織印記

組織成立初期的外部環境條件，包括經濟、政治、法律、技術等都可能對新創組織的戰略、結構、績效等產生重要影響，但并不是每個環境條件都會產生組織印記。已有的研究發現，組織印記主要有四個來源：經濟技術條件形成的組織印記（Marquis和Qian， 2014），制度條件形成的組織印記（Johnson，2007），網絡條件形成的組織印記（Milanov和Shepherd，2013）以及創業者形成的組織印記（Bryant，2012）。

創業者形成組織印記的機制是創業者基于自己的背景和環境條件選擇最初的組織特征，組織惰性和制度化維持了這些選擇（Baron、Burton和Hannan，1999）。印記持續存在可以從組織惰性和制度化兩個視角進行闡釋。惰性是一種維持組織最初結構特征的機制，制度化則是組織維持和穩定目標、規則、合作機制、溝通渠道等的機制。

（二）創業者行業經驗對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影響

組織成立初期的創業者在選擇歷史特定的環境特征上扮演重要角色，這些特征成為組織的一部分，特征的選擇也反映了同構傾向。創業者的重要作用之一是使用組織的外部資源以及創始人自身的資源和能力。創業者獲取資源不僅取決于外部資源的可獲得性，還取決于創業者的經驗、偏好和能力。創業者在自身資源和能力上的差異，也為成立于相似經濟技術條件和制度條件的組織產生差異化提供了一種解釋。Eisenhardt和Schoonhoven（1990）發現創始團隊的經驗、規模和異質性都對新創組織的成長產生了影響。Bamford、Dean和McDougall（2004） 發現新創組織高管團隊的完整性，體現在組織初期可獲得多種資源，對組織成立5年后的發展產生影響。Battilana等（2015）認為社會印記（Social Imprinting）是創始團隊對社會使命的早期認同，其對組織后期成長具有重要作用，實證研究表明社會印記對企業社會績效具有正向影響。

創業者行業經驗主要來自創業者創業之前在相關行業工作的經驗。Burton、 Sorenson和Beckman（2002）發現來自具有創業知名度的企業的創業者擁有行業信息優勢，創業風險更低。換言之，創業者的行業經驗幫助他們獲得更多的創新創業機會，且風險更可控，有利于企業的持續發展。楊俊、薛紅志和牛芳（2011）發現創業前工作經驗的行業相關性越強，創業者越能獲得更高的新技術企業績效。周立新（2014）對重慶市微型企業進行研究，發現創業者先前的行業工作經驗對創業機會識別有正向影響，但不顯著。也有研究發現不同結果，例如：趙文紅和孫萬清（2013）調研了西安創業園的154家新創企業，發現創業者的先前經驗與創業績效存在倒U形關系，即先前經驗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有一個閾值，超過一定限度的經驗將阻礙創業行為，并導致績效下降。

P2P網絡信貸是現代互聯網技術和傳統民間借貸相結合的新型金融服務模式，貸款人和投資者之間通過第三方平臺而不是金融機構產生無抵押貸款（Bachmann等，2011）。在P2P行業，創業者行業經驗往往對其穩定、持續發展具有重要影響。創業者如果沒有行業工作經驗，那么在控制信貸風險、提供優質可靠的金融服務、利用互聯網技術提高融資便捷性等方面將面臨重大挑戰。具有行業經驗的創業者在行業規范經營、風險控制、與監管機構互動、獲得客戶信任等方面更有優勢。截至2015年底，中國存續時間最長的P2P平臺存續期是8年6個月。隨著平臺存續時間的增加，創業者行業經驗能逐步得到充分體現和發揮，特別是在穩健經營、控制風險等方面的優勢將更加明顯。任何金融企業的可持續發展，都建立在行業有效監管和企業穩健規范經營的基礎之上。綜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創業者行業經驗對企業可持續發展具有正向影響。

假設2：企業存續期正向調節創業者行業經驗對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影響，隨著企業存續期的增加，創業者行業經驗對可持續發展的影響增強。

三、研究設計

（一）研究對象

本文以網貸之家發布的《2015年中國網絡借貸行業年報》中排名前100名的P2P企業為樣本，包括銀行系、民營系、上市公司系、國資系這四種類型的P2P平臺，覆蓋了P2P平臺發展的主要地區，包括：北京、上海、浙江、廣東、江蘇、四川、陜西、重慶、江西、湖北、山東、安徽等。

（二）研究變量

1. 被解釋變量。企業可持續發展情況用《2015年中國網絡借貸行業年報》中各平臺的發展指數來衡量，由成交積分、營收積分、人氣積分、技術積分、杠桿積分、流動性、分散度、透明度、品牌這9個維度構成，綜合反映了P2P平臺的績效水平，即發展指數越高，越能實現可持續發展。

2. 解釋變量。行業經驗用創業者先前工作經歷加以衡量，創業者具有海外或跨國金融機構工作經歷的設為3，具有國內金融機構從業經歷的設為2，不具有金融行業從業經歷以及其他情況設為1。企業存續期是截至2015年12月，企業的存續時間。例如：一家平臺成立于2013年6月，那么該平臺的年齡是2.50年。

3. 控制變量。由于企業規模、有無風險投資、風險控制情況、平均收益率以及是否加入行業自律協會等都可能對企業的可持續發展產生影響，本文將上述因素設置為控制變量。

企業規模：Gibrat在1931年提出關于企業規模與成長關系的Gibrat定律，一些研究發現企業規模和成長服從Gibrat定律，即公司成長獨立于規模（趙桂芹、周晶晗，2007）；另一些研究卻發現企業規模和存續期對企業成長構成一定約束（張維迎、周黎安和顧全林，2005）。因此，在模型中將企業規模作為控制變量，用P2P平臺注冊資本金的自然對數衡量企業規模。

風險投資：陳見麗（2012）對深交所創業板上市的134家公司的研究發現，有風險投資背景的公司業績增長顯著高于無風險投資背景的公司，因此在模型中控制了風險投資的影響，有風險投資背景的P2P企業設為1，沒有風險投資背景的設為0。

風險控制：根據知名P2P行業門戶網“網貸之家”的統計，截至2015年12月，我國網貸運營平臺共2595家，其中問題平臺896家，占比35%。問題平臺出現倒閉、跑路、提現困難等現象，其核心在于風險控制。P2P企業的風險控制對其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影響，因此在模型中加入了風險控制作為控制變量，進行資金托管的P2P平臺設為1，沒有進行資金托管的設為0。

平均收益率：平均收益率是指投資項目年平均收益與該項目平均投資額的比率。平臺的平均收益率越高，可持續發展潛力越大，因此模型對平均收益率進行控制。

行業協會：英國的P2P行業自律協會（P2PFA）在促進和保障英國P2P行業和協會成員的利益、推動建立行業規范、保護P2P消費者的權益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中國P2P行業自律協會在各地陸續成立，雖然還未形成有全國影響力的行業協會和自律規范，但是加入行業自律協會的平臺將推動行業健康發展，維護自身的成員利益，因此在模型中控制了行業協會這一變量，加入行業自律協會的平臺設為1，沒有加入的設為0。

互聯網金融發展指數：P2P平臺的可持續發展受到平臺所在地區互聯網金融發展水平的影響。北京大學互聯網金融發展指數（2014年1月—2015年12月）指出，我國互聯網金融表現出較強的空間集聚特征，而不是超地理特征，因此，在模型中控制了P2P平臺所在省的互聯網金融發展指數①。

（三）實證模型

本文為考察創業者行業經驗、企業存續期與企業可持續發展之間的關系，建立如下回歸模型：

四、實證分析結果

（一）描述性統計

100家P2P企業整體情況如表2所示，作為控制變量的企業規模的均值是8.65，標準差是0.96，說明P2P企業之間規模差別較大；而平均收益率的標準差是0.03，說明P2P企業的年投資報酬率差別不大。調節變量企業年齡和因變量可持續發展的標準差都相對較大，表明各P2P企業的存續時間和可持續發展潛力差別較大。

（二）數據分析與結果

用企業可持續發展作為因變量，研究創業者行業經驗、企業存續期和可持續發展之間的關系（見表3）。在模型1中，僅僅加入了控制變量對企業可持續發展進行解釋，發現企業規模對企業可持續發展有顯著影響（=0.320，<0.001），加入行業協會的平臺比沒有加入行業協會的平臺更具可持續發展優勢（=0.329，<0.001），P2P企業所在省的互聯網金融發展指數對企業可持續發展影響顯著（=0.191， <0.05）。在模型2中，加入解釋變量創業者行業經驗，發現行業經驗對企業可持續發展具有顯著正向影響（=0.195，<0.05），假設1得到了驗證。在模型3中，加入了調節變量企業存續期，發現企業存續期對企業可持續發展也具有顯著正向影響（=0.390，<0.001）。在模型4中，為了避免共線性問題，對行業經驗和企業存續期分別進行了中心化處理，再將乘積項加入模型來檢驗調節效應，發現企業存續期正向調節行業經驗對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影響（=0.141，<0.1；VIF=1.105）。

五、結論與討論

本文從組織印記的視角對創業者行業經驗、企業存續期和可持續發展之間的關系進行了理論探討和實證檢驗。結果表明：（1）創業者行業經驗對企業可持續發展具有顯著正向影響。P2P創業者的行業經驗，特別是國內外金融相關行業的從業經歷使得新創企業在借貸服務、風險控制、標的產品設計、品牌建設等方面更有優勢，從而推動了企業的可持續發展。（2）企業存續期正向調節創業者行業經驗對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影響。隨著企業存續期的延長，P2P創業者行業經驗將更多地體現在平臺運營的各個方面，有效促進平臺的穩定健康發展。

P2P網絡借貸是2006年以來逐步在我國形成的新興組織場域， P2P行業在不斷升溫的過程中出現了兩極分化和行業洗牌。發展較好的P2P企業與銀行、信托建立戰略合作，包括：人人貸和招行上海分行開展風險保證金托管合作，融360與各家銀行（包括交行、中信、廣發、光大、花旗、平安等）在信用卡業務上進行合作，宜信與中航信托的合作等。P2P平臺還進行服務創新和業務拓展，例如：宜信除了涉足車、房、農商等各類貸款，還開展了宜信租賃等多項業務。在P2P行業迅速發展的同時，一些P2P平臺出現了限制提現、倒閉、擠兌、卷款跑路等問題，例如具有一定規模、各種資質齊全的旺旺貸跑路事件給P2P行業聲譽帶來重創。P2P行業的健康發展除了需要政府規制、行業規范、公眾認可等外部條件，更需要P2P企業的創業者合規經營和制度創新，創業者擁有行業經驗對P2P平臺的可持續發展至關重要。

創業者自身的行業經驗所形成的組織印記對企業發展具有長遠而深刻的影響。組織印記研究的重要貢獻是發現歷史因素對現實組織發展的影響，本文用中國排名前100名的P2P企業的數據進行了檢驗。存在的不足是樣本沒有覆蓋中國所有的P2P平臺，今后如果可以采集到更多樣本，得出的結論將更具說服力。

注：

①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互聯網金融發展指數”，http：//iif.pku.edu.cn/uploads/workingpaper/iifindex201601

28.xls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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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In recent years，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P2P network lending in China has aroused wide attention from the criclle of business and academ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rganizational imprinting，this paper explor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dustry experience of P2P entrepreneurs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By analyzing the related data of top 100 P2P network lending firms in China，an empirical test of the relationship among industry experience，firm age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indicates that industry experience of P2P entrepreneurs has a positive effect on the corporate sustainability and firm age moderates positively the influence of the entrepreneurs' industry experience on corporate sustainability.

Key Words：organizational imprinting，entrepreneur，industry experience，sustainable develop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