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代腐敗現象演變的背后是國家治理能力的降低。明代的腐敗現象與懲遏腐敗的法制歷程之間有著頗耐人尋味的特殊關系,腐敗現象的發生、泛濫與懲遏腐敗的制度之間似乎存在著一定的獨立性。懲治腐敗在明朝的一系列律令中占據了重要地位,這些律令中若干懲治腐敗的規定反映了他們對腐敗現象的認識程度。明朝建立了一套富有特色的對官吏進行考核和處罰的制度,同時其懲遏腐敗的監察機制也趨于完備。明朝懲遏腐敗的努力對反腐敗立法以及對反腐敗過程中人的因素的認識具有重要啟示。
關鍵詞:明代;腐敗現象;法制;啟示
中圖分類號:D929;K248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明代的興衰看似沒有掙脫歷史的“周期律”,[1]148但又絕非這“周期律”所能完全概括,其背后有著更為復雜和嶄新的因素。明朝時期,歷史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巨大轉折,對于西方世界而言是復蘇與擴張、國家權力不斷增強、教會權力逐步衰落的時代,對于中國而言則是國家能力持續下降的時代。
不能簡單地把明朝衰亡的歷史想象成某種痼疾的愈演愈烈,要看到那些嶄新的經濟因素在此過程中所發揮的作用。明朝是在大的歷史轉變中滅亡的,其懲治腐敗的努力和法制歷程對于反腐斗爭與立法的啟示是多面的:從正面來看有值得借鑒的經驗;從反面來看有必須正視和反思的問題;從不同側面來看則不能忽視那些制度之外的因素,特別是經濟因素。
一、明代腐敗現象的演變
權力與腐敗如影隨形,它們之間的親近或疏遠在任何時代、任何社會都只是相對的,不管是在經濟舞臺還是在政治舞臺上,它們所演出的總是“雙簧”而非“獨角戲”。任何事物都有著由弱到強、再由強到弱的變化軌跡,王朝如此,國家治理能力如此,腐敗現象也如此,但腐敗現象的“強弱”變化與王朝的強弱變化似乎是“反相關”的。腐敗是一個否定性因素,它受其他因素的刺激并與這些因素一起形成合力最終導致了權力的顛覆。探究明代腐敗現象的演變,首先要對明代經濟與政治的演進的宏觀層面有所了解,之后再對各種腐敗形態的演進作出概括。
(一)經濟與政治的演變
明代的經濟,大體上經歷了從初期的恢復、發展和生產力提高到中后期的矛盾重重乃至總體性危機的過程。明朝初期采取了一系列有利于經濟恢復的措施,一方面釋放了大量的勞動力,緩和了社會矛盾,另一方面鼓勵農民復業歸耕、開墾荒地,并且組織興修水利、注意棉麻等經濟作物的種植。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糧食的總產量逐步提高,明政府的稅收收入也有所增長,社會生產力隨之有所提高。[2]636同時,隨著社會生產力的提高,商品貨幣經濟的發展,以及社會分工的進一步擴大,明朝的經濟卻矛盾重重并逐漸步入危機之中。導致明朝經濟陷入危機的原因很復雜,既有土地兼并、民不堪命等的舊原因,還有貿易擴大、白銀依賴進口、農產品過度貨幣化市場化等新的原因。[3]186從不變的角度考察,明朝的一些制度和政策尚能使其繼續維持下去,但一旦引入了新的變量,一著不慎就會引發不可收拾的“多米諾效應”。
明代的政治,曲折頗多,每一幕都是獨特的歷史景觀,從明初的文治武功到其后的宦官亂政,再到權臣弄權、黨爭不斷,最終天災人禍、江河日下、土崩瓦解。明初,朱元璋采取各種手段集中權力,洪武十三年廢除丞相使六部直接隸屬皇帝,又分割軍權,設立都察院和大理寺,設立通政使司,從而使軍、政、法三種權力集于皇帝一人。這一段歷史既可以被看作是權力集中的歷史,也可以從某種意義上被看作是權力分割的歷史。明朝中期,政局動蕩,部分皇帝幼年登位,長于深宮,寵信宦官,宦官于是趁機竊取了權力。宦官們肆意亂政,嚴重危害著統治機器的運轉,打亂了固有的統治秩序,對明朝的政局造成了極惡劣的影響。繼宦官亂政之后,閣臣們圍繞首輔一職爭權不斷,群臣交相攻擊暗算演變為轟轟烈烈的黨爭。及至明末,則“不肖官吏,畏勢而曲承。積惡衙蠹,生端而勾引”,①明王朝兩百七十六年的大廈頃刻間灰飛煙滅,但國家能力的持續下降卻沒有停止。
(二)帝王腐敗的演變
核心權力的腐敗是一種危害十分嚴重的腐敗,理論上大多數政體的核心權力都有腐敗的可能性,其差別則在于程度的不同。皇帝是王朝權力網絡的核心,皇帝并不僅僅是一個具體的人,而是一種“職務”,雖然皇帝有生殺予奪的極大權力,但他也必須“承天意以從事”,②天意要求君主必須“有道”,否則就將面臨上天和黎民的雙重懲罰。從某種意義上講,皇權的行使必須符合天理和天下蒼生的利益,因此必須勤政事、識大體、作表率。然而,皇權是由皇帝個人行使的,個人的私欲與權力行使的“公益”時常發生沖突,腐敗自然也就在所難免。
明朝建立之后的半個多世紀,明太祖朱元璋和明成祖朱棣致力于政權的各項建設,采取了許多恢復經濟和緩解社會矛盾的舉措,整體上比較勤勉,他們勵精圖治,取得了被后世稱為“治隆唐宋”的文治武功,核心權力的腐敗尚不突出。然而到了明朝中期,不少君主卻變得昏庸、腐化起來,核心權力的腐敗開始嚴重起來,從不理朝政、縱情女色、癖好珍玩、揮霍浪費到獨斷專行、變亂成憲、廢棄朝綱、濫設廠衛等等。[4]720皇帝們變亂成憲、廢棄朝綱,無疑是核心權力的最嚴重腐敗,此種情況下皇權只服務于個人而非江山社稷,既然國將不國,那么國家能力也就成了空談。
由于宦官與皇帝之間的特殊關系,宦官亂政胡作非為也應被視為是核心權力腐敗的一種形式?;鹿偈腔实鬯疆a的管理人,是服務皇帝生活的仆從,當皇帝疏于朝政、寵信宦官之時,宦官們便左右皇權、挾持內閣、掌握廠衛,他們多無德無能本非治國理政之輩,目光所及只是不擇手段地鞏固權力,加劇了皇權和紳權的矛盾。當爭權奪利成為唯一的時代主題時,所有人都開始不務正業,各種制度形同虛設,法律成為具文,“天理”和“黎民”也只能流于空談,一旦危機爆發,天下大亂,政權的合法性頃刻間蕩然無存。此時,核心權力的擁有者固然遭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天下的蒼生也將付出血的代價,只有少數見風使舵者成為了受益者。
(三)官吏腐敗的演變
官吏腐敗的主體,大致可以分為三類:權臣、一般官員、胥吏和幕僚。
明朝初年,權臣的腐敗弄權有胡惟庸的個案,但朱元璋借胡惟庸案廢除了中書省和丞相之制,皇權的大大加強消除了權臣弄權的空間。然而幾十年后,明仁宗、宣宗時,內閣制度強化,閣權上升,“偃然漢唐宰相,特不居丞相名耳”。③自此,權臣腐敗弄權又成為了揮之不去的陰影。宦官亂政剛剛結束,在與宦官的斗爭中壯大的權臣又開始了爭權、弄權的斗爭,權臣弄權直接導致了官場的惡劣風氣和腐敗。權臣腐敗弄權,以明朝中后期明世宗時的嚴嵩、嚴世蕃父子為代表。權臣腐敗弄權蠹國害政、賣官鬻爵,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如壞宗法、冒軍功、引奸臣、誤軍機、亂權柄、失人心等等。[4]714
一般官員的腐敗,明初雖時有發生但尚未泛濫,這既與明太祖強力懲治腐敗有關,又與核心權力和權臣腐敗弄權的程度有關,還與明代的土地兼并、資本萌芽和經濟發展有關。一般官員的腐敗既有關乎人事升遷的腐敗,如科舉舞弊、捐納陋規、朋比黨爭等,更有行使權力過程中的腐敗,如侵貪舞弊、政由賄成等等。一般官員的腐敗,在明朝中后期隨著接連不斷地宦官亂政和權臣弄權,變得愈演愈烈,泛濫開來,不可收拾。官員的普遍腐化,使國家能力不復存在,以至于出現了所謂“君非亡國之君,臣皆亡國之臣”的奇景。
在中國古代的官僚政治中,還有著一支特殊的非正式行政人員隊伍,即胥吏和幕僚。胥吏和幕僚,他們承包了基層的行政事務,如協助官員處理財稅、司法等工作,然而這些人并不享受國家提供的俸祿,胥吏和幕僚的工作動力來自于其從辦事過程中撈得的種種好處,這些所謂的好處也被政權所默認,并不干涉。如此,額外的稅收,其實就是合法的、公開的腐敗。胥吏與幕僚的腐敗,導致了財政和行政上的混亂,形成了一個上下串通勾結的利益共同體,這些人科斂勒索、額外濫征、舞文弄法,嚴重破壞政治、經濟和社會秩序的同時卻幾乎不受國家控制。胥吏和幕僚們的無法無天、膽大妄為,一方面影響了行政效率和成本使政策和制度無法落實,另一方面大大地加重了百姓的負擔,從最底層蛀蝕和動搖著明朝政權的根基。
綜上所述,明代的腐敗現象有一個潛伏、上升和泛濫的過程,當其處于潛伏期時處于王朝權力網絡中心的皇帝勵精圖治、從嚴懲治腐敗,經濟社會逐漸恢復,國家能力較強,能夠有條不紊地處理好各項內外問題。當腐敗現象處于上升和泛濫期時,生產力水平提高、商品經濟發展、資本主義萌芽,土地兼并嚴重,大小權力面對各種新問題(如金融問題、糧食問題、尋租問題等等)時力不從心,采取放任的態度,國家能力持續降低,加之宦官亂政和權臣弄權的影響,試圖進行改革時已為時已晚,從上到下樂此不疲地爭權奪利、胥吏和幕僚們成群結隊若無其事地科斂勒索,終于使曾經輝煌的王朝變得萬劫不復。
二、明代懲遏腐敗的法制歷程
明代腐敗現象的演變與明代懲處和遏制腐敗的法制歷程之間有著頗耐人尋味的特殊關系,初期腐敗現象和懲處遏制腐敗的法制是反相關的,但到了中后期,懲處遏制腐敗的法制均已齊備并且沒有發生重大改變,但腐敗現象卻泛濫開來。由此可見,腐敗現象的發生、泛濫與懲處遏制腐敗的制度之間似乎存在著一定的獨立性,也就是說腐敗的泛濫并不一定是由制度的不完善所導致的,最起碼不一定是由懲處遏制腐敗的制度不完善所導致的。腐敗現象的泛濫,很可能與其他因素具有密切關聯?!巴椒ú荒芤宰孕小?,④腐敗現象的泛濫,并不絕對地意味著當時的人們對于懲處遏制腐敗的思考和制度安排沒有任何價值和意義。
(一)明初權力的分割與調整
明朝政權建立伊始,朱元璋就在借鑒元朝政權滅亡教訓和總結江南政權施政經驗的基礎上,重新分割權力,調整了權力的格局。分割權力,固然是為了強化皇權,使政令的執行更為順暢,但在客觀上也避免了某項權力做大甚至權傾朝野的局面。被分割之后的各項權力之間相互牽制,使得臣下分任其事,因此延緩了腐敗現象泛濫的進程。
在中央權力上,朱元璋先是設立通政使司“掌管內外章疏、敷奏、封駁之事”,⑤架空了中書省的權力,之后又利用胡惟庸案的機會廢除了中書省和丞相制度,并且于洪武二十八年申明以后嗣君不得立丞相,臣下有敢議及者,處以重刑。[4]710明太祖的這一申明,為后世設立了成憲。同時,將御史臺改設為都察院,設置大理寺,這二者與刑部一同構成了“三法司”,三法司相互分工使得司法體系更加完善。改大都督府為五軍都督府,與兵部及各地的都司相分權。
在地方權力上,設立了三司,即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司和都指揮使司,分別掌握民政、財政、刑法和軍事等權,它們互不隸屬,直接負責于中央。在布政司方面,改元朝的路、府(州)、縣三級為府(州)、縣二級制。
明朝初期對權力的分割與調整,具有一定的合理性,能夠有效地防止因權力過大而導致的政局動蕩不安,但也應該注意到的是,新的權力格局下,皇權得到了空前的加強,因此對皇帝的“履職能力”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那些能力欠缺的皇帝必然會變亂成憲,倚重某一種力量,造成事實上的“丞相”,也就導致了宦官的亂政和權臣的弄權。
(二)懲治腐敗的律法及其演變
明朝的統治者對腐敗的危害有一定程度的認識,特別是對腐敗行為有切膚之痛的明初統治者對腐敗現象更是深惡痛絕,懲治腐敗在明朝的一系列律令中占據了重要地位,這些律令中若干懲治腐敗的規定既反映了他們對腐敗現象的認識程度又反映了他們懲遏腐敗的一些努力和智慧。
明代懲治腐敗的律法主要集中在《律》、《令》、《大誥》、《問刑條例》及相關行政法規之中。從時間上看,明代懲治腐敗的律法經歷了從《律》、《令》到《大明律》更定,再到《大誥》四編以及其后的《問刑條例》的歷史過程。
洪武元年正月頒行的《律》、《令》是明朝開國時的基本法典,體現了朱元璋“法貴簡當”的思路,其目的在于避免“條緒繁多,或一事兩端,可輕可重,吏得因緣為奸”。 ⑥洪武六年,朱元璋下令更定《大明律》,其后又幾經更定,于洪武三十年將其“頒示天下”。《大明律》體現了朱元璋“重典治吏”的統治思想,其中的許多內容與官員違法亂紀有關。位于《大明律》首的《名例律》中,規定了“文武官員犯公罪”、“文武官員犯私罪”、“同僚犯公罪”、“公事失措罪”等,在《吏律》中規定了“大臣專擅選官”、“濫設官吏”、“舉用有過官吏”、“擅離職役”、“交結近侍官員”等,在《戶律》中規定了“私役部民夫匠”、“任所置買田宅”、“多收稅糧斛面”、“那移出納”等,在《禮律》中規定了“禁止迎送”、“服舍違式”等,在《兵律》中規定了“失誤軍機”、“私賣軍器”、“多支廩給”等,在《工律》中規定了“擅造作”、“帶造緞匹”等。在《刑律》的《受臟》一項中又規定了“官吏受財”、“坐贓致罪”、“事后受財”、“有事以財請求”、“在官求索借貸人財物”、“家人求索”、“風憲官吏犯臟”、“因公擅科斂”、“私受公侯財物”、“尅留盜贓”、“官吏聽許財物”等十一條對貪污受賄嚴厲懲處的規定。 [4]734由此可見,《大明律》中對懲處貪污受賄等的規定是比較細致和切合實際的。在刑罰上,《大明律》對定罪量刑的規定也是比較細致的,以“官吏受財”為例,“無祿人,各減一等。官追奪除名,吏罷役,俱不敘。說事過錢者,有祿人,減受錢一等;無祿人,減二等……一貫以下,杖七十……八十貫,絞;不枉法者,臟各主者,同算折半科罪”。 ⑦在其他篇章中,對官吏的不同犯罪行為也規定了嚴厲的懲罰,如《賊盜》、《詐偽》、《犯奸》等。此外,《大明律》的《吏律》中還對“奸黨”作出了嚴厲規定,“犯奸邪進讒言、左使殺人者,斬……若在朝官員,交結朋黨、紊亂朝政者,皆斬……若刑部及大小各衙門官吏,不執法律,聽從上司主使出入人罪者,罪亦如之”。⑧此處有關“奸黨”的規定頗具特色,引人深思。
《大明律》尚未完全成型之前,朱元璋于洪武十八年至二十年間頒布了《御制大誥》、《御制大誥續編》、《御制大誥三編》和《大誥武臣》等四編《大誥》,《大誥》主要由案例、峻令和訓誡組成,共二百三十六條。《大誥》制定的目的在于“將害民之理,昭示天下有司,敢有不務公而務私,在外貪贓,酷虐吾民者,窮其原而搜罪之”。 ⑨朱元璋通過《大誥》以案釋法,揭露貪官污吏們貪贓枉法、科斂害民、肆虐舞弊等行為,并且告誡臣民以此為戒,家藏戶誦。《大誥》中對官吏們的懲治極為嚴厲,法外用刑,突破了《大明律》的限制,如“族誅、凌遲、極刑、梟令、棄市、斬、死罪、墨面文身挑筋去指、墨面文身挑筋去膝蓋、剁指、斷手、刖足、閹割為奴、斬趾枷令……” [5]61《大誥》中的一些酷刑對貪官墨吏起到了一定的震懾作用,但其突破《大明律》的做法也有一定的局限性,因而到了宣德時期便被擱置。
明朝中后期,由于《大明律》不能修改,因此條例的制定和頒行逐漸成為了主導,《問刑條例》的作用幾乎與《大明律》相等同。自弘治五年開始,明孝宗、明世宗、明神宗分別刪定《問刑條例》,使其統一規范化,這三部《問刑條例》在明朝中后期的行政和司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對《大明律》中以及前一部《問刑條例》中的部分條款進行了修正,補充了一些新的規定,是對“祖宗成法”的突破。不過,《問刑條例》中受臟篇的規定比《大明律》減少很多,僅有“官吏受財條例”和“因公擅科斂條例”,而官員監守自盜、枉法舞弊等則散見于其他各條。由于明朝中后期的經濟和政治環境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問刑條例》并沒有得到很好落實,對“祖宗之法”的突破以及條例的經常性變更,誘使一部分官員視律法如兒戲,枉法舞弊如故。如果法律在一段時期內,其效力時有時無,有法不依、執法不嚴、朝令夕改的話,法律如果要再想恢復一分的權威就必須付出十分百分的氣力,而不巧的是,此時(明朝中后期)的國家能力已經沒有幾分氣力了。
(三)官員的考核處罰制度
明朝建立了一套富有特色的對官吏進行考核和處罰的制度,其考核制度主要包括考滿、考察兩類,考滿所針對的是官吏的能力與政績,屬于常規考課,而考察則是對官吏的風紀進行的評判與處罰。考滿與官吏的升遷、去留相掛鉤,評定結果有稱職、平常和不稱職三種,每種又分為上、中、下三等,三年初考,六年再考,九年為通考??疾?,是對官吏風紀的定性??疾斓慕Y果有八種,分別是:貪、酷、浮躁、不及、老、病、罷和不謹??疾煊袃煞N情況,一種是京察,一種是外察,外察分為巡視考察和朝覲考察,除此之外,還有額外的閏察。考察直接關系到對官吏的處罰,因此各級官吏對考察都格外重視,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考察也逐漸異化為黨同伐異的工具,“弘、正、嘉、隆年間,士大夫廉恥自重,以掛察典為終身之玷。至萬歷時,閣臣有所徇庇,間留一二以撓察典,而群臣水火之爭,莫甚于辛亥、丁巳……黨局既成,互相報復,至國亡乃已”。 ⑩
從整體上看,明朝的考滿和考察制度,是自上而下實施的監督考察制度,考察者不能完全真實地掌握被考察者的情況,被考察者的自陳也不可能完全真實,因此許多考察很容易流于形式和默契。另外,在實施的過程中,考滿和考察的標準時松時緊,甚至有雙重標準的情況,這無疑摧毀了其發揮作用的前提。
(四)懲遏腐敗的監察機制
明朝改御史臺為都察院,使監察制度得到了發展并趨于完備。監察制度對中央和地方官員進行監察和督促,在協助皇帝對臣僚進行掌控和政令推行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監察制度是及時遏制和預防腐敗的重要機制。朱元璋曾說:“國家立三大府,中書總政事,都督掌軍旅,御史掌糾察。朝廷綱紀盡系于此,而臺察之任尤清要”。?
洪武十五年,朱元璋改御史臺為都察院,但御史品秩較低,都御史僅為正七品,各道御史僅為正九品。之后御史的品秩又有所提升,至永樂年間監察制度趨于穩定和完備。都御史的職責在于糾正和彈劾百司,其職掌包括:正綱肅紀、監督不法、整飭官風、考察官吏、平理刑獄、糾察官儀等等。各道御史職責在于糾正內外百司的官邪,如刷卷、巡視京營、監臨鄉試會試及武舉、巡視倉庫、皇城、輪值登聞鼓、巡按、巡鹽、巡漕、巡官等等。 [4]754
除都察院之外,明朝還在中央設置了六科,六科構成了另外的一套監察系統,洪武年間六科的設置更改頻繁,至洪武二十四年趨于穩定:每科設都給事中一人,左右給事中二人,給事中四十人。六科的主要功能是侍從、規諫、補闕、拾遺、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其功能主要側重于政令的施行,使國家機器能夠正常運轉,在提高行政效率的同時減少其失誤。明朝的科道官,起到了其應有的積極作用,一些科道官魄力非凡,敢于直言規諫和批評皇帝、據理力爭,一些科道官敢于在眾人趨炎附勢時反抗宦官與權臣,一些科道官忠于職守、剛正不阿、鐵面無私揭露和鞭撻了許多貪污腐敗分子。然而,正如前文所述,腐敗的泛濫與王朝的衰亡其決定性因素并不僅僅在于制度的有無,因此,僅憑成文的制度以及科道官們的努力并不能阻止腐敗泛濫,也不能阻止王朝走向滅亡。
在對地方的監察上,朱元璋設立了提刑按察司并使之成為了正式的監察機構,按察司官作為風憲官,其職責在于“激濁揚清,繩愆糾謬”。?其后,又設置了各道按察分司。按察使掌管一省的刑名按劾,按察使下設副使、僉事,他們巡視和監管地方的各項事務,并有察官治吏、懲貪除暴的權力,發揮了一定的作用。然而,隨著明朝中后期御史巡按和巡撫制度的推行,巡撫漸漸成為了節制三司的封疆大吏,而節制巡撫的巡按御史權力也越來越大,按察司的監察權萎縮,進而名存實亡。制約機制的平衡被打破以后,巡按御史的腐化更加劇了官場的腐敗。
三、啟示之一:對反腐敗立法的認識
腐敗現象,在人類社會進入文明時代之后既短暫又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雖然時隱時現,卻從未缺席。腐敗現象與人性中某種程度上的貪婪有關,正如恩格斯所說的那樣:“鄙俗的貪欲是文明時代從它存在的第一日起直至今日起推動作用的靈魂”。 [6]194每一個歷史時期的人們都痛恨腐敗,并且試圖以最大的努力使其受到最大限度地遏制,因此每一歷史時期人們遏制腐敗蔓延的努力都應該受到后人的尊重,而后人遏制腐敗的努力也需要從前人那里吸取經驗教訓乃至智慧。正如前文所提到的,明朝懲遏腐敗的法律和制度與其腐敗泛濫的現實之間存在著一定程度的獨立性,明朝中后期腐敗現象的泛濫并不影響我們從明朝懲遏腐敗的法制歷程中獲得啟示。恰恰相反,正是懲遏腐敗的法制與腐敗泛濫的現實之間的這種特殊關系,能夠在很大程度上豐富我們對腐敗現象的理解以及對反腐敗立法的認識。
(一)反腐敗立法是一項系統性工程
縱覽明朝中后期腐敗現象蔓延、泛濫的歷史過程,不難發現,其腐敗的形態是多樣的,導致腐敗泛濫的原因也是多元的,因此在編織懲遏腐敗法網的過程中必須進行通盤考慮,既要突出重點又要全面立體,最終達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效果。
腐敗現象的形態是多樣的,有核心權力的腐敗,還有竊取權柄者的腐敗,更有幕僚、胥吏等的腐敗。不同形態的腐敗,其危害方式和程度有所不同,核心權力的腐敗是致命的,因為它直接動搖了政權的合法性,違背了政權建立的初衷。竊取權柄者的腐敗,其危害也特別嚴重,其對核心權力的綁架也是政權異化的一種表現。幕僚和胥吏等的腐敗,其危害雖然不及前兩者那么嚴重,但其與群眾的生產生活直接相關,如果得不到及時清理,一旦泛濫開來,群眾便會喪失對政權的最后一絲信心,傾覆也將成為必然。因此,從腐敗現象的形態上看,反腐敗立法的內容應該實現多個層面的覆蓋。
導致腐敗泛濫的原因也是多元的,既有土地、商業、金融和社會生活等方面的原因,還有有法不依、朝令夕改和執法不嚴等方面的原因。從原因上來看,固然要加強反腐敗的立法, 但這種反腐敗立法必須是廣義的,要意識到僅僅有專門的懲遏腐敗的立法并不足以使腐敗現象被遏制,除了專門的懲遏腐敗的立法之外,還必須從其他與社會生產生活密切相關的領域進行思考,這些領域的一些法規也需要加強。同時,這些法規還必須被執行和遵守。
此外,絕對不允許存在任何“合法”的腐敗,明王朝存在的捐官以及對胥吏額外稅收的默許等都是對腐敗的合法化。只要腐敗合法化的特例還存在,那么懲遏腐敗的法制也就沒有什么真正的意義了。
懲遏腐敗以及相應的立法活動,不僅僅是一項系統工程,更是一項幾乎沒有完成狀態的系統工程,不存在一勞永逸的懲遏腐敗機制,懲遏腐敗和維持、提升國家能力一樣永遠只有現在進行時,不能有片刻懈怠。明朝的懲遏腐敗的法制經驗還包括,懲遏腐敗立法應以對正在發生的腐敗現象的真實掌握為前提,在整個懲遏腐敗的系統工程進行過程中,要不斷地掌握腐敗現象的真實狀況,使其在法制中能夠有所反映。
(二)反腐敗立法的重點和導向
預防和懲治腐敗,要突出重點、抓住主要矛盾,不管是廣義上的反腐敗立法還是狹義上的反腐敗立法都要以維護人民民主和加強人民監督為導向。核心權力的腐敗是最嚴重的腐敗,核心權力的異化變質意味著國家能力的喪失,因此要把防止核心權力的腐化變質作為反腐敗立法的重中之重。王朝的興亡,基本上都與核心權力的腐敗有關,以明王朝為例,明朝中后期的一些皇帝以自己的實際行為違反了明太祖朱元璋立下的一些“成憲”,由于“人亡政息”,導致許多法令成為具文,他們倚重宦官或權臣,或不理朝政、縱情聲色、揮霍浪費或獨斷專行,其所作所為完全違背了君主的職責,在天怒人怨之下走向滅亡。
核心權力的腐敗,就是核心權力偏離了自身的目標,甚至是改旗易幟。面對黃炎培提出的周期律問題,毛澤東的回答是:“我們已經找到新路……這條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讓人民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 [1]148現代社會似乎已不存在困擾王朝統治者的繼承人問題了,但是人民民主必須不斷地鞏固和發展,否則民主制度的代表性程度就會降低。因此,廣義上的反腐敗立法必須以維護、鞏固和發展人民民主為導向,始終不渝地向更加民主的方向進發。要把“走下去”和“走上來”結合起來,積極拓寬人民群眾參與國家治理、特別是管理自身事務等方面的渠道,同時不斷提高人民群眾的參與能力和參與程度。為政者或許會違背自己的承諾、偏離自身的目標,然而人民群眾卻從來不曾放棄過自己對幸福生活的向往。
人民監督,能夠在最大的程度上預防和揭露腐敗,因此所有權力都必須接受人民的監督,反腐敗立法以人民監督為導向,意味著要在最大程度上將各種行之有效的人民監督手段制度化。一方面,反腐敗立法要安排制度化的人民監督途徑,如完善和升格人民群眾的投訴和舉報制度等;另一方面,反腐敗立法要在憲法法律的前提下,保護各種人民群眾的各種表達自由和手段(媒體、互聯網自媒體),對各種新的表達手段的限制也只能以憲法法律為依據。畢竟,現代科技條件下,各種新媒體、新表達手段地不斷出現,對維護人民民主、加強人民監督是十分有利的。
(三)反腐敗立法的原則
狹義上針對腐敗現象的立法,應該堅持預防為主、嚴懲為輔的原則,既有的對腐敗行為的懲治主要集中在刑法層面,而新的反腐敗國家立法則應以預防腐敗為主,同時根據腐敗現象的真實情況,完善刑法中關于腐敗行為的規定。
明朝初期,對腐敗的懲治比較嚴厲,還出現了法外用刑的情況,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震懾腐敗犯罪的作用,不過這種震懾的效力只限于使官員不敢腐敗的層面,并未滲透到使其不能腐敗、不想腐敗的層面。明朝的考察和監察制度,雖然涉及到了使其不能腐敗的預防層面,但是由于其自身所存在的一些局限,沒有在最大程度上實現使官員不能腐敗的目標。
明朝懲遏腐敗的法制歷程,其經驗教訓,對現代預防和懲治腐敗立法有借鑒意義。就預防腐敗的制度而言,要使各項權力之間各司其職,實現權力結構的均衡和穩定。明代對官員的考核,能力與品行分別考核,與官員的待遇升遷和處罰相掛鉤,這一點值得學習,但要把考核的側重點放在自下而上的考核,而非自上而下的考核上。還要完善監察機制,充分發揮監察的作用,提高監察部門的地位。在適當擴大監察職權的同時,強調監察責任,把巡視制度和地方監察制度有機結合起來,并在法律上予以明確。在預防教育上,還可以探索法定的體驗式警示教育活動等。
明朝律令對腐敗行為及其懲罰的規定比較細致,如對“濫設官吏”、“舉用有過官吏”、“任所置買田宅”的規定,對公罪私罪的規定,對枉法不枉法的區分,較好地反應了當時腐敗現象的具體狀況。因此,就嚴懲腐敗犯罪而言,明朝的做法有值得借鑒之處,懲治腐敗要對癥下藥,從腐敗現象的真實狀況處罰使刑法的規定更加完善。對腐敗的懲處要嚴厲,要讓其付出應有的代價,而不能依然享受優渥的條件,如在刑罰上可以探索研究標準化監獄、涉貪腐犯罪不得減刑假釋等方案。
(四)反腐敗立法的基礎
腐敗現象與國家能力緊密相關,國家能力下降能夠導致腐敗的泛濫,而腐敗的泛濫又能夠加速國家能力的下降,數百年來,中國積貧積弱,與腐敗和國家能力的這種相互糾纏不無關系。因此,反腐敗立法應以國家能力的提升作為基礎。
面對農業生產的貨幣化、土地兼并和白銀進口的制約等種種問題,明朝政權無力解決,當問題逐漸積累,社會生產生活秩序也變得混亂,混亂之中,腐敗現象趁機蔓延開來,而政權對某些領域的放任,更加誘使了腐敗現象的泛濫。以漕運為例,明朝政權將其商業化運營,地方官員和商人“綜合了地區財務主管、運輸官員、采購代理于一身,按商業規則運營”, [7]69如此運作所形成的掌控經濟命脈的政商集團,其腐敗是觸目驚心的。
腐敗現象與國家能力之間的這種關系,決定了反腐敗立法不能忽視國家能力的維持和提升問題,并且決定了反腐敗立法要以國家能力的提升作為基礎。在反腐敗立法中所應注意到的國家能力方面的問題主要有兩個,一是促進權力運行的公開透明與開放,二是完善權力的責任制。
權力運行的公開透明大大降低了腐敗生存的空間,這方面的努力如法律上的任前任后財產公示制度,權力運行的開放性即部分重要職務向特定群體保持開放,盡可能做到“人盡其才,悉用其力”。?
完善權力的責任制,即完善相關的法規,讓權力的行使以問題為導向,以完成特定的任務為目標,權力的行使者在任期內無法完成其任前所承諾的任務則追究其責任。在法律上,對權力的責任予以明確不僅必要而且必須。必要在于其能夠使權力的行使更符合其應有目的,同時還能夠在很大的程度上預防腐敗。必須則在于,國家能力是在不斷地解決新問題的過程中維持和提高的,如果權力的行使不能夠以解決問題為導向,則國家能力勢必降低,而腐敗現象的泛濫也就在所難免了。
四、啟示之二:對反腐敗過程中人的因素的認識
(一)人的因素的重要性
“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在法學研究的語境中,經常有類似“制度更可靠”這樣的話語,然而這種說法并沒有認識到制度與人的關系的有機性,制度和人從來都不是分裂的?!爸贫雀煽俊钡恼f法似乎在暗示,僅僅依靠某種較為完備的制度就能夠實現某種程度上的“一勞永逸”,但是問題在于,世界上從來也沒有一種制度如此地完備以至于近乎“一勞永逸”,問題更加在于,任何制度的落實和執行都需要一大批具有較高素質、自律能力乃至智慧頭腦的人。許多學者經常以歐美的事例為據,然而少數歐美發達國家制度層面的相對穩定僅僅是表面現象,制度表象的背后是更深層面的經濟和資本,它們的地位和作用的穩定才決定了制度的穩定。
以明朝懲遏腐敗的法制歷程為例,明初太祖朱元璋對腐敗現象的深惡痛絕,在他的推動下頒布了許多懲治腐敗的嚴刑峻法,甚至還法外用刑,他的這些努力對于懲遏腐敗來說,總體上言是比較積極的。而到了明朝中后期,隨著相關制度的不斷完善,對腐敗的懲治反而在事實上變得更加寬松,而這對于懲遏腐敗來說,總體上是消極的。因此,人的因素對于懲遏腐敗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對人的強調并不意味著就等于某些學者所認為的就是人治,即使是人治,在治理層面也是與法治相并列的,正如蘇力所言:“法治和人治實際上也并非只強調法律或只強調圣人,在一定程度上,兩者都必須結合,差別僅僅在于最終的或主要的手段是法還是人”。 [8]
(二)人的因素與制度因素的結合
“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因此,在懲遏腐敗的過程中,必須把對道德的強調與對法律制度的強調融合在一起,必須讓人的積極因素和制度的積極因素都得到充分的發揮。既然沒有絕對完美、無懈可擊的制度,那么對人的因素的強調也就顯得尤為必要,因為去彌補漏洞和自覺抵制利用漏洞、抵御腐蝕的都是具體而生動的個人。
反腐敗是一項系統工程,絕不僅僅是通過修訂若干部法律就能夠順利實現的,相關的法律法規自然需要不斷地完善,而這只有在相應的政治和經濟問題得到解決、人們的精神面貌和社會的文化氛圍得到改善的前提下,才會變得十分有效。腐敗現象的背后是由經濟利益支配的政治,是正在不斷擴大的貧富差距,是唯利是圖、浮躁焦慮、躁動不安的文化氛圍。若干部法律的通過或修訂并不能使上述問題得到根本緩解,然而這些問題的改善或解決卻無一不與人的素質和追求密切相關。政治和經濟問題的解決,涉及到決策者和參與其中的群眾的價值判斷與訴求,同時社會文化氛圍的改善更是與每個人的改變直接相關。
明朝反腐敗的歷程,從正反兩個方面說明了反腐敗要將人的因素和制度的因素相統一的規律。明初統治者將其反腐敗的決心與其對反腐敗的法律制度設計相結合,取得了明顯的成效,使得官員們不敢腐敗、不想腐敗。其后,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追求物質利益、結黨營私的氛圍日漸興起,統治者陷入了發展經濟、放松警惕、腐敗現象蔓延、國家治理能力低下、經濟危機、腐敗更加嚴重的怪圈,雖然明朝中后期對完善相關制度的努力從未停止,然而統治者的“心不在焉”或“有心無力”以及大小官員們追求物質利益的“樂此不?!焙汀安粨袷侄巍保屗械闹贫仍O計的努力都變得毫無意義。
綜上,明朝懲遏腐敗的法制歷程,對反腐敗過程中將人的因素與制度的因素相結合的啟示是:執政者反腐敗的決心必須堅定不移,對腐敗的懲處必須十分嚴厲,在發展經濟時也必須著眼于人的素質的提高、高尚的價值追求以及社會文化氛圍的改善,絕不能陷入到紙醉金迷的狂歡之中,最終將與上述方面相關的行為制度化、法律化,以達到長期有效。事實上,懲遏腐敗的任務需要貫穿公共權力存續的整個期間,如同人作為生命有機體的免疫力與致命疾病之間的博弈。
注 釋:
①《明季北略》卷十三。
②《漢書·董仲舒傳》。
③《明史》(卷一百九),宰輔年表一。
④《孟子·離婁上》。
⑤?《明史》(卷七十三),職官志二。
⑥《明史》(卷九十三),刑法志一。
⑦《大明律》(卷二十三),刑律六,受臟,“官吏受財”條。
⑧《大明律》(卷二),吏律一,職制,“奸黨”條。
⑨《御制大誥》,卷首,御制大誥序。
⑩《明史》(卷七十一),選舉志三。
?《明會要》(卷四十),職官十二,按察司。
?《淮南子》,兵略訓。
?《禮記·中庸》。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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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7]黃仁宇.十六世紀明代中國之財政與稅收[M].北京:三聯書店,2001.
[8]蘇力.認真對待人治[J].華東政法學院學報,1998(1).
作者簡介:黃點點,男,河南南陽人,中央黨校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馬克思法律思想。
(責任編輯:李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