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媚
廣州市黃埔區下沙小學
“偏愛后進生、特殊學生”一直是我的座右銘,我希望以我的愛溫暖他們的心。從教十多年來我從未質疑過這一做法,直到遇到小林……
小林是我新接班級里的一個特殊學生,當我第一次踏入五(1)班的課室時,小林馬上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她太特別了。她又瘦又黑,頂著雜草般的頭發,穿著一身滿是污跡的衣服,一直低著頭蜷縮地坐在課室的一個角落。輪到她作自我介紹時,她一聲不吭。旁邊的幾個男孩子七嘴八舌地喊:“老師,她是傻瓜……”“老師,她有神經病……”“老師……”面對同學的叫囂,她顯得驚慌失措,把身子縮得更小,仿佛要把自己縮到抽屜里。
后來我了解到她是個沒媽的孩子,我對她更是多了一份憐愛,我決心要把她當作自己的孩子,讓她快樂地過好每一天。由于缺乏管教且智力偏低,小林有很多毛病:不講衛生,不愛勞動,不愛做作業,脾氣古怪,經常遲到……但我從未批評她。為了讓班里的孩子不欺負她,我專門舉行了一個主題班會,介紹了小林的家庭情況,特別告訴孩子們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是多么需要朋友的關心與愛護。她成績極差,我經常幫她補課,有一點點進步,我必定在班里大加表揚。她家里經濟不好,春、秋游我總不讓她參加,我發動孩子給她捐款,并自掏腰包給她買吃的喝的……但不知為何,小林對我的良苦用心卻總是熟視無睹,反而越來越抵觸,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十周的周五,當我宣布雙休日只有一個作業——自組小組,做一份有關文字演變的手抄報時。課室里馬上響起了一陣歡呼,孩子忙著分小組,商量分工,一時間課室達到了沸點,到處都是一張張極度興奮的、紅撲撲的笑臉。突然,我發現了獨自一人挨在墻角小林,相對同學的雀躍她顯得更加的落寞。是呀,平時連一個句子寫不好的她,誰會要她,就更不用說她那古怪的脾氣了。于是我急忙把班長小王叫來,對她說“你們組人不多,小林就到你們組吧。”“老師,我不想……”真沒想到一向言聽計從的班長會對我說這樣的話。我一臉嚴肅地對她說:“小林比較特殊,暫時沒有參加小組,你是班長,你說怎么辦?”“但是,老師您不是說自由組合嗎?我不想……?”“好了,我不是總說‘一個人好不算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嗎?這個道理作為班長的你應該很明白。”也許是看到我有點生氣了,小王點點頭輕聲說:“好吧。”“老師,我不想去。”站在身邊的小林突然說了一句。我拍拍小林的肩膀說“好了好了,你不去,怎么完成作業,別添亂了。”盡管我覺得小林有些不知好歹,但對著她我總是發不了脾氣。
意想不到的是,當天晚上小王哭著給我掛了個電話,她邊哭邊說:“老師,今天小林到我家,什么都不愿意做,批評她兩句,她就在我家發瘋——亂吐口水,穿著鞋子跳到床上亂踩,也不道歉,竟然甩門就跑了,媽媽回家后看到家里又臟又亂,以為是我招引小林到家里來,不分青紅皂白罵了我一頓,以后我再也不理她了。”聽了她的話,我不禁皺起了眉。
周一,我把小林叫到辦公室,我還沒開口,小林就哭了。我忍著一腔怒火盯著小林說:“你哭什么?難道老師和同學對你還不夠好?小王讓你參加他們的小組,你為什么還要在她家搗亂?”“他們不是好人,他們不喜歡我,他們總是幾個人偷偷說笑,他們當我是傻瓜。我原本就不愿意和他們一起,是老師你強迫我的。老師你當我是傻瓜,小王他們測驗得了“B”你就批評他們,而我考個“D”你就全班表揚,你知不知道,同學們都在背地里笑我笨。我媽媽不在了,您為什么要告訴同學們?我一直不讓他們知道,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和他們不一樣。還有,春游我不想去,您非要我去,您還讓大家給我捐款,我不是乞丐……”面對情緒激動的小林,一向自認能言善辯的我竟然啞口無言。
沒過多久,區教育局要在我校舉辦一次“心理健康活動”現場會,除本區的兄弟學校外,外區的同行也來觀摩,對這次的活動,學校非常重視,反復強調各班要把組織工作搞好。我們班活動內容是“猜猜猜”,就是讓學生兩人為一組,一人負責舉牌做動作,一人負責猜,主要是培養學生的小組合作精神。一說到分組,小林的問題又擺在面前。正當我為她頭疼時,沒想到她竟跑來邀請我參加她的組,看著她迫切的眼神,我答應了,但強調我的腳行走不方便(因為打球,腳受了傷),所以只負責猜。其余的工作必須由她一人完成,她猶豫了一下答應了。接下來,她顯得異常忙碌。活動當天,雖然她做的卡片比較粗糙,動作幼稚得可笑,但這是她有史以來獨立完成得最好的一次作業。我輕輕地舒了口氣,也許,小林真的并不需要我的愛。自此,我對小林越來越“冷淡”, 越來越“嚴厲”,但奇怪的是她反而越來越開朗,越來越喜歡靠近我。看著小林,我不禁又想起我的那一個不曾質疑過的座右銘——“偏愛后進生、特殊學生”。我終于明白了,原來,愛也會成為害。
責任編輯黃博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