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解作“西山始得宴游記”

王新亮

備柳宗元《始得西山宴游記》一課時，發現編者對文題未作注釋，估計他們認為沒有必要。可我幾經揣摩后覺得，如果題目的語序調整為“西山始得宴游記”更切合文意。

題目中“西山”是山名，“宴游”指宴飲游樂。要準確解題，弄懂“始得”的意思最為關鍵。翻開詞典，“始”有五個義項：①開始，當初，最初；②才，方才；③只，僅僅；④正，正在；⑤曾經。“得”有兩個義項：①得到，獲得，與“失”相對；②表示情況允許，有“能夠”“可以”的意思。初讀課文，“始得”可能的解釋如下：①開始得到；②開始能夠；③才得到，才獲得；④才能夠。這四種解釋，似乎都講得通，不過作者要表達的意思不會這么朦朧，應該是確定的，當理解為“才得到”。這可以從文章內容和作者的寫作意圖兩個方面得到合理的解釋。

首先，我們來梳理一下文章的內容。作者開篇點明自己遭貶永州后，“日與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窮回溪，幽泉怪石，無遠不到”，“到則披草而坐，傾壺而醉；醉則更相枕以臥，臥而夢，意有所極，夢亦同趣”，“以為凡是州之山水有異態者，皆我有也”。“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華西亭，望西山，始指異之”，“始知西山之怪特”，“遂命仆人過湘江”。以上內容說明柳宗元不是初次宴游，只是初遇西山，初次游西山。既不是第一次，那“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就與實際情況相悖。并且本文以及作者其他的文章都沒有交代他后來又到西山游覽過，因此，“始得”可能的三種解釋“開始得到”、“開始能夠”和“才能夠”似不可合情理，不足取。

其次，我們來探究一下作者的寫作意圖。十年永州被貶生涯，歲月漫長，地域偏僻，使柳宗元飽嘗了仕途的險惡和生活的艱辛。處于極度苦悶之中的柳宗元也一直尋求著憂愁的排遣和解脫。“自余為修人，居是州，恒惴栗。其隙也，則施施而行，漫漫而游”。處于惡勢力的包圍之中，對于政敵的迫害，他是無力抵擋的，痛苦愈加深重時，唯一能做到的，只能是徜徉山水以驅散心中的陰霾，作者游覽山水的目的在于忘憂。

登頂西山，所見山之高峻、峭拔與他山形成對照。“其高下之勢，岈然洼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縈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西山之“特立不與培填為類”正是作者受到挫折卻不甘阿附的“特立”人格的寫照。“悠悠乎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窮。”西山之巔，作者沉浸在物我妙合的情境之中，達到了“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的境界，以至忘卻了自我，忘卻了煩憂，暮而不欲歸。發現了西山的卓爾不群，心靈有所寄存的永州司馬不禁感慨“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這發自肺腑的斷語強調此次游覽西山才是真正的宴游，以往的無數次游覽都不是。這一次西山之游才讓他獲得了物我合一的狀態，才是讓他獲得精神慰藉的真正的宴游。“游于是乎始”，“始”收題目中的“始得”，意為“才得到”“才獲得”，反襯“向之未始游”，卒章顯志，語約意豐。

綜上，則《始得西山宴游記》這個題目理解為“西山始得宴游記”似更妥帖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