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陰》與《聲聲慢》意象比較分析

【摘要】李清照的《醉花陰》與《聲聲慢》都選入了人教版高中必修四第二單元第七課中。這兩首詞分別是李清照早年和晚年的作品，代表了不同的風格。編者將李清照的兩首詞編排在一課中是為了比較李清照前后期詞風的不同。《醉花陰》與《生生慢》在意象的選擇上多有重合之處，如黃花、酒、黃昏等。因此，對兩首詞中的相同意象進行對比分析，感受相同意象背后的不同情感，以此來體會詞人不同時期的不同詞。

【關鍵詞】比較閱讀 意象 情感 風格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7）33-0113-02

一、關于李清照

李清照出身名門貴族，父親是蘇門后四學士之一，母親是狀元王拱辰的孫女。良好的家庭環境使得李清照對生活與藝術有著敏銳的洞察力，她在閨中便工詩文善書畫，頗有名聲。18歲的李清照便嫁給了博學多才的趙明誠，二人情投意合，感情甚篤。可以說，李清照前半生的生活是安逸美好的。她的人生以靖康之變為分界線。北宋首都淪陷后，李清照與丈夫相繼避難南渡，期間他們的學術研究或被人銷毀或遺失，大量錢財散盡。南渡第三年，丈夫去世，此時的李清照46歲，自此以后便開始了孤苦漂泊的后半生。

作為女性作家，李清照的詩詞中更多關注的是現實生活，重在表現自己獨特的生活體驗。李清照前期的作品基調多以明麗、灑脫為主，表現對生活、自然的熱愛，如《醉花陰》、《一剪梅》等，后期多表現亡國、喪夫之悲以及晚年漂泊的孤苦，如《聲聲慢》、《永遇樂》等。因此，即使是相同的意象，在李清照不同時期的作品中，所表達的情感也是不同的。因此形成了她不同時期的不同詞風。

二、相同的意象，不同的情感

意象是熔鑄了作者內在的思想、情感與外在的客觀物象的統一，也可以說是“借景抒情”、“托物言志”中的物。意境是作家內心情感結構的審美化表現，是情景交融的藝術境地。詩人所處的社會環境、人生經歷、修養和審美意識等因素的構成了他的情感結構，相同的意象因為不同的情而產生了不同的意境。本文就《醉花陰》和《生生慢》中的幾個意象——黃花、酒、黃昏進行對比，借以探討李清照不同時期的不同風格。

1.“把酒”與“淡酒”不同愁

自古以來，愁與酒總是分不開的。《醉花陰》中，“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為何“把酒”？因為佳節又重陽。古人十分重視重陽節，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中也曾提到“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重陽佳節，本應有家人相伴，登高、飲酒、賞菊、插茱萸，而丈夫卻不在身邊，良辰美景只能把酒自飲，無語獨酌而增添了幾許的離愁別緒。于是“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明麗的少婦把酒賞菊思念丈夫的畫面極富情趣又活潑高雅，這里用酒表達的是閨中少婦的閑雅生活和對丈夫的濃濃情意。

《聲聲慢》中，“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政局的動蕩，南渡后丈夫的去世，生活的艱辛，使得李清照在“尋尋覓覓”之后，只剩得“凄凄慘慘戚戚”的結果。在李清照看來，此時什么也敵不過亡國之愁，淪落之苦，喪夫之痛、家國之思，這些愁苦全部壓在孤苦伶仃的自己身上，想著前半生安逸幸福的生活，強烈的對比，以至于詞人感到了巨大的孤獨、悲苦。因為這對一個飽經風霜的弱女子而言，實在是無法承受，只有借酒澆愁。而在這深而又深的濃愁面前，再烈的酒都顯得淡了。

2.此“黃花”與彼“黃花”

黃菊第一次進入詩人的視野，源于屈原，他在《楚辭.離騷》中吟到：“照飲木蘭之墜露兮 ，夕餐秋菊之落英”。自此，菊花便成為了高雅，志潔的代名詞。李清照也喜愛黃菊，而黃菊在她不同的生命階段也有著不同的風姿。

“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此時的李清照與趙明誠新婚不久，二人甜蜜恩愛，可謂人生最幸福的時期。因此，與丈夫短暫的分別都讓她感覺承受不了，“人比黃花瘦”，秋風卷起珠簾，簾內的少婦，玉肌消瘦、花貌憔悴，相比簾外清瘦的菊花，更顯得弱不禁風了。在這里，瑟瑟西風中憔悴柔弱的瘦菊與女詞人因離愁相思而清瘦的形象疊印在一起，一個閨中思夫的美麗少婦形象便躍然紙上了。這黃花清瘦嫵媚，窈窕風流。愁怨中卻也希冀，帶著期盼，帶著青春的活力與熱情。

而到了《聲聲慢》中，“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黃花不解離人苦，想當初還曾從賣花郎那里買來一支春花，鮮花嬌艷欲滴，我只擔心夫君說花比我美，于是“云鬢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減字木蘭花》），硬是要丈夫比比我美還是花美，這樣甜蜜恣肆的幸福，也都已如春夢，早已煙消云散。重陽節過后，黃花便開始凋零，窗外滿地凋零的黃花，一派蕭瑟肅殺。而那枯萎的黃花就像今日的自己，風光不再，任憑風吹雨打。此情此景，當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3.同是“黃昏”各自愁

《詩經》中的 “日之夕矣，牛羊下來”表現了盼歸少婦對于黃昏時節的獨特心理感受，經過后世詩人不斷的體味與復現后，黃昏這一意象就與傷別念遠聯系起來。李清照在《醉花陰》中“東籬把酒”的時間選在“黃昏后”，這樣才足以表達閨中怨婦思念遠方歸人的一腔愁緒，這樣的黃昏可以把酒賞菊，在夕陽昏黃幽暗的光線的照射下，把著酒杯賞著盛開的菊花，思念丈夫的憂傷中卻也略帶幾分的詩意。

而《聲聲慢》中的黃昏——“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則顯得尤為凄清、悲涼。詞人用了“梧桐”這一意象，在中國古典文學中，梧桐雨常常是凄冷、悲傷的象征。此處詞人不僅用了“梧桐”，也用了秋雨，淅淅瀝瀝的秋雨敲打著梧桐，沙沙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徹夜難眠。“梧桐”意象從李煜《相見歡》中“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而來，帶有“寂寞”、“孤寂”之意。“細雨”則給人愁思如綿綿細細卻有積少成多的“絲”之感覺。綿綿秋雨下，人不自覺的覺得寒和冷。詞意也兼用溫庭筠《更漏子》“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這種意象的并置具有強大的沖擊力，表達出詞人內心無以宣泄的孤寂凄楚之情。更加上在這天將要黑的時間——黃昏里，陰冷、潮濕百無聊賴，守著窗兒，回想自己的前半生與現在，恍如隔世，詞人仿佛站也在了生命的黃昏里，絕望地等待著不知所謂的明天。

葉嘉瑩曾評李清照早期的作品：“芳馨俊逸，很女性化，但沒有脂粉氣，變現出一種俊逸之風，表現婦女的敏銳纖細之感，真切且自然。后期“仍保有前期婦女的敏銳纖細的感覺，但在意境上顯得沉郁悲涼”。《醉花陰》當中的愁中帶著閨中少婦的思夫之情，也帶著與丈夫相聚的期盼，愁中帶著俊逸；《聲聲慢》的愁則是實實在在的、沒有盡頭的孤獨與絕望的愁，這份愁來的更濃烈，也更沉郁。《醉花陰》與《聲聲慢》中的酒、黃花以及黃昏，雖然都是相同的意象，但不同時期有不同時期的風格和情感。通過比較二詞中相同意象在不同時期中所傳達的不同情感，體會前后時期詞風的差異，在教學上也是一個很好的啟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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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韋冬妮（1994-），女，壯族，廣西壯族自治區宜州人，東北師范大學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學科教學（語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