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變異視角下成語流行語的傳播

鄒麗玲

摘要：成語的語義相對穩定，不容易成為網絡流行語，但是，在新詞新語幾乎每天都在涌現的今天，成語也發生了變異，本文通過成語“一言不合”的變異來揭示成語變異的方式。研究發現：成語變異的方式主要有：語義擴展、語法成分多樣化、在特定句型中使用等。

關鍵詞：一言不合 成語 流行語

中圖分類號：H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5349（2017）20-0019-02

一、語言變異理論產生的背景及內涵

人類的言語活動包括語言和言語兩個方面（索緒爾，1982）。語言是群體為了使個人能夠實現說話功能而采用的必不可少的、完整的、有規則、系統的社會規約，語言是社會的；言語是個人在說話中的心智和生理活動，是個人的、偶然的現象。索緒爾主張把語言和言語分開，索緒爾把語言當作一個符號系統來研究，而與語言密切相關的社會因素（如民族、文化、思想等等）則被列在“外部語言學”研究的范圍。[1]然而，交際是人們使用語言的目的，在不同的交際場合，語言使用者有意或無意選擇偏離常規的特殊表達方式，便出現了語言變異（language deviation）。[2]（黃家修，趙彥春，1996）

語言和非語言因素都能引起語言變異。語言的因素主要指的是語言內部結構，主要包括語音、詞匯、語法、語義、方言、語域等，各個組成成分互相關聯，其中任何一個成分的變化，都可能引起其他成分的變化，從而出現語言變異。非語言因素主要有社會階級、年齡、種族、職業、文化程度、性別、對象、話題、交談者之間的關系、交際場合、媒介等以及人們求新、求變、求雅、迎合、模仿、崇拜的心理等等，這些都會影響語言的變異。

二、語言變異的種類及形式

語言變異有多種分類方法。首先，從與其他因素關聯性的角度，可以分為無序變異和有序變異。無序變異是指隨機的變異，有序變異是指變異成分被某一社會人群接受并傳播，多數變異是無序變異，不會引起語言演變。其次，從變異發生的范圍角度，可以分為個人語言變異、部分人模仿變異、部分群體模仿變異和言語社團變異；從某一變異形式出現的時間頻度角度，語言變異還可以分為恒常變異和偶爾變異；從語言使用主體是否有意識地使用變異形式角度，可以分為有意識變異和無意識變異；從語言是否屬于母語角度，可以分為母語變異和非母語變異；從人們接受變異的時間角度，可分為超前變異和非超前變異。[3]（張輝，1995）

三、成語“一言不合”的變異

漢語成語是古代漢語濃縮的精華，文辭簡練、意蘊豐厚，是詞匯系統中重要的組成部分。2016 年，網絡語言中出現了一些成語成為流行語的現象，其中最給力的當屬“一言不合”一詞。“一言不合”不僅風靡于各大微信、博客，各大新聞網站也屢見不鮮，成為家喻戶曉的網絡語言。例如，網絡上出現了“一言不合就開車”“一言不合就唱歌”“一言不合就跳舞”“一言不合就斗圖”等“一言不合就XX”的句式。例如：

（1）“一言不合”就出走 背后是心理關愛的缺失（鳳凰資訊，2016年7月28日）

（2）“一言不合”就轉型 創業轉型有什么禁忌（創業網，2016年7月25日）

該句式的出處源于“一言不合就開車”，其意思是，一句話談不攏，就在對方身后插刀搞破壞。①從此，便從這個例子里衍生出現了“一言不合就XX”的句型，網絡上甚至還出現了大量的“一言不合”表情包。

（一）“一言不合”的語義擴展

《漢語成語辭海》中將“一言不合”解釋為：“一句話說得不投機。合：吻合，融洽。”唐·李頎《別梁锽》：“抗辭請刃誅部曲，作色論兵犯二帥。一言不合龍頟侯，擊劍拂衣從此棄。”“一言不合”最初是表達“語言沖突”的語義，如今，在網絡語言中，“一言不合”可以擴展表達以下幾方面的語義：

1.“一言不合”表達言語沖突，引發惡性事件

“一言不合”表達言語沖突，引發惡性事件。該語義最接近“一言不合”的本意，其用法出現在網絡或其他媒體上的時間很早。例如：

（3）現代人躁狂焦慮傾向病：一言不合拳腳相向（人民網時政，2013年7月29日）

（4）一言不合就動手，說不到一塊就掐架，這一幕不僅僅發生在廣州地鐵。（北京日報2012年10月12日）

例（3）的背景事件是2013年7月23日晚，兩名駕車男子因不滿一名推著嬰兒車的女子擋道，下車打人，還將嬰兒車內2歲女童重重摔在地上，致其死亡。7月25日，嫌犯丁金華在河南駐馬店市西平縣、漯河市連續作案殺死5人，起因竟是鄰里之間的一場口角，丁金華被抓獲后抱怨自己“太沖動”。7月26日凌晨，黑龍江海倫市聯合敬老院一名男子因疑自己被偷200元，縱火報復，致其本人及10名老人死亡。例（4）的背景事件是2012年10月7日早晨，廣州地鐵4號線，一位六旬老人與一位28歲的小伙子爭搶座位進而扭打互毆。小伙頭部、手臂布滿血跡，耳朵被咬破一塊，老人鼻子受擊流血，車廂地板上血跡斑斑。這兩個例句中的“一言不合”用其本意，表達人與人之間出現語言沖突，引發惡性事件。

2.“一言不合”表示意料之外地做出了某事，或者冷不丁地發生了某件事情

例如：

（5）這個6月，天氣的關鍵詞就是簡單粗暴——一言不合就暴雨，二話不說就高溫。（人民網浙江頻道， 2016年6月22日）

（6）一言不合就跨界

？倓 薛之謙情歌王子驚變段子手的十年沉浮（人民網娛樂頻道，2016年7月22日）

例（5）是指進入6月后，時而氣溫急劇上升，時而下起暴雨，表達了夏天酷暑的炎熱天氣現狀。例（6）表達了薛之謙從歌手到段子手的跨界轉變，出乎人們的意料。

3.“一言不合”表達自嘲、調侃之意。例如：

（7）大暑節氣無疑是一年最熱的時節，全國各地將輪番進入“燒烤模式”，天氣一言不合就被35+攝氏度“暴擊”。（天氣網，2016年7月21日）endprint

例（7）表達了人們對炎熱夏天的高氣溫的一種調侃。

4.“一言不合”表達一件事情，是一句吐槽用語

（8）臧洪娜《突圍》大展身手 一言不合就開打（搜狐娛樂，2016年7月11日）

（9）一言不合就暴漲 美元兌日元本周來漲幅超4%（和訊網外匯新聞，2016年7月13日）

例（8）“一言不合”表達臧洪娜在《突圍》中有很多打戲，簡直是“一言不合就開打”的節奏，對于臧洪娜而言很有挑戰性。例（9）“一言不合”吐槽美元兌換日元的匯率漲幅很大。

（二）“一言不合”的句法功能及句式

就句法功能的角度而言，“一言不合”可以充當謂語、定語、狀語，具有動詞詞性、形容詞詞性。例如：

（10）一言不合就開吃！《歡樂頌》五個妹子在深圳這么吃（中國網生活消費，2016年7月25日）（狀語）

（11）王皓與妻子一言不合 罷錄節目離開現場（搜狐視頻，2016年7月23日）（謂語）

（12）一言不合、拳腳相加的現象，需要我們深入思考。（人民網，2012年9月20日）（定語）

“一言不合”充當謂語、狀語時，常與“就”結合，形成“一言不合就XX”的句式，強調事件“XX”，從語音的角度看，“一言不合”中的“一”和關聯詞“就”構成“一……就……”的關聯詞語，形成條件關系，這也是該成語成為流行語的語音方面的原因。從以上例句中可以看出，大部分“一言不合就XX”的分句中是沒有主語的，句子的話題主語通常出現在另一個分句中。

四、結論

一般來講，成語在詞匯系統中封閉性較強，表達的實際意義更穩定。但是，在“互聯網+”時代，網絡語言呈現不斷擴大的趨勢，新詞新語幾乎每天都在涌現，成語也沒能夠“獨善其身”，逐漸被波及。成語為什么會成為流行語呢？首先，從外部因素來說，交流新平臺層涌迭現，語言表達為交際服務，自然會順應變化趨勢滿足交際需要。其次，從語言本身而言，“一言不合”的產生及流行是語言的經濟原則作用的結果。語言的經濟原則（principle of economy）又叫省力原則，是語言的一條基本原則，即為了提高語言交際的效率以減輕記憶的負擔，要減少語言中的冗詞贅語（redundancy）。該原則要求在不影響語義表達的前提下，盡量選擇言簡意賅的表達方式，“一言不合”以成語的形式、濃縮的語義，符合語言的經濟原則，體現了高效、簡潔的網絡語言特征。最后，就流行語的出現和傳播與人的因素關系而言，流行語之所以能夠產生和發展，是人們創造性使用語言的結果。青年人是流行語創造和使用的主體，他們更具有創造力和想象力，特別是“90后”“00后”在使用語言方面表現出更大隨意性、不穩定性，有的時候，甚至是違反語言規范的。“一言不合”新穎有趣，貼切形象，通過“語言沖突，不協調”這樣一個情景擴展了人們的想象空間，滿足了人們表達“吃驚”“突破常規”的心理動因，因此一經產生便具有了極高的使用度 。

注釋：

①詳見http：//www.qqtn.com/article/article_142985_1.html。這句話的背景事件是wca比賽舉辦方態度令廣大DOTA2觀眾不滿，所以觀眾就跑去爆wca百度貼吧，也就是紛紛開帖發番號種子網盤等敏感信息，使得百度貼吧自動封吧。

參考文獻：

[1]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中譯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2]黃家修，趙彥春.論語言變異及其語用效果[J].現代外語，1996（4）.

[3]張輝.語言變異的本質與制約[J].福建外語，2000（2）.

Abstract： The semantics of idioms is relatively stable， not easy to become a popular language of network. But nowadays， there emerge neologisms almost every day， idioms come to variation stage too. This paper revealed the variation of idioms with the variation example of “Yi Yan Bu He”. The study found that： the way of variation of idioms mainly include the semantic expansion， the diversification of grammatical elements， and use of the specific sentence patterns.

Key words： Yi Yan Bu He， idioms， popular language

責任編輯：于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