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舞臺藝術40年生涯

楊少龍

40年，不，應該是41年前，我這個懵懵少年在母親的鼓勵下，與戲曲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回想走過的藝術道路，有痛苦、有快樂、有失落，也有收獲。40年不僅見證著我不斷成長的藝術創(chuàng)作過程，也豐富著我的舞臺藝術閱歷……

我于1963年生于河南林州橫水鎮(zhèn)凌集村一個農(nóng)民家庭，原名楊子明。小時候母親在村里宣傳隊當演員經(jīng)常去看大人們排戲，當時排演的一部現(xiàn)代戲《朝陽溝》讓我非常喜歡，時不時地還學著樣唱兩聲，慢慢地心里就有個夢想，等長大了我也要學唱戲。可能是命中注定吧，1977年，林縣戲校招生，通過層層的嚴格考試，兒時夢想變成了現(xiàn)實，讓我如愿成為一名正式戲曲學員。由于當時自己的年齡偏大學戲異常艱苦，好在自身有一副好嗓子，在校期間除了基本功的練習，對唱腔，曲譜知識的學習掌握特別用功，這些辛勤努力為我以后的聲腔藝術奠定了一定基礎。學習期滿林縣縣委、縣政府以我們這批學生成立了林縣豫劇三團，鑒于自己在戲校學習的藝術表現(xiàn)，領導和老師把很多的重要角色交給我主演，如《黃飛虎反五關》中黃飛虎、《薛丁山征西》中薛丁山、《三哭殿》中唐王、現(xiàn)代戲《朝陽溝》中栓保等，因為很會做戲，有時候還客串主演其他人物行當，有次團里從鄭州市豫劇團移植《程咬金照鏡子》，一時找不到扮演程咬金一角的合適人選，經(jīng)過團領導研究一致推薦我擔此重任，本來自己的主攻是須生、小生行當，對花臉人物從來沒有接觸過突然接手這種角色，壓力很大，所以在塑造程咬金下了不少功夫，搬上舞臺演出整場戲全部用花臉嗓演唱。1982年，該劇在山西省會紅旗劇場演出，我主演的程咬金受到太原市民的熱烈好評。1984年，由我主演的現(xiàn)代戲《小包公撥撅》參加安陽地區(qū)調(diào)演，榮獲個人優(yōu)秀表演獎，并得到了著名豫劇表演藝術家張寶英老師賞識。1985年，我調(diào)入安陽市豫劇團，成了張寶英老師的藝術搭擋。有了林縣學戲、演戲的基礎和自身對藝術的不斷進取，以及張寶英老師給予的藝術幫助，讓我的舞臺藝術漸進成熟，相繼主演了《趙匡胤下河東》中趙匡胤、《賣苗郎》中周云泰、周文選，《包青天》中陳士美、《尋兒記》中張文達、現(xiàn)代戲《紅燈記》李玉和等。1987年，應邀晉京中南海演出《桃花庵》，我主演的蘇昆得到中央領導的認可。1995年，隨團赴寶島臺灣參加海峽兩岸文化藝術交流演出，被臺灣同胞譽為“難得的須生演員”。

我始終認為自己的藝術道路一定是得到了上帝的眷顧。從1977年學戲開始，這一路風霜不知經(jīng)歷過多少坎坷與困難，但每個時間節(jié)點總會遇上貴人相助，讓我的藝術之路才能踏平坎坷成大道，真的是這樣，在我渴望學戲的時候，盡管外祖母及家人堅決反對，母親卻竭盡全力地把我領進了戲曲大門，現(xiàn)在想起來當時喜歡戲或許有諸多因素，但現(xiàn)在我堅信自己絕對是一個酷愛藝術的人，而且視戲如命。說出來誰都不信，多少年了，一旦哪天嗓子突然啞了，除了哭鼻子，心都死了，腦子里就想著我嗓子沒了活的還有啥意思，每次這樣我那涼胡老婆總是滿臉疑惑，可笑至極。當然現(xiàn)在是徹底理解我了，而且為了支持我一門心思搞藝術付出了許多。記得在縣戲校剛學習戲曲表演的時候，雖說沒有同齡人的條件優(yōu)越，可是我非常幸運地遇到了常春年、李杏元、郭鳳英、賈少春、王江朝、侯發(fā)生、李栓銀、魏連喜、李來喜等這樣一批優(yōu)秀啟蒙老師，他們在我的學戲之初傾心而為，用心澆灌培育，使我在需要戲曲滋養(yǎng)和舞臺實踐的關鍵時刻有了一個絕好的藝術平臺，老師們的呵護，自己的努力，八年里的藝術成長，除了多次獲得地、縣級戲曲獎項，還被林縣家鄉(xiāng)父老鄉(xiāng)親親切稱道“小紅臉”。機會是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生的，1981年林縣豫劇三團在山西黎城演出，一次偶然看到戲曲電影《包青天》，讓我對戲曲有了更深的理解，劇中扮演秦香蓮的張寶英老師唱腔更是刻在心里，期盼著將來有一天能跟著張寶英老師一塊演戲。機會真的來了，那年的戲曲匯演徹底改變了我的藝術人生，1985年，我不顧家人和同事們反對，毅然來到安陽市豫劇團。說心里話，從調(diào)到安陽市豫劇團的三十多年，我一直把張寶英老師敬為自己藝術道路上的貴人，張老師不僅從藝術上傳授我如何演戲、演好戲，還從日常生活中叮囑我怎么樣做一個德藝雙馨的演員。這些教導讓我受益終身，至今仍激勵著我的戲劇人生。

安陽作為給了我第二次藝術生命的城市，讓我的表演有了飛躍進步。值得一提的是我主演的舞臺人物均為本土歷史文化名人，所以深受安陽戲劇界同行關注，也因為我塑造的這些歷史人物更是被專家學者稱之“安陽元素”的戲曲文本。說到這我想著重談一下自己創(chuàng)作的舞臺人物四部曲，以下我以年度順序講，第一個主演的《文王八卦》創(chuàng)作于1991年，是為了服務首屆安陽殷商文化旅游節(jié)，這部戲主要講述了周文王被紂王拘羑里而演周易，通過周文王演繹易經(jīng)八卦，以及兒子伯邑考被紂王殺死，紂王讓周文王吃下兒子做的肉餅，文王裝瘋賣傻被放的一段故事。該劇周文王夫人太姬由張寶英老師扮演，我在塑造文王時，先是從唱腔上創(chuàng)新人物表演，第一場金殿上周文王的一段戲，“八卦乃是伏羲所創(chuàng)”，因為是開場第一段戲，我采用中速二八板形式，并運用唐派二本嗓演唱方法來激發(fā)觀眾情緒，唱到第四句“天地萬物介包藏”自然將四股弦旋律揉進唱腔里，這種豫劇與四股弦的結(jié)合演唱，既表現(xiàn)出周文王對易經(jīng)的尊崇，也體現(xiàn)出文王用八種自然現(xiàn)象演變規(guī)律，進而推及人事規(guī)律，達到天人合一的世界觀，而整段戲以唐（喜成）派來演唱更具意境，每次演唱觀眾總是報以熱烈掌聲。在第五場戲，文王明知吃的是自己親生兒子伯邑考做的肉餅，但面對紂王威逼試探又不能不吃，在精神幾度崩潰文王想到的是如何完成八卦易經(jīng)推演澤被后世。為了表達失子之痛，周文王手捧黃土把吐出來的肉餅掩埋，神情呆若唱“就當是為我兒添墳塋”每次唱到這我與人物的心靈相通，同疼共痛如鯁在喉泣不成聲，在不能自我的表演中瞬間把觀眾和舞臺人物距離拉近。一位來自加拿大的文化學者在中原賓館觀看了我演的周文王，專門走到后臺用純正的漢語夸贊“你的周文王演絕了”。此劇的成功演出被安陽市委、市政府連續(xù)三年作為殷商文化旅游節(jié)品牌項目向國內(nèi)外來賓展演。1998年，為迎接河南省第七屆戲劇大賽，我市創(chuàng)作了一部新編歷史劇《洞庭秋》，我在劇中擔任一號人物岳飛，劇情以岳飛征剿楊幺為主線，著重強調(diào)了岳飛在這段鮮為人知的歷史事件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家國情懷。這里需要說明的是岳飛、楊幺同為民族英雄，岳飛代表的是朝廷，主張還我河山，收復失地。楊幺代表的是農(nóng)民，主張?zhí)嫣煨械溃瑸槊癯ΑＲ驗樵里w在中國人心目中的歷史地位。所以，岳飛征剿楊幺這段歷史一般沒人涉及，但這次劇作者的立足點我認為主要想表現(xiàn)岳飛和楊幺的弟兄情感，岳飛在接到宋王旨意征剿楊幺，其內(nèi)心是痛苦的，但作為自己的忠君思想，又不得去完成使命，當面對楊幺時岳飛的情感是真誠的，就是以弟兄大義曉以情理，讓楊幺為了大宋江山，為了朝廷尊嚴，放下“替天行道”歸順朝廷，在說服楊幺的一段戲里，我按照著名作曲家趙國安老師的唱腔要求，以大本腔為主，加之一些夾本腔，這樣在情感表達上人物形象略顯豐富，如“你我黃蓮連苦根”這段戲我主要以感情來推動人物表演，并在楊幺的坐椅間形成表演區(qū)，從左至右、從后到前十分鐘的唱腔由慢漸快，整段唱腔和表演都是圍繞人物心里獨白來表現(xiàn)。如岳飛接到圣上要立斬楊幺的一段戲，我一個翻身過后，跪在中場“秋雨勁，秋風烈”猛站“激起我胸中一腔血”繼而“問聲我主萬歲爺”然后悲痛欲絕地“讓我弟兄情義絕”。在處理最后這句戲時我由一個跪步前行，看到楊幺被斬首，再來一個搶背過去，撩袍蹉步從上場門一直跪行到下場門，道白“兄弟”兩字聲音提高二個度拖長，最后撲在楊幺身上來宣泄岳飛此時的無奈和楊幺兄弟不聽歸勸落得如此下場的痛心。從唱腔到表演這一系列的動作處理可謂是自然貼切，情感到位，博得觀眾多次掌聲，此劇在參加河南省第七屆戲劇大賽中榮獲銀獎，我的出色表演，被時任河南省文化廳副廳長盧葦贊譽：“一位善于表演人內(nèi)心情感的好演員”。

2010年，結(jié)合曹操高陵在安陽市考古的重大發(fā)現(xiàn)，安陽排演了大新編歷史豫劇的《曹操》，并由我擔任劇中領銜主演。為了將《曹操》打造成精品劇目，邀請了國內(nèi)多位知名戲劇名家擔任主創(chuàng)，中國評劇院著名導演韓劍英任導演，著名作曲家趙國安任音樂設計，劇本由著名劇作家賈潞擔任，著名服裝師王玲任服裝設計，舞美及燈光由秦文保和齊仕明兩名專家擔任。該劇在河南省第十二屆戲劇大賽中榮獲文華劇目獎。被省政府列入2011年重點加工提高劇目。這個戲原本不是我演，作為團里的當家老生，如果跨行當演個架子花臉怕力不從心，小時候有嗓子可以玩著演，如今作為一個成年演員，萬一演砸了就丟人了，所以當主管領導把任務壓下來，當時還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有一點我自信，不管曹操這個人物演的好與壞，嗓子和唱腔我只要努力覺得丟不了人。最終在外請的各位專家老師及團里同事的幫助和鼓勵下，較好的完成了曹操的豫劇舞臺人物形象塑造，特別是我的演唱被專家同行稱之“開創(chuàng)豫劇曹操聲腔第一人”。該劇被戲曲界評為“開創(chuàng)安陽豫劇團建團以來歷史新高”美譽。人物塑造《走進曹操》文章于2011年在《魅力中國》雜志發(fā)表，這里就不贅述了。

2013年，安陽市以本土歷史文物古跡馬氏莊園創(chuàng)作排演了一部劇《馬丕瑤出京》，也是我藝術創(chuàng)作中安陽歷史文化名人的第四部戲，為了打造這出戲，力爭在省級大賽中獲得大獎，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邀請到了省藝術研究院著名編導李利宏任總導演，中國評劇院著名導演齊寧任導演，其它主創(chuàng)由著名作曲家趙國安、中央戲劇學院教授邊文彤、中國戲曲學院副教授彭丁煌等組成。我在劇中任領銜主演，應該說對于塑造馬丕瑤這出戲我是有心理負擔的，主要是剛主演了《曹操》而且收獲頗豐，如何從曹操光環(huán)里走出來塑造好馬丕瑤，對我來說既是一個挑戰(zhàn)又是一次機遇，所幸遇上了好導演，讓我在豫劇舞臺上第一次感受到話劇與豫劇表演的藝術魅力，當你需要抒發(fā)人物外在情感時，導演給你的是豫劇程式的一招一式動作，當你需要表現(xiàn)人物內(nèi)心情感時，導演給你的是話劇自由的一張一馳表演，而當你需要全身心釋放自己人物獨白時，導演給你的是程式里有松懈，張馳中有精神，這些動之有靜，無聲似有聲，平處有驚雷的人物表現(xiàn)讓觀眾最直接的感受就是“馬丕瑤活了”。著名劇作家孟華看了演出后評語“在憋氣中顯示出正氣，在失望中顯示出希望，在腐敗中顯示出警醒，在頹廢中顯示出力量。”說這是一部震撼人心的歷史劇，一曲悲憤憂國的正氣歌。該劇在河南省第十三屆戲劇大賽上獲文華大獎。我撰寫的論文“淺析豫劇《馬丕瑤出京》人物塑造”已由中國文聯(lián)，中國通俗文學研究會《神州》雜志社出版，這里不再重復。

四十年的舞臺生涯，在成就我的藝術業(yè)績時，磨煉著我對戲曲執(zhí)著的擔當與追求，這里不僅僅有我引以自豪的舞臺四部曲，四十年來，無論是古裝劇、歷史劇，不管是小品、小戲、折子戲還是現(xiàn)代戲，塑造的各類人物達上百個，作為豫劇大師唐喜成先生的關門弟子，我始終堅守著唐派藝術的傳承與發(fā)展，也不斷完善和創(chuàng)新著自身的表演藝術。由我首創(chuàng)的《尋兒記》張文達唱段“孫氏妻你莫提我的須發(fā)蒼”和《三娘教子》“勸三娘消消氣一旁坐了”已經(jīng)成為戲曲同行的示范唱段被廣為流傳，而我塑造的曹操、馬丕瑤，李世民、楊光書記等眾多舞臺人物形象也被戲迷朋友們稱道。

40年來，我在國家和省級大賽中我曾先后獲得中國戲曲“全三角”演出優(yōu)秀表演獎，全國首屆豫劇中青年演員電視大賽銀屏獎，河南省文藝匯演一等獎，河南省青年演員大賽二等獎，河南省第三屆、第七屆、第十屆、第十四屆戲劇大賽二等獎，河南省第十二屆、第十三屆戲劇大賽文華表演一等獎，河南省第四屆、第五屆黃河戲劇節(jié)大賽表演一等獎，曾被評為安陽市優(yōu)秀市管專家、安陽市學科技術帶頭人，安陽市文化系統(tǒng)先進工作者，安陽市先進政協(xié)委員，安陽市勞動模范。2009年，當選安陽市政協(xié)委員;2014年，當選安陽市政協(xié)常務委員;2018年，再次當選安陽市政協(xié)常務委員。

作為一名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會員、國家一級演員、安陽市劇協(xié)副主席、安陽市崔派藝術研究院副院長兼領銜主演，我深知自己的肩上責任重大。因為我知道，40年的信念堅守初衷，就是在困難面前無數(shù)次的跌倒爬起來再前行，雖說取得了一點成績，雖然在前行的路上哭過、笑過、苦過、難過。有時候真的想到放棄過，但這一切都不能阻擋我永久奮斗的勇氣和決心。盡管今后這條藝術道路依然寂靜難行，但我充滿信心，因為我清楚舞臺就是我的生命，今生能夠與戲結(jié)緣，與戲相伴，與戲同行，真的是我莫大的幸福，如果有來世，我一樣會選擇戲曲。